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盛林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奔流不止,不過須臾,便滿面濕漉。傅子越第一次見盛林這樣哭,條件反射地将人抱住,盛林撲在他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甚至微微發顫,緊緊地揪住傅子越的衣服,仿佛這是兩人最後一次擁抱。
傅子越輕拍盛林的脊背,臉色有些僵,可內心卻陷入前所未有的狂喜。
……盛林為什麽這麽怕他離開?為什麽會為他這樣嚎啕大哭?
難道盛林對他,也有一點點的喜歡嗎?
傅子越只覺自己心跳加速,所有的情緒都堆疊起來,一股沖動在他內心瘋狂鼓噪。
“木木,木木……”傅子越輕聲貼着盛林的耳邊喚,盛林擦着眼淚擡頭看他,可眼淚卻越擦越多,泡在淚珠裏的瞳仁清清亮亮,積攢的卻是不舍與難過。
說出一切的念頭像是被瘋狂吹滿的氣球,就在爆炸的邊緣滾動。他用指腹小心地觸碰了一下盛林的臉,“木木,別哭,我哪裏都不會去,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盛林根本不信,哭得像是岔了氣,淚水洶湧,但手還摟着傅子越的脖子,舍不得撒開,好像一松手傅子越就真的會走了似的,“你接了戲了,也不需要我了,我送你的地你也不要……你就是要走了,明明william他們說只要一直給你錢你就不會離開我啊,為什麽……嗝……為什麽你不要……”
傅子越頓了頓,任憑欲望占領大腦,指使他的身體先理智一步做出了行動。他低頭吮住了盛林的唇,把盛林接下來的話統統封進了兩人唇舌間。
盛林被動地接受了一會傅子越的吻,興許是想到兩人接吻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便忽然兇猛起來,像個剛剛學會打架的雛獸,張牙舞爪地展開花架式,不顧一切地反撲傅子越,想要争奪兩人之間的主動權。盛林主動舔舐着傅子越的舌尖,一點點推抵傅子越的占有。兩人勾纏之間,傅子越心中更是怦動,他雙臂收緊,将盛林完全鎖在自己懷裏,打開全部,任由對方來掠奪他的氧氣與自由。
在這個毫無攻擊力的小動物面前,傅子越選擇束手就擒、繳械投降。
盛林沒想到傅子越如此配合,以為對方已經沒了激情,只是任他快活。盛林一瞬間得到了全部,卻頓感索然無味,失了興致。他眼淚下意識流下來,淌進這個吻裏,一時變得酸澀不堪。
他絕望地推開傅子越,啞着嗓子低吼:“你為什麽不能要我的地……如果你不是要和我分開,為什麽不要我送你的東西……”
傅子越仿佛聽見自己心裏的那根弦在這樣委屈的哭聲裏終于崩斷,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因為我喜歡你。”
盛林聞言一愣。
傅子越抓住盛林松開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又重複了一遍,“木木,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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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定定地望着傅子越,目光顯得有些失焦的茫然,“你什麽意思?”
傅子越剛剛全憑一腔沖動,把隐忍已久的話不管不顧地說出了口,此刻被盛林追問,才終于回歸冷靜,一時又有些後怕。
他貿然表白,只是因為被盛林的眼淚打動。他想讓他別再哭了,又希望能讓對方放下心來。自己從沒想過離開,更舍不得辜負他的心意。只是因為喜歡,不想讓這個畸形的天平,歪斜得更加嚴重,難以挽回。
此刻,傅子越還握着盛林的手,低頭間輕輕摩挲,掩飾着自己的忐忑,“我就是話裏的意思,木木,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會離開你。我沒有想過要走,甚至想一直……一直陪你下去。如果你嫌我煩,覺得我讨厭了,随時可以讓我離開。但只要你不說,木木,我就在這裏,永遠不離開你。”
盛林聞言愣了下,一直像自來水一樣往外流的眼淚也止住了,“……所以是我誤會了嗎?你……你沒有要走的意思,你只是不喜歡這塊地?”
“我沒有不喜歡,是我不能要。”傅子越心底溫柔,用指腹擦着盛林眼角的淚痕,“有沒有這塊地,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木木,我知道你待我好,以後我也會待你更好,但這已經和金錢無關了。”
盛林眨了眨眼,忽然握住了傅子越的手腕,“沒關系,你喜不喜歡這塊地,我還是可以繼續給你錢的。”
傅子越一怔。
盛林擡起另外一邊的手,使勁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
他覺得自己其實并不是很愛哭的性格,除了平時看電影會哭,被人氣急眼了會控制不住想哭,這好像還是自己第一次因為難過而繃不住掉眼淚。盛林仔細想想,雖然他剛剛是真的很崩潰,自己苦心準備了這麽久的驚喜,居然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實在無法接受……可如果傅子越并沒有那個要離開他的意思,那他豈不成了小題大做,反而害得傅子越左右為難了?
傅子越一定是被吓壞了吧?
為了安慰自己,他居然被逼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盛林的大腦有些混亂,但還是記得自己是憑什麽擁有的傅子越。天下沒有白得的午餐,更不會有無緣無故就對他好的人。傅子越為了哄他,連錢也不敢要了,那怎麽行?
盛林負疚起來,他低着頭說:“那個……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着急。我……也不知道我剛剛怎麽了,就是實在太難過了……你也不用這樣,說喜不喜歡我的,我很相信你。”
”我不是……”傅子越下意識想解釋,頓了頓,卻覺得不大對勁。
盛林剛剛的痛苦并非矯飾,他其實見盛林哭過一次,是他們一起回看傅子越少年時演的第一部電影。那時候盛林也是嚎啕大哭,止不住的眼淚,抱着他不肯撒手。傅子越那時候哄他哄得有些狼狽,盛林拿着紙巾盒擦臉,反複呢喃,“我真的為你難過,我好難過……”
與他剛剛的哭相,沒有太大分別。
盛林為他的離開這樣大哭,要說其中沒有一兩分的心動或是他們二人關系的變質,傅子越無論如何也不會信。
可傅子越凝視着盛林,對方躲避着他的視線,眼神裏透着些羞窘與茫然。
該和盛林怎麽說呢?
如果盛林不肯承認喜歡自己,或是盛林并不認為自己是心動了……他如果貿然将兩人的關系往前逼近一步,盛林會怎麽做?
盛林發現傅子越話到一半又不說了,忍不住擡起頭看他,見對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疑惑,試探着追問:“你想說什麽?”
傅子越觀盛林神情,有些料到對方心思。只怕盛林根本沒想過兩個人會有成為其他關系的可能,于盛林而言,即便是喜歡,他已經從自己身上得到了一段戀愛關系所可以擁有的很多東西。
愛情到底是什麽,愛情又能擁有什麽不同,盛林或許并不明白。
盛林在這段與自己的關系裏,本就已經用金錢為自己購買了一切所需。關心,愛顧,陪伴,親密,占有……對盛林而言,給予自己的那些金錢并不珍貴,只要能幫助他得到他想要的這些就足夠了。
盛林并未想過,即便他不再給予,傅子越也心甘情願,将這些渴望為盛林雙手奉上。
想到這裏,傅子越反而微微一笑,鎮定下來。
盛林既然不會離開他,他也不準備離開盛林,那麽他們的未來,豈不是來日方長?
而他也想等到自己擁有的再多一些,當他能給予盛林更多未來的時候,再将這一切說清楚。
“沒什麽,木木,你只要記住我給了你一個承諾就好。”傅子越臨陣改口,重新道,“不管發生什麽,只要你不趕我走,我都不會離開你,知道嗎?”
盛林察覺到傅子越目光炯炯,又很溫柔,與他想象的情緒似乎不大相同。可他這個時候有些轉不動腦子,顧不上分辨傅子越到底怎麽了,只急着為自己分辨:“傅子越,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給了你很多錢,你可能覺得要對我好,要負責任。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離開。畢竟我不是什麽完美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忍不了了,和我好好說,我還是可以接受的……其實你就算今天想走,我也不會怎麽樣,我就是有點難過……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太高興了,我舍不得這麽快就結束。”
傅子越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盛林,把他按進自己懷裏揉搓,安慰道:“不會的木木,我們不會很快結束的,我也會讓你一直一直高興下去的。”
盛林不再說得出話,卻感覺得到傅子越雙臂越收越緊,把自己牢牢抱在懷裏。他的臉貼着傅子越,鼻尖輕輕一吸,就能聞見對方身上還殘留着的,淡淡的,兩個人共同用的香水氣息。這樣不留縫隙的擁抱,讓盛林慢慢感到了一絲心安。他聽得見對方有力的心跳就在耳邊,像是為他而躍動。
傅子越給他承諾了。
傅子越居然會給他一個承諾?
盛林像是喝了一口後勁很足的酒,遲遲意識到,他似乎已經得到了自己渴望的所有。
有了這個念頭,盛林剛剛緊繃的情緒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僵硬的身體慢慢軟化下來,被不斷刺激的心髒也放緩了運作。他擡起手,也摟住了傅子越的腰。隔着襯衫,盛林習慣性地搓了搓傅子越的後背。
傅子越在他腦袋頂上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笑意,悶着聲音問他:“還生氣嗎?”
盛林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個時候他心裏踏實了,自然也不再和傅子越叫板,“不了。”
“那去洗洗臉?不然眼淚幹在臉上一會你要不舒服了。”傅子越溫柔地哄,“我去給你擰一塊毛巾,再把你的面霜拿過來,好不好?”
盛林拒絕道:“不要,再抱一會。”
“好,那就再抱一會。”傅子越依舊對他百依百順,只是語氣好像和從前有些微妙的不同,盛林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同。
他放棄思考,索性什麽都不想地靠在傅子越的懷裏,靜靜地依偎着。
良久,盛林總算長長籲出一口氣,“好了,我調節好了,我去洗個臉,你也洗澡吧。你今天工作了一整天,是不是累壞了?”
傅子越松開手臂,揉了揉盛林亂七八糟的頭發,用手指幫他理順,“沒有,今天都是高興的事,晚上就直播了一會。”
“嗯,我看了,還和你一起許了願望。”盛林小聲說。
傅子越眼神晶亮地望着他,“你也看直播了?那你許的什麽願望?”
盛林搖搖頭,不肯告訴對方。
不過,他突然覺得自己許的願望,已經快要成真了。
傅子越不肯簽的那份股權協議,盛林也沒再逼他。
盛林仔細想了想,既然收購的錢都準備好了,這塊地本來也是有升值空間,雖然傅子越不肯要,但他還是授意底下人照常完成了收購,暫時自行持有,同步也讓資産顧問去聯系靠譜的開發商,準備再轉手,或者資産入股的形式,完成後續開發。
傅子越要出演《無生鏡探》的消息在網絡上不胫而走,對于吃瓜路人而言,這部戲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導演林奕南,雖然是相對冷門的民國題材,但有票房聖手林奕南加持,大家也覺得是一塊不錯的好餅。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行業內的人除了看到林奕南的金字招牌為之一振,再往下看到編劇陣容、保駕護航的出品方和平臺方,以及美術指導、攝影指導和造型團隊,便知道這是一個投資不小的頂級“網劇”了。
前有藝術片《行難醫》打底,後有《無生鏡探》加持,傅子越的名字,頓時成了不少青年男演員團隊眼中橫空出世的一位勁敵……沒有人知道,這位在去年上半年還名不見經傳的“糊咖”,是如何翻身一躍,成為接連兩位電影導演傾力合作的男一號。
傅子越進組前,還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請函。
1月19日是殷若瑜三金影後滿貫五周年的日子,經紀人特地包下了一個朋友開的酒吧,準備辦個小party,邀請了不少行業中的高層人物和殷若瑜的圈中好友前來一起慶祝。邀請函同時也寄到了盛林家裏,一式兩份,一份的封面上,是殷若瑜親筆寫的“to親愛的木木弟弟”,另一份的封面上,則寫了“to親愛的子越”。
邀請函是盛林交給傅子越的,傅子越收到後顯然有些發怔,“也邀請我?”
白紙燙金紋的邀請函設計得簡潔高級,殷若瑜的字也很好看,流暢輕盈的小楷體,字如其人,與她當年影壇玉女的形象十分相仿。
這種聚會,照理說,盛家人不會讓盛林帶一個不算正經交往的對象去的。但盛林卻知道,大嫂這番邀請,多半是有大哥授意,因此提醒傅子越道:“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大哥想見見你。可能覺得把你約去家裏太嚴肅了,正好我大嫂這邊有活動,應該也有其他藝人會去,不顯得你特別突兀。”
“唔。”傅子越輕輕回應了一聲,但神色看起來像是有點猶豫。
盛林以為他反悔了,便說:“你要是不想去也沒關系,我就替你和我大哥說一聲,不是什麽必要的事。”
傅子越失笑,“我不是後悔,我是有點緊張。”
盛林有些疑惑:“你緊張什麽?這又不用你表演節目。”
傅子越怎麽好意思說呢?
他緊張,是因為他所求甚大,且心裏有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盛喆:您撥打的用戶正在抓鬼,請稍後再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