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匆匆來到皇後寝宮, 皇後正讓宮婢捏肩捶腿, 雍容華貴的她雙目緊閉,不時按動自己的太陽穴,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見母後這樣,太子也只敢蹑手蹑腳的上前, 怕驚擾了皇後。
還是宮婢輕聲在皇後耳旁提醒了一句, 皇後才緩緩睜開雙眼, 看見鬼鬼祟祟的太子,心情頓時變得更不好了。
想她在後宮如履薄冰,雖居後位,但上至陛下,下到妃嫔, 無一人真心敬她。
近年來,涼國公府漸趨勢弱,子孫不成器, 屢屢出事,她別說借國公府的氣勢穩坐後位了, 如今還時常要為國公府子孫的行為遮掩善後, 生怕連累到自己和太子。
再說太子, 因着是陛下嫡長子,陛下登基以後便将其封為太子, 一路順暢,自小尊榮,養成了他那無法無天的性子, 仗着太子的身份胡作非為,正經事全都交給他的門下客去做,自己就把自己當做個閑王似的混日子。
遇事不知擔當,只知道一味推到她這個母後身上,他自己就換個地方風流快活,這種逃避責任的行為讓皇後十分不滿,可兒子是自己生的,她今後的榮寵和涼國公府的未來全都系在他身上,打不得,罵不得,只能好生教着,期盼有一天他能突然醒悟過來就謝天謝地了。
“舍得回來了?”皇後沒好氣的說。
太子見勢不妙,果斷屏退為皇後捶腿捏肩的婢女們,自己來到皇後身後,主動頂替皇後捏肩:
“多日不見,母後清減不少。兒在外萬分思念,還特意派人給母後送了些大興那邊出的貢茶,母後可泡來喝了?”
皇後開始還有些不耐煩太子給她捏肩,可太子完全不理,手被拍開他再上來,如此反複二三,皇後也拿他沒法,轉過身戳着他的額頭道:
“你呀!都快三十的人了,什麽時候能不叫本宮操心。”
太子将腦袋擱在皇後肩上,仍如少年人對母親撒嬌般回道:
“母後為兒操心,兒感恩,兒記得。”
再怎麽樣都是自己帶大的孩子,皇後舍不得真責怪他,只是希望他能負點責任,小時候還能以年紀小不懂事做借口,如今他都快三十了,對很多勸谏之言聞而不聽,甚至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入耳不入心的姿态,這麽下去,可怎麽得了。
“你既回來了,找個時間去趟國公府,你外祖父為了韬兒之事動了真怒,你與他好好解釋一番,不是我們不救韬兒,是韬兒這回犯的事太大了,直接炮轟到了陛下面前,若他那炮再往後打個半丈遠,涼國公府乃至你我都要擔上‘弑君’之罪。”
皇後近來頭疼的事情太多了,其中涼國公府世子楊韬和女婿被押入天牢的事情最難辦。
涼國公府和楊韬的外祖信國公府,兩坐府邸聯合給皇後施壓,要她務必救下楊韬,她的好侄女也是三天兩頭就入宮來哭訴她夫婿,皇後已被煩的頭疼欲裂,偏生這個時候,太子還甩手逃避,兀自到城外躲清閑去,把事情全都扔給她解決。
太子聞言,在皇後身後不耐煩的努了努嘴,等皇後說完後才開口:
“母後,這事兒外祖該自己想明白了。楊韬他自己作死,怪得了誰?”
皇後氣道:“韬兒自己作死不假,可他對你總是忠心的吧,他在外從商為的是誰,還不是給你當錢袋子用的,如今他入了大牢,你即便救不了他,也須得安撫一下吧。不然今後,誰會真心替你賣命?”
太子不以為意:“我是太子,想為我賣命的世家子弟多如過江之鲫,楊韬若非是我表兄,就他那點辦事能力,我能提攜他到我身邊來?”
“不說別人,安定候世子裴景您知道的吧,他母親安定候夫人還是您表姐呢,裴景小時候據說給我做過幾天伴讀,估計那時他年紀太小了,我也沒記住他,不過近來我才真正知曉他的能耐。”
“年前我在城外看中了一塊地,讓楊韬拿錢去收地,他愣是沒收下來,給一幫鄉下人打的灰頭土臉,丢死個人。您猜怎麽着,那塊地三個月前給裴景收了,價格居然比我出的還低,裴景聰明,知道我要那塊地,當天晚上就把地契給我送來了。”太子滿意說。
皇後卻聽着疑惑:“無緣無故送你地做什麽,還不是想攀上你這個太子殿下,就這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我還真當他有什麽能耐呢。”
太子也不惱,神秘兮兮繼續說道:“母後有所不知。裴景送我地确實不是什麽稀罕事,我說他有能耐是另外一件事。”
“我去年就想在雲佛寺的後山建一座百米佛塔供父皇祭天用,工部和禮部一直拖着,說百米高的塔不好造,他們畫不出合适的圖紙來建,這難那難的就給耽擱了,沒想到讓工部和禮部都束手無策的圖紙,被裴景給畫出來了。”
“我讓工部侍郎看過他的圖紙,都說他是建造業中不世出的人才,關鍵這樣的人才脾性還與我十分相投,近來我在城外見過他幾回,是個能辦事,會說話的人,比楊韬不知強了多少。”
太子拿裴景與楊韬相比,看樣子今後是想繼續擡舉裴景了。
皇後不是很喜歡太子這語氣,楊韬再怎麽不濟也是她的親外甥,這些年為太子做的事皇後都看在眼裏,蠢是蠢些,勝在忠心,這回他直接惹到了陛下面前,炸的又是安南王的莊子,罪上加罪,皇後想保他也沒法子,不然定然是要救的。
如今她救不了,已然對楊家說不過去,太子還這一副立刻就想把人甩掉的樣子,連接替楊韬的跟班都找好了。
裴家和楊家确實沾點親,裴景的母親和皇後是表姐妹,可表的哪比得上親的,她和太子真要有什麽事,還得是涼國公府沖在最前面。
但楊韬這個世子被廢既成事實,楊家要過段時日,等風頭平靜下來,才能重新為次子請封世子,可謂是元氣大傷,安定侯府選擇這時候過來投誠太子,估摸也是瞧準了這個機會。
也罷,就當是楊家低谷時找個助力吧。皇後便不再對太子結交裴景之事表态,算是默認。
太子見皇後緩和,心下稍定,心思又活絡起來,從皇後身後轉到她身前,坐在先前捶腿婢女跪着的繡墩上,一邊讨好着給皇後捶腿,一邊說道:
“母後,近來兒子瞧上一人,有心弄到府裏為妾,您能不能下一道懿旨把她賜給我。”
皇後怒瞪:“你又瞧上誰了?太子府裏還養的下嗎?太子妃已然到我面前哭訴多少回了?你身子還要不要好了?”
太子嘿嘿一笑:“別提太子妃,成日哭哭啼啼,把太子府成天弄得跟出喪似的。就因為她那個樣子,府裏已經好久不進新人了。不過這回兒子保證,只要您把這個賜給我,我至少……兩……一年不要新人,成不成?”
皇後捏着額頭,頭疼欲裂。
“母後~~~~”太子催促。
皇後無奈:“看上誰了?若是高門大戶之女你就別想了,人家指定不會同意的。”
“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就一個小小伯爵府,若非那小妮子生的實在勾人,我都懶得看一眼的不入流府邸。”太子言語輕蔑道。
“伯爵府?”皇後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猜測。
“是啊。承恩伯府。”太子說。
皇後猜測基本落實:“伯爵府的哪個?”
“承恩伯四女,唐安芙。剛才我還在您殿外瞧見她了,那模樣生的……”太子仍在回味被美貌擊中心房的餘韻。
“哈。承恩伯四女……”皇後被兒子的無知氣的笑了出來。
太子不明所以,繼續在那暢想:“跟她一比,我後院那些個庸脂俗粉簡直不堪入目。”
皇後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平常問:“你近在在城外,可聽說安南王成親之事?”
太子不解,他在說美人,母後與他提安南王做什麽,但為了美人,他還是乖乖答了。
“兒臣知曉啊。”
“那你可知安南王娶的是誰?”皇後耐着性子問。
太子一頭霧水:“誰?總不是什麽高門大戶。”
太子在京城諸多眼線,若安南王真的野心勃勃去了高門大戶之女做王妃,太子府的那些客卿定會禀報他的。
兒子愚蠢到了一定境界,皇後感覺心口發悶,連呼吸都開始不太順暢了。
冷靜的對他擺擺手:“你回去吧。”
太子一愣:“啊?那美人兒的事母後還沒應承我呢。”
皇後擡起一腳就踹在太子胸前,把太子直接從繡墩子上給踹了下去:
“滾——”
太子無緣無故給皇後當胸踹了一腳,吓得有些懵,話說的好好地,母後怎麽就生氣了呢?太子自小便知道如何觀皇後的臉色,知道母後這樣子便是動了真怒,不敢再多言,從地上爬起來,灰溜溜的行禮告退。
皇後身邊伺候的貼身嬷嬷聽見殿中動靜,也不敢入內,等太子出來之後,她才送太子出宮,太子左想右想也沒明白怎麽回事,就把先前跟皇後說的對那嬷嬷簡短說了說,嬷嬷看着太子驚訝問:
“太子殿下難道不知道安南王娶的是誰嗎?”
太子皺眉:“怎麽總問我這個,我在說承恩伯之女,跟安南王有什麽關……”
後面的話太子沒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終于反應過來。
他入宮前便聽說皇後今日在宮中宴請安南王夫婦,而他先前在皇後寝宮外瞧見了唐安芙,這麽說來……
“太子可明白了?”嬷嬷見太子神情恍然,便知他已醒悟,又道:
“安南王娶的便是承恩伯之女唐安芙,您跟皇後娘娘要安南王妃,皇後娘娘能不生氣嗎?”
怎麽會是……她?太子心道:她成了安南王妃,豈非說明今生今世都別想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