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宮(一)
景瑞三年,皇帝澤煊大婚。
三年裏,他從來沒有上過朝,沒有過問過朝堂上任何事情,而且,從未納妃。
三年裏,他每天醉生夢死,活在酒精的麻痹和外人異樣的目光裏,可他不在乎。
而今天,他卻終于要娶一人回來了。
确切的說,還是一個男人。
……
“說起這帝王家,稀奇事還真多,竟然還有皇帝,會娶一個男人,真是可笑!”
“景瑞皇帝,有什麽稀奇,他幹過的荒唐事還不多嗎,娶男人算什麽!”
大街小巷,皆是對宮裏剛傳出的消息議論紛紛,剛開始他們還不信,但看到了诏書之後,也不得不讓人信服。
景瑞皇帝親手寫的诏書,還印了玉玺,他要娶的是,丞相府的二公子,雲哲。
丞相府此刻已是炸開了鍋,特別是丞相大人雲亦,簡直不敢相信剛才來傳聖旨的公公所說的話,本來要嫁的是大女兒雲姍,怎麽突然變成了二公子……雲哲?是自己年紀大了聽力不好了嗎?可是再三确認,的的确确是雲哲沒錯。
“爹爹,您別急,等哲兒從宮裏回來,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興許……興許真的是皇上寫錯了呢?”雲姍扶住已經站不穩的爹爹,不停地安慰道。
“宮裏……他進宮了!!!”
“嗯……我前幾天跟就他抱怨了一下不想嫁進宮裏,哲兒他就不由分說的進宮了,說要替我求情,我以為他只是說說的……您知道哲兒從小性情溫順怯懦,出門都很少,我真的以為他不會自己一個人進宮,更何況是面聖,誰知道他竟真的……”
“你啊!!”雲亦氣的說不出話來,天下的女人都是想盡辦法嫁入宮中,唯獨自己這女兒,被看上了卻不願意。不過,當今聖上的品行,的确是不端不正,自己女兒不願意,也算正常,要不是聖旨難違,他也不願意自己女兒嫁過去。
可是這下可好了,自己的小兒子卻遭了秧,雲哲那個溫婉的性子,進宮怎麽能活的下去!
重要的是,雲哲可是個男兒身啊,這皇上莫不是真的喝醉寫錯了?
天色将晚的時候,雲亦在丞相府的門口等了許久,終于在昏暗的青石板路的盡頭,看到了一個消瘦的身影。
雲哲目不斜視的朝這邊走來,面容是一成不變的冷漠。他不是沒看見他的父親,更何況父親的臉上一臉的愁容和焦急。
“哲兒……”
出聲的是大姐雲姍,她正站在雲亦的身後,身後還有一群家仆,也同樣是一臉的愁容。
雲哲本不想開口說話,但看他們這樣的态度和表情,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們站在門口幹嘛?送終嗎?我又沒死。”
一句話,噎的所有人無話可說。
他們不是在吃驚他說了什麽,而是以前的雲哲,是從來不會說這種話的,更不可能用這種冰冷的語氣說話。
不過說起來,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樣了,自從前幾天大病了一場醒來,性格大變不說,還失去了幾乎所有的記憶。
所有人都以為,二少爺是病糊塗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沒病。
或者說,他已經病死了。
現在的他,不是雲哲,是一個借了雲哲身體的死人,至于自己為何會複活,就不得而知了。
無意識中醒來後,就是另一個身體,而且是自己死後的三年之後。
雲哲,這個身體的主人他聽說過,畢竟是丞相的二公子,聽說性格溫婉怯懦,體弱多病,很少出門,所以聽說過的人很多,見過的人卻寥寥無幾。
其實就是一個十八歲出頭的清秀少年,文文弱弱的,一副好欺負的樣子。
跟以前的自己一點都不像。
以前……
對啊,他以前叫什麽呢?記憶有些渙散,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不過自己的名字他還是記得的。
澤箬。
跟當今聖上,一個姓氏,舉國上下,除了皇室,再也找不出這個姓氏。
門口的衆人呆立了許久,眼睜睜目送着雲哲回了自己的卧室,雲亦趕緊叫住他說道,“你不解釋嗎?”
“解釋什麽?”雲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冰冷的近乎結冰。
“你!”雲亦被氣的不行,好在雲姍在,她連忙安慰道,“父親別急,待女兒去問問。”
雲姍跟着雲哲進了屋裏,她一向最疼自己這個弟弟,內向害羞不愛說話,卻特別愛粘自己,而如今,她進了門,雲哲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哲兒……你這是怎麽了?”雲姍擔心的問道。
“沒什麽,澤煊取消了你們倆的婚約,換成了我。”
先不說他敢直呼皇帝的名諱,要嫁的可是他啊,他可是個男人啊,這個态度也太淡定了吧。
“你是怎麽做到的?”雲姍還是不敢相信。
雲哲終于看了自己名義上的姐姐一眼,開口說道,“他說,他不喜歡女人,娶你,也只是名冊上随便點的,而且,你是丞相之女,嫁入宮裏可以壯大他的勢力。”
“我說,既然你不喜歡女人,換我怎樣?反正,你要的只是勢力而已。”
雲哲沒等雲姍說話,又自顧自的說下去,“然後他就同意了。”
雲姍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怔了半晌,才緩過神來,說道,“就這樣?”
“你還想怎樣?”
“你當真要嫁給他……皇上嗎?”
“聖旨已下,我能不嫁嗎?”
“可你是男人……”
“他一個皇帝都不在乎,我為何要在乎這個?”
“可是,這也太委屈你了,你是我弟弟,姐姐心裏過意不去啊……”
“你不用過意不去……”雲哲看着她這樣,終于語氣緩和了許多,畢竟她眼裏的心疼是真的。
“姐姐……我有我的目的,現在不能告訴你。”雲哲終于開口叫了她一聲姐姐,從幾天前醒來,這是第一次。
雲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哲兒……你不是哲兒,是嗎?”
雲哲聽了這話,內心觸動了一下。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弟,就算是一模一樣的人,性格的差異和舉止的不同,都讓雲姍懷疑。
弟弟雖然也不愛說話,但是對她是會笑的。可這個雲哲,對待所有事物,平淡的像是看到死物一般,眼裏的沉穩和波瀾不驚,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應該擁有的。
這不是他的弟弟,雲哲,這是一個長着跟雲哲一模一樣臉的人,這個人,他內心近乎是凍結的,只有經歷過了太多,才會有這樣的眼神,這絕對不可能是常年卧病在床閉門不出的雲哲。
既然已經被看出來了,于是雲哲很淡然的回答了她,“的确。”
“那你是誰,真正的哲兒呢?”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弟弟已經在那場大病裏病死了,而我取代了他的靈魂。”
“他……死了?”雲姍不可置信的說道。
“你接受不接受,這都是事實。還有,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明天我就要入宮了,你就當,我就是你的弟弟吧。”雲淡風輕的語氣,好像這件事再正常不過了。
雲姍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聽了這話也沒辦法遷怒于眼前這個人,畢竟他表面上還是自己的弟弟,那麽,就當是自己的弟弟大病了一場吧。
“那……哲兒,進宮萬事小心。”這聲“哲兒”叫的有些輕,但卻真情真意。
“謝謝。”雲哲這是真心的感謝,雖然他表面上無動于衷,但是對于陌生人的關心,他還是有些觸動。
雲姍走後,再也沒有人來打擾他,也許她已經向自己的“父親”解釋過了,所以之後,雲亦就沒再來過問。
他點了燈,燭火照亮了整個被暮色籠罩的房間,瞬間,黑暗被光明溢滿,空氣裏寂靜的,只剩蠟燭燃燒的聲音。
“你,我要你。”
腦海裏,不知為何會回蕩出這樣一句話。
有些微醺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這是他進宮見到澤煊的時候,澤煊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要我?
雲哲看着醉的幾乎不省人事的澤煊,他赤腳坐在大殿的地上,癡笑着繼續往自己嘴裏灌着烈酒,妖異的面容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修羅鬼魅一般,黑色的頭發散了一地,酒,衣服,都是散落了一地,他看起來,十足就像是個瘋子。
是啊,聽說,他瘋了三年。
也就是自己死去的這三年。
“陛下,為何要我?”雲哲走到他身邊,俯視着這樣的他,淡淡說道。
“因為啊,你,跟他,好像……”模糊的字眼,卻一字一句的刻在了雲哲心裏。
“他?”雲哲心裏再清楚不過,這個所謂的“他”到底是誰。
“你的眼神……你有跟他一樣的,讓人永遠不想靠近的氣場……”
這話聽起來,怎麽都不像是在誇人。
“那麽,你愛他……嗎?”看着這幅模樣的澤煊,雲哲不知為何會鬼使神差的問出這句話,可是,他還是如此的想要知道答案,無論答案是什麽。
“愛?哈哈哈哈哈哈。”
澤煊笑的幾乎要把喝的酒都吐出來了,邊笑邊還在咳着,血順着嘴角,就流了出來。
很可笑,果然這個問題很可笑。雲哲攥緊了自己的手心,指甲甚至已經陷進了肉裏,可是,疼的,卻是心裏。
他轉身就要走。
“啪。”
在他轉身的瞬間,澤煊一把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是冰冷的,仿佛沒有一絲溫度,卻被澤煊溫熱的手心慢慢的浸染的開始發燙。
“嫁給我……”
“……”
“嫁給我!”
“陛下,你醉了。”
“澤箬,我說過,你這輩子,只能是我的!死,也要死在我手裏!”
死在你手裏?呵,我的确是死在你手裏不假!雲哲就算記憶很模糊,但還是能依稀記得是澤煊害死了自己,他只是忘記了自己是怎麽死的,他回憶不起來,也許是自己本身就在抗拒。
雲哲抽出了手,冷冷的看着澤煊說道,“我是雲哲,我不認識什麽澤箬。”
【作者有話說:第一次寫古風文,可能文風不怎麽古風,見諒了,多收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