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遇見其二
CH29 情書
那邊韓信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忽然聽見竹笛跌落的聲響,就看見李白拽着一個女孩子飛快地行遠了。他愣在原地,明明還沒來得及說半句話,怎麽……怎麽那人就走了?
韓信反應過來,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臉頰,發現它着實熱得荒唐。難道說是自己的表情太過奇怪吓到那人了嗎?
也對……在現實世界,兩個人可能根本不認識吧,随随便便這樣熱切地注視一個陌生人,換了誰都會逃走……
怎麽辦、怎麽辦……要是剛剛伸手抓住他就好了,為什麽反應就是慢了半拍。哪怕尴尬、哪怕失禮……至少讓我确認一下,你是真實存在的吧?
能夠被觸碰,有真實的重量,真實的體溫。
夜幕中,韓信視線裏所有的顏色再一次飛快地離他遠去。他痛苦地用手捂住了雙眼蹲下來,不想再次看到這個灰敗的世界。
旁邊有路人關切地問他:“小夥子,你沒事吧?”
韓信揮開手,揉揉眼睛,搖頭說:“我沒事。”
硬要說有事的話,也只能說算是失戀了吧。
沒了笛子可聽,天色也漸漸晚了,路人紛紛散去,剩韓信一個人頹然在原地。他瞥見地上有兩截斷笛,想起來這是李白剛剛吹奏的笛子,伸手拾起。
把笛子拿在手心裏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件多麽不可言說的事。
這……
這是……
李白用過的……
韓信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把笛孔送到唇邊,伸出舌尖舐了一下,瞬間頭腦都要轟鳴地炸開了。
不不不,我這是在幹什麽?瘋了嗎?快停止啊,血液不要再上湧了,臉不要再發熱了,最好心髒也不要再跳了,死了就能得到永恒的平靜了,再也不用為這得不到的幻夢瘋狂。
可是為什麽停不下來,他的舌頭發瘋般地汲取着汲取着屬于李白的氣息。那氣息很微弱,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可他偏偏嗅到了一點清冽之氣,似乎還帶着些惑人的甘美,魔魅一般地引誘着他堕落。他的大腦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為多麽愚蠢,可他的身體卻更加愚蠢地起了反應。罪惡的火苗在身體深處燃起,搖曳着熾熱劇烈的溫度,幾乎要灼燒壞他的理智。
最後的最後,他用牙齒死死咬住竹笛,齒龈硌得生疼。忽然“咔嗒”一下,笛身發出一聲隐忍的爆裂聲響,似乎是被上下兩排牙齒壓出了裂痕,細小的竹刺剝裂出來,刺痛了他的口腔,腥色的血液細細地從唇邊滲出,終于冷漠地蜿蜒而下。
刺痛感終于拉回了他的神智。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兩下,氣息之間滿是血腥。他克制着自己把笛子從唇邊拿開,垂下頭,雙眼隐沒在暗影裏,忽而嘲諷着自己這到底算什麽:
懦弱得不敢去追本尊,反而對着一支斷笛自欺欺人,真是可笑。
他擡頭,眼神中爆發出強烈的野望:我會查到你是誰。我會查到你在哪裏。
韓信的目光銳利起來,他低頭,用紙巾把兩截斷笛上的血漬溫柔地擦拭幹淨,包起來揣進口袋裏,回身沿着路,離開了公園。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雖然大話是暗自許下了,而自己既沒有權勢也沒有信息網,茫茫人世要到哪裏才能找到他。如若果真按照李白在夢裏所說,他們大概有緣會自然相見,可是……為什麽要把自己的愛情寄托給緣分這樣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這難道就是人類的可悲?
聽那人叫那個女孩一起走時顯露出來的口音,是非常标準的普通話,應該不是廣西人。那更麻煩了,難不成他也是來旅游的?這也就是說,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人就會離開廣西。原本有點想多留幾天在北海市看看能不能找到人,現在看來連這個方案也行不通了。
韓信煩惱地回到酒店,坐在白色的床榻上,打開筆記本電腦胡亂地碼游記。他根本沒有心情寫游記,可總想着做點什麽來平複內心的焦躁。能寫些什麽呢,來到這座城市以來,看到的最美的風景恐怕就是霞光裏的吹笛人了吧。
……
寫這個交給銀狐,真的沒關系嗎?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工了。他抱着一絲僥幸心理,想着如果銀狐問他為什麽不寫風景名勝反而只寫一個人,他就回答說這篇游記能體現本市居民熱愛音樂、互動氛圍良好的地方風貌——好吧,他自己也不信。
不過這個念頭一下子解放了他,他的心裏話從指尖順利流瀉出來,像酣暢輕快的溪流,通過鍵盤化成一句句文字躍于屏上。他一邊敲擊鍵盤,一邊回憶着關于那個人的每一個細節,整個人似乎陷入了短暫而虛妄的幸福的幻夢中,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終于寫完的時候,他從頭到尾浏覽了一遍,發現自己的行文真是傻透了,簡直像矯情愣小子的情書,哪裏像什麽游記……他感到莫名的羞恥,卻遏制不住地興奮躁動,而且……他寫得好像真的一樣,好像真的那人曾經注視過自己一樣。
然而這也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想而已吧。韓信閉上眼睛,不願意再深入去想這樣的可能。
可是,也找不出什麽可以改動的地方,不如就這樣上交吧。他為了遵守“不和銀狐提到現實戀愛對象”的約定,自認為情緒的表露還算很含蓄。他連接好網絡,打開頁面,正準備發送,忽然手機一震,原來是扁鵲打電話來了。
“你好韓先生,例常心理療程。”扁鵲例行公事的聲音響起,“你最近怎麽樣?”
韓信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最近,我見到他了。”
扁鵲舉着話筒,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疑惑:“不好意思……誰?”
韓信:“我的夢中人。”
扁鵲說:“哦,在意的人或物,确實有概率經常夢到。”
“不。”韓信說,“我是說,我在現實中見到他了。”
這話一出,猶如驚雷炸響。扁鵲一驚,腦海裏驟然蹦出各種可能性。他猶豫半晌,還是開口了:“你……最近有服用過什麽、什麽……”他選擇了委婉的措辭,“什麽……我沒有開過的藥物嗎、之類的?”
韓信:“不,我連你開的藥都沒怎麽吃,怎麽可能吸食□□。”
扁鵲:哦那就好……啊等等這話怎麽聽着有點不對???
敬愛的好脾氣醫生扁鵲差點捏爆話筒。
韓信此時一臉誠實,雖然扁鵲完全看不到他誠實的表情。他說:“我認為那不是我的幻覺。”
“不是藥物導致的幻覺,那也有可能是精神上導致的幻覺。”扁鵲問,“你見到的那個人,和你夢裏的那位一模一樣嗎?”
“一模一樣,除了頭發剪短了,穿的衣服不一樣。”韓信說,“當時我在公園裏迷路了,看見他正在吹笛,曲調我都還記得。”
這可就真是見了鬼了。扁鵲暗罵一聲,按理來說夢境中的虛拟者不太可能在現實中找到相貌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如果是真的,那很有可能是韓信無意間掌握了什麽預言類的超能力。如果不是真的,有兩種可能,第一,其實那人長得一點都不像韓信夢裏的人,只是韓信一廂情願地相信他們是一樣的;第二,韓信已經瘋了。
這要怎麽治?扁鵲想起了許多癔症患者的病歷,他以前不是沒遇見過,但韓信現在在外地,天高皇帝遠,他就算有治療經驗也無能為力。
偏偏這時候韓信說了一句:“你不用管我,我會去找他。”
扁鵲心裏一咯噔:我的天啊祖宗這話怎麽聽着像是你要去自殺呢?
“你放心,等我找到他,我的病就好了。”
扁鵲:……這話你說出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的病都是因他而起,所以,”韓信說,“我想這個只能由我自己解決,我知道扁鵲的好意,但這次你幫不上忙了,大概。”
扁鵲內心一片羊駝奔騰呼嘯:不對啊!明明你最開始是因為失業好不好啊大哥?怎麽現在突然變成相思病了啊?我這個醫生很惶恐啊好嗎?還有說什麽我幫不上忙,我這是被患者嫌棄了嗎?
“我的建議是,你——”扁鵲深吸一口氣,終于說了,“快點結束你那個該死的旅行立刻馬上回到江蘇接受全方位檢查!!!”
剛說出口,扁鵲就萎了,萎得像在豆漿裏被泡軟成一坨的油條,撈起來都能斷在筷子上,又重新跌回豆漿裏去。
……沖動是魔鬼。
扁鵲的聽筒裏一片空白,兩秒後,他很沒骨氣地補了一句:“如果你不遵循醫囑……那我也沒有辦法。”
韓信這才說話了,就一個字:“嗯。”
扁鵲氣得想摔聽筒。
不治了不治了,再治下去韓信的瘋病沒治好,他自己先瘋了。他想他也許得去找個九又四分之三站臺拿頭撞一撞,說不定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扁鵲你要去霍格沃茨念書了嗎哈哈哈
要不要和斯內普教授一起研究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