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無憂無慮
電視裏的劇情還在往下走, 可盛林和傅子越的目光卻像是吸住了彼此, 一時間誰都沒有挪開。
盛林有些愕然, 這一切發生得也太巧了。克察爾的深情與小心和傅子越剛剛的深情動作如出一轍……因為吃壽喜鍋,兩人坐得本就近,此時此刻, 盛林甚至能看見傅子越眼底藏着比他還誇張的震驚與意外。傅子越一貫會掩飾自己情緒,這一瞬間,卻因措手不及,臉上的慌亂傾瀉無遺。
傅子越實在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出, 他幾乎忘了自己在這部劇中還貢獻了這麽深情的表演,畢竟這已經是去年上半年拍的戲了。傅子越自己都不得不承認, 哪怕他那時候年輕莽撞, 表演上的分寸感尚且沒有如今拿捏得好, 但這個深情的炮灰男配, 他确實是下了大力氣來塑造。那一度是他畢業以來, 參與最大制作的項目了。
他的感情經歷不多, 演出這樣認真、投入、青澀又一腔顧勇的愛意一度很困難。傅子越代入了很多種其他的情緒,才笨拙地摸索出如何對着女主恰到好處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剛殺青的時候他還對自己的表現有些不滿意,可如今看來……又不得不說, 那時表演中的生澀, 反而讓角色顯得自然情真。
只是傅子越沒想過,他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印證了自己的表演。
原來他望着自己喜歡的人時, 真的會是這樣的眼神, 也真的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盛林會看出來嗎?如果看出來,他會怎麽想呢?
兩人一時竟都無言,傅子越感覺自己心跳都在失控。
盛林是故意在沉默。
他盯着傅子越看,第一次,他發現對方居然連耳朵都紅了。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好,卻又實在忍不住笑。他想看傅子越要如何解釋,一貫的“虛情假意”,這下要被當面揭穿了。
見傅子越似乎已經不敢說話,盛林輕輕摸一摸傅子越緊繃的手背,故意一語雙關道:“傅子越,你的演技真的很厲害哦!我都被感動了!”
霎時間,盛林但見傅子越先是一怔,随後臉色微僵,連個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盛林惡作劇得逞,徹底繃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傅子越這是緊張壞了吧?他一定以為自己很介意!
盛林笑得止不住,還湊到傅子越跟前去,手壓着對方大腿,撐着直起身子要與他對視。傅子越果然眼神躲閃,盛林愈發笑得收不住,連身子都開始往墊子上栽,“哎呀!你別害怕嘛,我知道你是好心,我很喜歡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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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越怕盛林摔着,依然下意識伸手護他。盛林便順勢倒進他懷裏,埋在傅子越胸口悶聲繼續笑。
在他的笑聲裏,盛林沒聽見傅子越加速的心跳慢慢放緩,從擂鼓到平靜。
傅子越翻騰的血液,一點點變涼。
盛林見傅子越還不說話,帶着笑容擡起頭來,捏捏傅子越的下巴,“怎麽了你?還怕我生氣嗎?”
“……不是。”傅子越艱難開口,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有些啞。
他扭過頭輕咳兩聲,轉回來的時候,盛林的笑意已經勉強克制住,只微微揚着嘴角,凝視着他。
那雙幹淨、透亮的瞳仁裏,透着未曾沾染過世俗的清澈。
傅子越低下眼,錯開了這樣的目光。
他不該對盛林存那些心思的,是貪念、是奢望,盛林是伊甸園裏還沒有咬下第一口蘋果的赤子,是未曾經受過上帝懲罰的寵兒。
盛林以為傅子越是傷了面子難堪,趕緊抱住了對方,不再嘲笑,好聲好氣道:“你別這樣嘛,我知道你是為了哄我高興才這麽說的,就算你是演的,我也很感謝你呀?你對我這麽用心,拿出演戲的力氣來要我高興,那我感激你還來不及,不會生氣的。”
傅子越摸了摸盛林纏在自己背後的手,既然他誤會自己一直在演戲,那倒不如……将錯就錯。
深呼吸,傅子越轉回首迎上盛林關切的目光,他牽過對方雙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故意用那種半真半假的口吻,懇切道:“沒有,木木,我對你不是演戲。”
盛林又想笑了。
偏他強行忍住,連聲附和:“知道知道,你不是演的。”
說着,他湊近蜻蜓點水一般親了親傅子越的嘴角,像是安慰。
傅子越語意溫柔,可盛林卻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一點備受打擊般的感覺,灰心喪氣的。
盛林從未見過傅子越會有這樣的神情,很多時候他都覺得傅子越很驕傲。哪怕他屈居自己身邊,哪怕他對着行業中人都會保持謙遜,可盛林能看出來,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專業有信心?确實,以傅子越的演技,要比尋常當紅的小演員強多了!
盛林頓時覺得有些不忍。
傅子越在自己面前這樣賣命表演深情,卻被自己這樣拆穿了,好像是很不妥。
到現在傅子越還強撐着不肯承認,一定很傷面子吧!
他趕緊摸摸傅子越後背,十分後悔自己适才放肆的大笑。
可傅子越看着盛林的眼神,又慢慢變得無奈和溫柔。傅子越揉了揉盛林的頭發,這時候反倒笑起來,“你又在對着我胡思亂想什麽?”
盛林當然不敢再說實話,趕緊道:“沒有沒有,我就是想……這個看電視劇還是不能和演員一起看,都怪我把角色代入你了!下次我還是自己偷偷看,不和你一起了。”
說着,盛林拿遙控器把電視關了,又拿起筷子,塞進傅子越手裏,“吃飯!”
沒有電視劇做背景音,兩人的氣氛陡然變得尴尬起來。
就連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沒有此刻這樣互相偷觑、互相試探的詭異氛圍。
盛林怕傅子越還停在尴尬裏,吃幾口就要偷偷瞄他一眼,看他有沒有恢複正常。
傅子越本來已經不覺得有什麽了,盛林誤會就誤會,總歸也不是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可盛林偏偏一反常态,也不對他動手動腳,三五不時就要自以為偷偷地扭頭看他。他知道盛林一番好意,當然要生受着。
直到兩人吃飽,傅子越起身打了電話叫侍應生上門來收餐,兩人才從适才的情緒裏漸漸緩和下來。
傅子越早就過了那個坎兒,态度已經十分自然。北京的郊區污染好很多,夜間看得見星空,雖然有些涼,但勝在空氣好。傅子越問盛林想不想出去散散,盛林說好,兩人便拉着手溜達出去。
盛林穿了一件羊絨外套,走在山林小道裏還有些冷。傅子越掌心火熱,便将他的手緊緊握着,塞進自己風衣口袋裏。
兩人沒交流什麽,就這樣漫步,也足以讓心情好起來。
等再回到別墅中,盛林早已忘了晚飯時的烏龍,讓傅子越給他放水,又舒舒服服泡了一會溫泉,還不忘敷個面膜。
兩人下午鬧得誇張,晚上便沒多親熱,盛林幾乎腦袋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盛林睡覺的時候還下意識抓着傅子越摟住他的那只手,傅子越的胳膊搭在盛林身上,摟緊一點怕壓着盛林,松開又擔心會驚醒盛林,便這樣側身撐着,借牆壁夜燈微弱的光,低頭凝視着盛林的輪廓。
盛林鼻尖有一點點翹,兩人有時候在一起,他下意識就會親盛林這裏。盛林總會邊躲邊笑,然後再湊過來主動親他。
最後傅子越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了,但醒來時,依然是那個摟着盛林的姿勢。
兩人無憂無慮厮混了兩日,星期日下午才折返北京。
當晚,《明珠遼野夢》播放的劇情中,深情男配克察爾戰死疆場,死于大唐兵馬刀下。
熱搜再度被劇集刷爆,其中,#克察爾戰死#的話題登頂熱搜第一,#傅子越長文告別角色#沖到了第三位,片方還運作了一個延伸話題內容#那些年你哭過的男配#,同樣爬上了熱搜。
傅子越登時風頭無兩!
一部現象級熱劇疊加一個口碑不錯的大好角色,立刻為傅子越帶來極大收益。
接下來的一周,新媒體采訪、雜志拍攝邀約、配合片方的直播互動、空降掃樓……等等計劃,占領了傅子越所有的檔期。
段琅琅不得不放下手中其他藝人的工作,親自對接通告,生怕有一點遺漏和疏忽,就害得傅子越在最風光的時候跌落。原本只是兼顧傅子越的商務經紀也不得不騰出時間來,認真打理找上門的商務問詢,也要配合宣傳計劃,随時聯系品牌,為傅子越協調借衣。
好在傅子越一時間名聲大噪,時尚品牌的公關們立刻扭轉風向,熱切關照,新季度的樣衣list早早發到商務的郵箱請他盡情挑選。
偏巧搬家的事也定在了這一周,傅子越本想親自整理一番,最後不得已,還是按照盛林說的,全權交給了盛家的家政團隊來打理。
星期四,傅子越一天被塞了兩個媒體的拍攝工作,早晨十點就出工,拍完第一個雜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驅車半小時趕到第二個棚裏,略作休息,重新洗頭洗臉換了妝發,再開工時便是下午近五點,拍攝完四套look,又配合了一個深度的文字專訪,再度收工時,已是十點多了。
傅子越還不敢松氣,換回了自己衣服,傅子越親自走回棚中,對還在收拾現場的攝影和雜志編輯表示感謝,這才帶着工作人員離開,上了商務車。
宣傳珠珠坐在了副駕駛上,扭頭看傅子越,笑着道:“哥這兩天真的辛苦啦,又收工這麽晚,不好意思呀。”
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可大家心情都是極好的。
這麽多年帶下來的藝人突然紅了,再辛苦、再勞累,都是值得的。
傅子越确實疲憊,但擡頭望向珠珠的時候也揚起了一笑,“別這麽生分,知道你更辛苦,播出效果這麽好,也多虧了你們。”
司機見他們聊天,忍不住插嘴:“老師們,咱們還有工作嗎?我先送傅老師回家嗎?”
段琅琅笑了,“抱歉啊師傅,光顧着聊天了,對,先送演員回家,還是早晨的地方。”
“不。”傅子越卻忽然打斷,“我搬家了。”
段琅琅愣了一下,驚訝道:“你什麽時候搬的?早上接你不還是……”
傅子越見珠珠還坐在前面,便對段琅琅使了個眼色,随後說:“回頭再和你講,師傅,您開去這個地址吧。”
他拿手機,把具體地址的文字示意司機看,司機随後輸入導航,啓程上路。
原本還熱鬧的車上,突然就冷了幾分。
段琅琅扭頭看了傅子越幾次,俨然是欲言又止。傅子越這個時候毫無征兆地搬家,自然不會是自己要換房子住,那他搬去哪兒也就不言而喻了。她想了想,也是不願當着珠珠的面細問,便給傅子越發了個微信:你想好了?
傅子越回了個“嗯”。
見段琅琅仍是神色不定的樣子,便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輕聲說:“姐,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不會有事的。”
兩人就這個問題已經深入聊過,段琅琅知道勸不回傅子越,傅子越當然也知道對方依然有所顧慮。
只是藝人與經紀人,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傅子越的事業需要段琅琅的規劃與輔助,段琅琅的事業又何嘗不指望着傅子越的配合呢?
兩人同進退,自然每一個決定都彼此息息相關。
段琅琅忍不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車程四十多分鐘,最後停在了一個氣派的小區門口。保安沒有給車擡杆,走過來問:“您是住戶嗎?有車證嗎?”
司機扭頭往後,傅子越按下車窗,平靜道:“四排18棟,剛搬過來,沒辦呢。”
保安便說:“喔喔,您是傅先生吧?盛先生給我們打過電話,抱歉了,請您下車吧,我們準備了電瓶車送您回府上。”
這意思,依然是外面的車禁入。
傅子越也沒說什麽,讓司機開了車門,走下車,回過頭沖段琅琅和珠珠揮了揮手,“大家辛苦了,明天見吧。”
第二天依然是滿滿的行程和工作。
段琅琅說:“記得把這邊住址發我手機上,明天我跟車來接你。”
“好的,姐放心吧,早休息。”
傅子越跟着保安上了小區專門為業主準備的電瓶車。
臨近初冬,北京已經很冷了,小區還貼心的在電瓶車外罩了擋風的透明簾子,一路将人送到別墅門口,還不忘致歉:“不好意思先生,等您這邊辦好車輛牌證我們就能讓您家車送到門口了,給您添麻煩了。”
傅子越笑了笑,“好的,沒事。”
他裹緊了風衣外套,徑直走到了那棟明明應該是家,卻看起來十分陌生的大門口。
再三确認了大門的外的門牌,與盛林發給他的無異,傅子越這才按下了門鈴。
須臾,門被打開。
站在門口的是傅子越有過一面之緣的李阿姨,兩人很快認出彼此。
李阿姨笑起來,回頭揚聲道:“木木,傅先生回來了!”
說着把門拉開,低頭拿了雙拖鞋放到傅子越腳下。
傅子越一愣,随後認出,這就是他原本在租的那套公寓裏的拖鞋。
果然,如盛林所言,家政把他的東西全部分類打包裝好,又按照他在家中的使用習慣,在新宅中還原了。
——常穿的外套就在玄關旁的大衣架上挂着,拖鞋和幾雙出門跑步的運動鞋也就在門口的鞋櫃中。
他換了鞋正要往裏走,卻見一個人“嗖”地一下撲進他懷裏。
“傅子越!你怎麽才回來啊,我都要等死你了!”盛林整個人暖洋洋地貼到他身上。
傅子越下意識笑,伸手将人摟住。
這裏是……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