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上十一點,月光如鋪散開來的白鹽。
排練廳後臺,休息室內的中央空調吹着一絲絲涼爽的冷氣,使室內溫度始終維持在二十五攝氏度。
謝霂仰頂着一臉誇張的煙熏妝,終于結束了這最後一場排練。
一頭原本亞麻青的大卷發噴了一次性染發噴霧,此刻已變成了桃粉色。
身上穿着一條吊帶亮片裙,裙身腰際處別有一番心機,由着一圈透明黑色蕾絲布料作為銜接,隐隐露出謝霂仰那性感至極的“川”字型腹肌。
像桃粉色這樣的發色很難被駕馭,一個不好就會顯得俗氣。可謝霂仰偏偏最是能駕馭這類奇奇怪怪的發色。不單單是因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還有那與身俱來的幾分漫不經心。
整個基調瞬間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今天是最後一場拉通了的排練,謝霂仰不單畫上了全裝,還挨件換了十套演出服。幾個小時又唱又跳下來,是又累又渴,骨頭都快散架了似的。
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光了一整瓶礦泉水,那險些冒煙的喉嚨才舒服多了。
一回到後臺,謝霂仰整個人都癱倒在了沙發上,懷裏習慣性地抱了個抱枕。輕閉着雙眸,由着化妝師替自己卸着妝。
舞臺妝很是厚重,好在卸妝水也夠輕柔。
化妝師一邊替謝霂仰溫柔地卸着妝,一邊同謝霂仰攀聊幾句。小助理則跪坐在沙發的另一端,為自己按摩着發酸的小腿肚。
“霂仰,你剛才那段爵士舞可跳得太好了。不敢想象,歌迷們看到後會多瘋狂。”化妝師換了一張專用卸妝棉,再重新接過自個兒助理遞上來的眼部專用卸妝水。
熟練地讓卸妝棉浸滿卸妝水,再用卸妝棉輕按了幾下眼角周圍的肌膚,做着眼部按摩。
“嗯。”謝霂仰很困,用鼻音應了聲,很是敷衍。
化妝師識趣地止住了話題,續而溫柔地替謝霂仰卸着眼妝。待到整個妝面都卸幹淨後,謝霂仰卻已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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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師盯一眼謝霂仰的貼身助理,眼神加手語詢問着該如何處理眼下的情況,到底該不該把謝霂仰叫醒?
助理連連擺手,示意千萬別這樣做!
無聲的交流後,化妝師帶着自個兒的小助理離開了休息室,順便小心翼翼地将房門給掩上。
助理很是了解謝霂仰的脾氣,這人有着很嚴重的起床氣。要是被無端吵醒了,謝霂仰發起脾氣來可是要吃人的。
無奈,助理只好安靜地坐到一旁的獨立沙發上,打算玩會兒手機來打發打發時間,等着謝霂仰自個兒醒來。
這屁股才剛坐下,一陣尖銳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吓得助理好一個激靈。
還好不是自己的手機,否則肯定要被罵死!
只見謝霂仰也是被手機鈴聲給吵到了,眉頭皺得很深。半眯着一雙睡意未散的丹鳳眼,摸到了沙發上響個不停的手機。
看也沒看來電,便徑直按下了接聽鍵,然後将手機貼近了耳側。
“霂仰,你....在忙嗎?”電話那頭傳來司桐箬熟悉的聲音,卻帶着一絲難掩的輕顫。
還有着明顯的鼻音,像是哭過?
謝霂仰一聽,睡意瞬間消散了一大半。一個打挺,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小箬,你怎麽了?!你現在在哪兒?”謝霂仰沖着電話那頭連連發問,難掩一腔的緊張。
“我沒事兒,我在家呢。”司桐箬故作語氣輕松地回答,鼻尖卻在頃刻間泛了酸。
本來已經止住了抽泣好一陣了,這才給謝霂仰打的電話。可沒想到,對方竟還是聽出了自己聲音的不對勁兒。
“小箬,我來找你好嗎?”
“.......好。”
對方匆匆挂了電話,司桐箬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裏緊緊地攥着手機,心裏很是後悔。
後悔自己不該放任了心底的委屈,給謝霂仰打這通電話。卻一不小心被對方探出了自己的異樣。
司桐箬顫着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右側臉頰,現在還火辣辣的疼,碰不得。
趕緊從沙發上起身,趿拉着拖鞋,徑直朝着浴室走去。
約莫半小時後,謝霂仰趕到了司桐箬家的小區門口。并用之前司桐箬給自己的門禁卡,順利進入了小區。
五分鐘後,謝霂仰出現在了司桐箬家的門口,并擡手敲響了房門。
聞聲,司桐箬理了理頭發,習慣性地将鬓邊的長發勾到耳後,起身趕緊去開門。
“霂仰,你來了。”司桐箬打開了房門,有些腼腆地立在房門後。
家裏雖然收拾得很幹淨,可空間畢竟太小,裝修又太過陳舊簡陋。
“小箬你......這是才下班嗎?”謝霂仰盯着眼前人看了數秒,只見司桐箬臉上還畫着妝。
想來,大概是剛下班不久。
“哦,對!”司桐箬連忙垂下腦袋,小聲附和一句,“剛下班。”
“是打算就這樣讓我一直站門口嘛。”謝霂仰打趣一句,探着腦袋往屋內瞅了一眼。
“哦,快請進!”司桐箬連忙側過身,讓出一條道來,後背緊貼着身後已起皮的白牆。
“有鞋套嗎?”
“等一下,我給你找找。”司桐箬趕忙背過身去,打開了面前的鞋櫃,在一堆鞋子裏找到那雙才新買的拖鞋。
“穿這個吧,我買來還沒穿過。”司桐箬連忙将手裏的嶄新拖鞋遞了上去,“我們的鞋碼一樣。”
作為一位資深歌迷,司桐箬不僅記得愛豆的身高、血型,連着鞋碼多少都記得。
“謝謝。”謝霂仰有些驚訝于對方連自己的鞋碼都知道,本還想說點什麽,最後卻也只道了聲謝。
進了屋,謝霂仰習慣性地環視了一圈客廳。
客廳收拾得很幹淨,只有一張布藝沙發,和一張支架塑料桌子。桌上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桌子旁立着個飲水機。
謝霂仰總覺得這客廳哪裏怪怪的,卻沒能第一時間想出來。想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沒有電視!
“不好意思,家裏太窄了。”司桐箬轉身為客人接了杯溫水來,又重新折回沙發邊,将盛滿大半杯溫水的一次性紙杯給遞了上去。
“沒事兒。”謝霂仰坐在沙發上,雙手接過司桐箬手中的一次性水杯。
垂眸,謝霂仰喝了一口杯中溫水,卻發現這屋子的主人卻變得拘束起來,自己倒像是成了主人一樣。
“站着幹嘛,你也坐啊。”謝霂仰伸手,輕拍了拍沙發,示意對方也坐。
“嗯。”司桐箬小聲應了聲,低垂着腦袋,挨着謝霂仰坐下。
謝霂仰覺得司桐箬今天有些怪,仔細一看,發現這人的瞳孔中仍有些紅血絲,眼尾也還透着淺顯的紅暈。
“為什麽哭?”謝霂仰擰眉,篤定着道,“是受了什麽委屈嗎?”
司桐箬未作聲,驚訝地瞪了一眼謝霂仰,又趕緊收回了視線。
“哭過了,對吧?”謝霂仰很是肯定地反問。
“我......這.......”司桐箬一陣吞吞吐吐,低着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我不喜歡別人對我說謊。”謝霂仰突然沉下了一張臉,伸手拉過司桐箬的雙手,輕握在自個兒的掌心之間。
“小箬,告訴我,你為什麽哭?”謝霂仰的語調變得格外溫柔,意外的罕見溫柔,“是在學校受了委屈?還是在輕歌受了委屈?”
“亦或者你告訴我,是誰讓你受了委屈?”
“沒......沒有!”司桐箬有些慌亂,沒想到謝霂仰會猜得這麽準。
“小箬,我不需要你為了讓我安心而故意騙我。相反的是,你這樣什麽都不說,會更讓我擔心。”
“你很擔心我嗎?”司桐箬仰頭,眼尾已紅了一大片。
大抵是今天挨了客人那一巴掌的緣故,內心深處的敏感脆弱被瞬間放大。
“當然!”謝霂仰肯定着回答,目光再次輕落在對方的臉上。
頭頂的白熾燈光很強,光束恰好落在司桐箬的右側臉頰上,原本用粉底細細掩蓋起來的巴掌印透了出來。
仔細一看,白皙的側臉上印着五個輪廓清晰的手指印。
“你臉怎麽了?”謝霂仰輕捏住了司桐箬的下巴,手腕稍一用力,使對方的右側臉頰偏向自己。
“誰TM打的你?!”謝霂仰怒道,直接爆了粗口。
司桐箬知道已經瞞不住了,只好如實回答,“一位客人打的。”
“她為什麽要打你?”謝霂仰收回了手,偏頭仔細看着司桐箬的右側臉頰。
輕歌是女同酒吧,客人自然都是女人。
司桐箬雖然是在酒吧賣酒,可這畢竟是法治社會。客人再怎麽霸道不講理,也不至于打人,這樣的事實屬罕見。
可司桐箬今天就恰好點背給遇上了。
“我.....我不願陪她喝酒。”司桐箬垂下腦袋,聲音特別小。
“辭職,明天就去給我辭職!”謝霂仰氣到牙關打顫,徒然提高了音量。
“可如果現在就辭職的話,我就.......”司桐箬把“沒錢交下半年房租”這話給咽進了肚子裏,沒再說下去。
“這卡你拿去,随便刷。”謝霂仰側過身,連忙從手提包裏翻出錢包,再從錢包裏抽出一張信用卡,将信用卡遞給了司桐箬。
“缺什麽買什麽,想買什麽買什麽。”
“我什麽都不缺,我也不要你的錢。”司桐箬推開遞到眼前的信用卡,語氣很是決絕。
“小箬,對不起。”謝霂仰垂眸看了一眼手裏的信用卡,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有所不妥,連忙道了聲歉。
“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委屈。”
“霂仰,謝謝你這麽關心我。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開心。”
“我并不只把你當朋友。”謝霂仰動容着反問,“你難道沒感覺到嗎?”
“..........”當然能感覺得出來,可司桐箬卻又不敢肯定。
“小箬,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謝霂仰鼓起勇氣,再次輕握住了司桐箬的雙手,緊緊握在掌心中。
突然就淚目了,睫羽上沾滿了晶瑩淚花。
謝霂仰也不知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麽了。也不是沒有表白過,況且謝霂仰向來喜歡主動出擊。
在和司桐箬相處的這些日子裏。漸漸地,謝霂仰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對方,由最初的好感徹底轉變成了喜歡。
“霂仰,我.......”司桐箬呼吸一滞,興奮緊張到不能言語,瞪大一雙濕漉漉的黑白明眸望着眼前人。
胸腔內的那顆心髒“噗通噗通”劇烈跳動着。
“我知道你有很多顧慮,但我希望你能給我時間,讓我證明給你看。”
“......好。”司桐箬重重地點了點頭,用鼻音應了聲,哽咽地說不出話。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心裏當然有顧慮,可司桐箬的顧慮并不是謝霂仰心裏想的那樣。
司桐箬顧慮的是,謝霂仰只是一時同情心泛濫,把自己當做了可憐的小白兔,只是想要保護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喜歡自己。
因為司桐箬一直記得。
記得去年除夕夜的時候,謝霂仰誤把自己當成了紀璎。并借着酒勁兒奪走了自己的初吻,嘴裏卻喊着紀璎的名字。
謝霂仰突然微揚嘴角,笑得由衷而開心,一把緊緊地将司桐箬給攬進了懷裏。
淩晨後,謝霂仰并沒有離開,而是留了下來。倆人擠在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上,相擁着入睡。
待到司桐箬睡着後,謝霂仰悄然下了床,放輕腳步來到了客廳。
客廳很暗,沒有開燈,周遭一片死寂。
謝霂仰坐在沙發上,徑直撥通了一個私人號碼。沉着一張漂亮的臉蛋,對着電話那頭的人冷聲吩咐。
“幫我調查一下,今晚是誰在輕歌鬧事。查到後,好好給鬧事者一個教訓。”
“讓她給我記牢了,不是什麽人都能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