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宣貴妃(回憶篇六)
很難得,自從春獵過後,這一對兄弟已經堅持半年沒有吵架了,不僅如此還相處和睦,這簡直成了宮裏的一段佳話,甚至宮中都認為這是史上最和諧的宮中兄弟情了,果然還是皇子越少越好……
不知不覺,日光荏苒,馬上年關将至。
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的早,所以寒冷也來的猝不及防。
大雪已經連續下了半個多月了,屋外的雪厚的都快能埋人了,所以人根本出不了門。而太子居住輝月殿,二皇子居住辰星殿,兩個居所還是有一些距離的,平常大多時間都是澤煊去輝月殿找澤箬,而如今這麽大的雪澤煊還是照去不誤。
澤箬能說什麽?只能說他,不要到處瞎跑,其實心裏知道他是為了見自己。
所以他每次來,自己都會親自煮一碗緩和的姜湯,看着他喝下去,嘴裏還是一副嫌棄的樣子說道,“凍死我可不負責!”
“你不負責誰負責,我可是為了來看你的。”
“沒人說讓你來看。”
澤煊捧着那碗熱乎乎的姜湯,身上裹着自己母親給他織的各種毛衣,帽子,圍領,硬生生的被裹成了一個球。他并不理會澤箬的冷漠,繼續說道,“澤箬,馬上年關了,是不是又可以出去玩了啊?”
自從上次櫻花樹下一吻,澤煊就改口叫他“澤箬”了,再也沒叫過“哥哥”。
“就知道玩!老師額外給你布置的作業寫了嗎?”
“不就是抄八百遍《四書五經》嗎,我一天就能搞定!”
“首先,你得保證你寫出來的字有人能看得懂……”
“管他呢,能給他抄就已經很不錯了……聽說上元節宣歌城的燈會特別好看,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去。”澤箬冷冷的拒絕了他。
“不去?”澤煊挑眉,怎麽都這麽久了還這麽口是心非,每次都說着不要結果還不是對自己言聽計從?
“喝姜湯,灑了!”
“行啊,你喂我。”
“你多大了還要人喂?”
“不是要人喂……是要你喂!”澤煊壞笑的說道。
什麽意思,說他不是人嗎?澤箬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愛喝不喝!”
窗外的大雪更加肆虐了,明明屋外那麽冷,可是屋裏卻溢滿了溫暖。
也許是點了碳火的原因吧,偶爾還能聽到碳火“噼裏啪啦”的燃燒聲,跳躍的小火星帶來了整個屋子的暖光。
澤煊沒再繼續跟他糾纏這個問題,默默的把姜湯喝完了,當然他根本沒有指望澤箬真的去喂他。
許久,看澤煊好像是一臉不高興的喝完了姜湯,澤箬慢慢走到門口,看着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背對着澤煊輕聲說道,“上元節,一起出宮吧。”
“你說什麽?”
“沒聽到算了……”
果然是口是心非,其實他也很想跟自己一起出去吧!于是澤煊把空碗一丢,剛要繼續說話,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然後又接二連三的打了很多噴嚏。
“生病了?”澤箬趕緊去摸了他的額頭,發現很燙,怒道,“都燒成這個樣子了還亂跑什麽!還不去看太醫?”
“不用不用,偶感風寒而已,沒看我穿這麽厚嘛,捂一捂就好了……”
話音剛落,門口的通報太監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拜見宣貴妃!”
宣貴妃?澤煊的母親,她怎麽會來輝月殿?
澤箬看了看門外,再回過頭來,就發現澤煊已經臉色蒼白了,看樣子是吓的。以前澤煊多少跟他也提起過自己的母親,雖然寵他,但是也會兇他,而且有時候還會動手,是除了袁東零唯二敢跟澤煊動手的人,而且動起手來比袁東零狠多了……
“母妃!!!你……你這有什麽地方……躲的嗎……”澤煊已經慌張到話都說不全了,難得啊,澤煊還有怕的人!
“沒有……”
澤煊眼看躲不了了,拔腿就往門外沖,結果剛沖出屋門,就被已經進入大門往屋裏走的宣貴妃逮了個正着,宣貴妃拎着他的衣領就把他拎回了屋裏,一邊還氣勢洶洶的說道,“跑?還跑啊?讓你在辰星殿呆着你不聽,生了病還到處亂跑,看為娘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說着就揪住澤煊的耳朵,好在澤煊求生欲很強,趕緊道歉道,“娘親,孩兒知錯了,以後絕對不亂跑了,真的真的真的,再給孩兒一次機會吧……”
“再給你一次機會?為娘給了你多少次機會了,你不知道珍惜,現在跟我要機會?啊?我看是不打你不知道張記性!!!”
眼看宣貴妃都要動手了,一旁看的一臉懵的澤箬終于在澤煊無數次擠眉弄眼的暗示下開了口,說道,“咳……那個……宣娘娘,澤煊到我這,是為了學習的,不是亂跑……”
“學習?”宣貴妃終于罷了手,扭頭看向滿臉寫着“我在撒謊”的澤箬,本來是一臉怒氣的她瞬間變了一張溫婉和善的臉,就如她平常給人的印象一樣,賢良淑德,端莊惠麗。
“呀,澤箬啊,對不住啊,本宮剛才沒看到你……你怎麽在這?”
正常妃子對他的稱呼應該是“太子殿下”,是不可以直呼其名的。但宣貴妃卻叫的很順口,不是她故意藐視澤箬,而是像喊自己的兒子一樣親切。
“母妃,這裏是輝月殿……”澤煊小聲提醒道。
“奧,對,忘記了,看你把為娘氣的!”既然有澤箬看着,宣貴妃覺得不好動手,最終還是放過了澤煊,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這一切都看在澤箬的眼裏,萬萬沒想到,澤煊的母親竟然是這樣的脾性,根本不像傳聞中的溫婉賢淑,反而有種率性豪放的感覺。怪不得,澤煊會變成這樣,果然是随母親……
“那本宮就先帶煊兒回去了,等病好了再讓他來找你,好嗎?”
“可以。”澤箬很禮貌的對着宣貴妃鞠了一躬,表示送客。
宣貴妃也微微一笑,容貌絕美的她這一笑瞬間讓整個屋子裏的光彩都失去了顏色,怪不得是父皇多年的寵妃,平常自己很少去辰星殿走動,見得不多,只是覺得很美。但今天這微微一笑,真乃傾國傾城。
但是下一刻,宣貴妃扭頭看身後的澤煊的時候,瞬間又變了臉,兇神惡煞的用力點了點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揪着他的衣服把他給揪走了。邊走嘴裏還邊說道,“你給我好好回去躺着,再跑我就把你綁起來,就一個小風寒你拖了半個月了,整天到處瞎跑,還學習?換個理由可能我還會信,就你還會學習……”
聲音漸行漸遠,澤煊目送着這對母子的離去,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大冬天的,冰天雪地,自己竟然出了一頭汗,不可思議。
……
這幾日澤煊果然就沒再來找他了,可是畢竟是澤煊生病了,他就算表面上裝的再不在意,還是去看了他。
澤箬去的時候,他的母親正在給他做針灸,天知道一個貴妃為何會針灸的,但是澤箬很識趣的沒有問出來這句話,而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這對母子的所有動作和對話。
“別動,再不老實母妃可就來硬的了啊!”
澤煊吓的哇哇大叫,帶着哭腔的問道,“你是不是我親娘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風寒用得着針灸嗎?再說幹嘛不讓太醫來,您這是要謀殺親子啊!”
“普普通通的風寒?你拖了幾天了,半月了好嗎?發着燒還冒着大雪到處跑,要不是我把你逮回來,你是不是要折在外面了?”
“母妃~真的我保證以後不跑了,咱能不能放棄針灸,我乖乖吃藥,乖乖吃藥好吧!”
澤箬看見這一幕不僅絲毫不心疼,還覺得十分解氣,感覺極度舒适。
“吃什麽吃,給我躺好,別動!”
宣貴妃果然說到做到,說來硬的就真的來硬的,硬是把澤煊按在了床上,一針針的紮了下去,每紮一針,澤煊就大叫一聲,搞得跟在受刑一般。
可是,針灸明明是不疼的啊,他這誇張的叫聲是不是有點過了?
終于澤煊受完了“刑”,宣貴妃才注意到澤箬的存在,趕緊來到他的面前,親切的招呼道,“哎呀澤箬你來了,快快進來,外面冷。”
說着就拉過他的手,把他安排到澤煊的身邊坐下,又是給他倒茶,又是給他拿點心的,看的澤煊覺得自己果然不是親生的,澤箬才是。
“那個,宣娘娘,不用了……真的……”話還沒說完,宣貴妃就塞過來了一個蘋果,沒辦法,他只能尴尬的接着,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澤煊。
澤煊也瞪了回去,用眼神交流道,“你看我幹嘛?”
澤箬眼神交流回去,“我突然後悔來看你了……”
“後悔什麽?我母妃這麽熱情!”
“就是太熱情了……”
“你們倆一直深情對望幹嘛呢,澤煊,蘋果怎麽不吃啊,要不吃一個枇杷吧……”說着還真又遞過來一個枇杷。
“不……不用……”來不及拒絕,又塞過來一堆東西。
澤煊在一旁看着他一臉尴尬的表情,頓時也不覺得身上疼了,還開心的笑出了聲。
“笑,還有臉笑!”
“我又沒笑你……噗呲……”
“你還笑!”
宣貴妃看他們倆還在互相對望,不解的問道,“怎麽不吃啊,不合胃口嗎,要不……”
“母妃,您就別忙了,澤箬是來找我的又不是來蹭飯的。”
第一次澤箬這麽感激澤煊,這是他覺得澤煊說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話了。
“那好吧,你們聊,本宮就先不打擾你們了。”說着就緩緩的退了出去,臨走還把門給帶上了,還暗示性的說了一句,“煊兒,母妃只能幫你到這了……”
“啪”随着一聲關門的聲音,兩個人同時呆若木雞。
“……”
“……”
兩人同時沉默了好半天,澤煊終于開口說道,“好難得啊,你竟然會來看我。”
“你想多了,馬上年會了,我是來看看你還能不能參加。”
“不參加就不參加呗,有什麽意思?不就是一起吃個飯看一些早就看膩的表演,無聊死了。還是上元節跟你出去玩比較有盼頭。”
“上元節也有家宴的,你怎麽出去?”
“你不知道怎麽出去還那麽爽快的說要跟我出去玩?”
“我那是……”澤箬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也是啊,自己當時到底為什麽會答應他呢?
“放心好了,我自有辦法能出去。”
澤煊狡猾一笑,給人一種這方法肯定不靠譜的感覺,但什麽辦法呢,已經答應了,又不能反悔,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離上元節還要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