第20章
林汶匆忙到達雜志社的時候,還只是早上七點。對于普遍都是九點開始上班的白領來說,這片辦公區域還沒有完全蘇醒,冷冷清清。
他三步并做兩步沖進了大樓,邊給當時的編輯打電話:“您好,我已經到樓下了!”
“我來接你。”編輯說。
林汶等電梯門打開,編輯已經在外面等着他了。他左右看看林汶的兩邊,忽然想起來什麽似得:“哦對,林先生你沒有助理和經紀人。”
“啊……嗯。”林汶點點頭。
“哎。”編輯邊說邊拉着他走,“采訪內容已經ok,就是補幾張平面圖,因為要做造型所以請你來得早了些。”
“好的。”林汶說,“我肯定配合。”
“節目播出之後,我們主編都瘋啦!她說哪怕只有一上午時間也要給你加版。”編輯一路把周圍的擋路的東西踢開,把林汶往屋內一推,随即和上門,邊道,“你先去化妝……你……咦?”
屋內是一個白色的二層複式影棚,聽見有人進來之後,裏面的一堆人都轉眼去看。林汶先擡頭看見了站在白棚中央的高大帥氣的男人,穿着最經典的黑色西裝,幾乎無可挑剔,怎麽看怎麽帥的臉。
林汶愣了下,心道這人有點臉熟,但也叫不出名字,應該是什麽明星。
“今天怎麽會有拍攝!”編輯喊道,“不是約了明天嘛?”
前面在拍攝的攝影端着相機轉過頭來:“不是明天啊!”
“我的天!我要用棚!我們只有一上午時間啊。”編輯走過去,“主編說要臨時加版,上午拍不完我就死定了啦!”
林汶站在後面,看見一個在攝影之後背對他的人轉身來抱着手臂。
他瞬間驚呆了。
這什麽孽緣,居然會在這裏遇見白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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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總!”編輯說,“正好正好,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他指了指林汶,“你倆也應該認識吧,我們想臨時給這小朋友加個版面,能不能往後推延一個小時拍攝?”
林汶咽了口口水,看着白凡的目光掃過來。他沒有什麽表情,甚至有些冷。
林汶想了想,走上前去:“白先生,不好意思……我……”
“不行。”白凡抱着手臂轉眼看編輯,“徐以青的行程今天很滿,沒有辦法調。”
林汶頓了頓腳,看着白凡,連編輯都有點尴尬:“白總您通融一下……”
徐以青從白棚上走過來,他和白凡差不多高,林汶不自覺縮了一下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沒事的白凡,我這邊可以壓縮時間。”徐以青道。
白凡沒說話,林汶感覺到他氣壓很低,不知道在生什麽氣。徐以青單手撘住他肩膀晃了晃,用拇指向身後的棚:“這小朋友還沒妝造,我先拍,做完造型我讓位。”
林汶看白凡沒反對也沒答應,對着徐以青鞠了個躬:“謝謝老師!”
編輯也當白凡默認了,抓着林汶的手:“謝謝徐老師!走了走了林汶。”
化妝造型老師很給力,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完成了林汶的造型。頭發少許剪短了一些,劉海剪到了眉毛之上,顯得精神十足。造型師邊給他抓頭發,邊道:“這比你上《新星唱響》時候的發型好看多了。”
“是。”林汶也很滿意,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好帥啊。”
“你本來就很帥。”造型師給他仔細修着眉,“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單槍匹馬來拍雜志的呢,你之前那個經紀公司呢,解約了?是不是因為隊友太可恨了。”
“……”林汶吐吐舌頭,沒回答。
“采訪時候就答應他不問隊友的問題了。”編輯在旁邊道。
造型師笑着搖搖頭,直起身子:“好了,抓緊時間拍吧,一會白總真的發火了。”
林汶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在編輯身後出門,輕聲道:“白總他……平時經常這樣發火?”
“他遇見工作上的事情比較較真,你別介意。”編輯也低聲說,“而且今天他帶着的是徐以青,之前和我們對稿就對了三遍,所有徐以青的照片都要親力親為地選,聽說今年星閣要全力捧他呢,白凡當然在意。”
林汶頭一陣發暈,從樓梯上下去,自上而下看着徐以青的背影從棚內走出來,白凡遞給他一口水喝。他伸手拍了拍白凡的肩膀,自然而然地搭着,姿勢很是親昵。
……什麽啊,這幾天忙就是忙徐以青吧。
說林汶不吃味是不可能的,而且剛在這麽多人面前,白凡明顯是在壓着火,這火為什麽,林汶四來想去只有是因為自己耽誤了徐以青的拍攝時間,耽誤了他們倆的進度。
徐以青下來之後去補妝,林汶站到了白棚內。白凡看了他一眼,就在林汶以為他要和徐以青一起退出棚內,但白凡卻一屁股坐到了他身後的折疊椅上。
他單腳一翹,微昂着下巴看向了林汶。
林汶:……
觀衆朋友們,好久不見。白總這是唱那出?
看我出糗嗎,那恭喜他他做到了呢!
林汶站在白棚內,從沒在這麽多人面前拍過平面照片,就和他第一次上臺似得不知所措。本來心裏已經夠亂了,白凡還非要坐在那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拍。
他吸了口氣,看向了鏡頭。
攝影摁了兩張,就要擡頭和他說:“……那個,林汶,你不用那麽緊張,放松一點。”
又摁了兩張:“那個林汶……真的不用這麽緊張,”
“那個林……”
林汶忍無可忍,他站好後對着白凡的方向道:“白先生,不好意思……我有點緊張,您能回避一下嗎?”
白凡:“不能。”
林汶半張着嘴,舔了一下嘴唇,一臉不敢置信。
“你拍你的,我看我的。”白凡說。
在場的人此刻也算是看出來他倆之間有些什麽,但具體有些什麽……又根本說不上來,好像空氣中繃着一根線一樣。林汶怎麽想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着白凡了,又因為拍攝實在緊張,心裏騰着煩躁。
好在,林汶但凡有壓着那股煩躁的勁頭上來了,他就反而能專心致志去拍攝了。
後面幾張的狀态放松,總算找到了感覺。攝影師拍完馬上把片子拷給了編輯,編輯摁着林汶的肩膀:“林汶真的謝謝你,我先去趕稿了,下次我請你吃飯可好?今天我真的沒法送你了。”
“不用不用,你忙。”林汶說,“我也要趕去醫院了。”
“祝你爸爸早日康複。”編輯對他揚揚手中拷着片子的硬盤,“雜志大不大賣,就看你啦。”
編輯走後,林汶去化妝間卸了妝換了自己的衣服。一個人從棚內準備出去,他看見徐以青又重新回到了棚內,換了一身衣服,正在進行下一套的拍攝。
他不敢看白凡,遠遠對着徐以青鞠了個躬,徐以青似乎也看見了,笑着對他點點頭。他就直接向着門走去。
他前腳關上門,轉身呼出一口氣,剛想走,身後的門發出了一聲很大的動靜。林汶吓了一跳,手腕就被身後的人抓住了,他下意識轉頭,身後的人側身把他拉到旁邊的過道上,把他逼在角落裏,居高臨下看着他。
林汶梗了梗脖子,他心虛和緊張時就愛這樣。
他心道,我不怕,我怕毛線。
“自己一個人來拍雜志?”白凡勾着食指在他臉頰上劃弄了一下。
“你裏面還有藝人,放着不管沒事嗎?”林汶也瞪着他。
“我說的話你能聽進去多少?”白凡勾到他的下巴,又摸上了他的喉結,“……告訴你等我忙完給你物色個靠譜經紀人和助理你再慢慢找活幹也不遲,現在自己在這裏蹦跶什麽?顯得自己很能耐?還是覺得打心眼兒裏不相信我?”
林汶皺着眉頭:“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需要這份工作。”
“你去化妝之後我就打聽過了。”白凡微微搖頭,“你可真能耐,還找了個衛生巾代言?你腦子裏一天天在想什麽?”
林汶咬着牙:“你不也沒資格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吧?你是我經紀人還是誰?”
白凡松開他,往後退了兩步:“你事業剛要起步,不要這麽糟踐自己名聲。你缺錢?你缺錢為什麽不來問我,你要多少錢你說,我現在給你……”
林汶閉着眼咽了咽口水,微微擡手:“白先生,等……”
“你要多少。”白凡從大衣兜內掏出一個皮質錢包,從裏面掏出一打粉色的鈔票,往林汶身上一撒,“要多少自己拿去。”
“白先生!”林汶雖然知道自己沒資格發怒,但總覺得白凡這莫名其妙的,“我不要你的錢!”
白凡把身上最後一打錢甩到林汶的胸口,粉鈔像四散的花瓣,在空中打了幾個圈落了滿地。
“白先生,我不是狗。”林汶看着他,“你高興時候摸兩把,賞點骨頭啃。想不起來的時候我就是空氣。你對我的恩情我很感激,但我不想你控制我的人生……”
白凡看着他,沉默不語,眼裏也沒有什麽悲喜。
“我确實缺錢,但我不想問你借了。否則我們倆永遠是不平等的狀态,你就永遠只把我當個狗。”林汶說,“我不想這樣。”
“你還覺得我會喜歡你?”白凡笑笑。
“我不知道。”林汶蹲到地上,把錢一張張撿起來,“我當然希望你能喜歡我。”
“我不會。”白凡說,“我永遠不會喜歡任何人。感情這種東西除了逢場作戲之外毫無用處,我勸你早點醒悟。”
地上的鈔票太多,林汶撿了一打,歸攏一下塞回了白凡扔在地上的錢包裏,站起來放在他手上:“是麽,可我覺得喜歡你是我這輩子目前為止最開心的事,除了你把我當狗之外。”
“我沒有把你當狗。”白凡聲音有點抖。
“無論當什麽都好。”林汶垂下眼,“反正不是重要的人。”
白凡似乎不想和他進行這個對話了,他有些煩躁地擡起雙手做投降狀,又慢慢放下,重重拍了褲腿縫。他半晌道:“告訴我你為什麽缺錢。”
“你是真的關心我,還是很關心這個答案啊。”林汶說。
“你不說我也會查到!”白凡餘怒未消,聲音都有些拔高。
林汶搖搖頭,把他擠開:“那你去查吧,我還有事。”
“什麽事?”白凡在他身後問。
“拍廣告。”林汶回眼看他,“衛生巾廣告。”
……
林汶不敢回頭去看白凡,他其實說完就一百萬個後悔。
他當然知道現在自己接這些個有的沒的廣告無疑是自尋死路,可他沒有這麽多機會,也不想去賭他會不會之後發展得很好這件事了。他眼下唯一需要的就是這筆錢,即便是殺雞取卵,那他也是自作自受。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無可奈何,從小到大他唯一懂得的道理就是認清現實,千萬別活在夢裏。
白凡會生他氣吧,會再也不見他了吧。
林汶吐了口氣,拍了兩把自己的臉:“別多想了,先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