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荒野直播間》這個節目你要說沒人性是真的沒人性, 不管哪一期節目, 都是将一群惴惴不安的各個星球的人呱唧一下子丢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星球上就算了事了,要是運氣好, 這個星球的外部環境能跟某個星球的參賽者母星相似, 那麽這一期難度會大大降低,但是如果這一期的星球外部環境沒有一個參與者熟悉的……
那就自己扛着吧。
但是你要說這個節目真的是沒有人性到了極點, 那倒也不是,至少在這個節目中還會讓各個參與者的母星給其送三次物資, 用來緩解參與者的困境,這三次物資分別在進入荒星的第一個月之後, 第四個月之後和第八個月之後。
雖然是可以送物資,但是送什麽物資也是有講究的。
投送的物資第一條規則就是, 只能送荒星上存在的物資。
簡單的打個比方, 如果這一次的節目抽到的是一個因為戰争而廢棄掉的荒星, 這個荒星曾經有着先進的文明和科技, 那麽各個參與者的星球送過來的物資就可以擁有在這個荒星現存文明之下的所有的科技産品, 但是不能夠送過來在此文明和科技之上的産物。
再說直白一點就是, 如果這個荒星上有簡易飛行器, 那麽你可以送重新讓這些簡易飛行器重新飛起來的工具和材料,但是你不能直接送飛行器。
同理可得, 在蘇格他們現有的荒星之上,能送什麽東西?
其他星球的參與者倒是不知道, 但是蘇格對于自己母星能夠送來的東西還是相當期待的, 畢竟756荒星的外部環境跟地球那麽相似, 在這種情況之下,地球能夠送過來的東西是可以解決很多燃眉之急的。
蘇格是這樣真心實意的期待着,其他的外星人也是這樣真心實意的期待着。
但是,他們的期待很快就被一盆冷水兜頭給澆了下來。
就在蘇格跟容時嘀咕完了什麽時候送物資這件事情之後的第二天,他們竟然所有人都從追蹤器那裏得到了一個令人悲痛欲絕的消息。
因為他們現在沒有安全點,所以,各個星球的物資是沒有辦法投放的,現在只有他們快點确定了這個安全點,并且建立的簡易駐地之後,主辦方才會為他們投送物資。
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恨恨的罵了主辦方,這根本就不叫辦的人事。
只可惜,他們罵了也就罵了,根本不能改變主辦方的任何一點規則,最後,所有人只能繼續踏上了前進的道路,希望能盡快的可以走完整個756荒星,繪制完整的荒星地圖,并且找到一個合适的安全點,重新構建他們的安全點。
盡管投遞物資這件事讓所有人很不開心,但是,三天之後,也就是在蘇格他們一行人離開了森林的第十九天之後,他們終于再一次看見了那片森林的存在。
這無疑是給所有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那一夜,他們終于再一次步入了森林,在漫漫的夜色之下,一行人該洗澡的洗澡,該吃飯的吃飯,熊熊的篝火邊上每個人的心情都是無比輕松的。
華司将自己手裏的的本子拿出來将繪制好的地圖一張一張的拿出來,大家開始讨論,現在走遍了整個756荒星之後,他們終于迎來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重新選擇安全點。
跟任何一個有智慧體存在的星球或者星系相比,756荒星真的是小得不值得一提,但是對于參與得十五個人來說,這顆756荒星可并不小,而且在這一顆并不算小的星球上,竟然保存着各種完整的地形地貌。
雖然這些地形地貌跟地球上的地形地貌比起來就跟微縮景觀一樣,但是他們依舊存在。
比如熱帶雨林、比如濕地、比如草原、比如沙漠曠野、比如丘陵山脈、甚至還有一片蔚藍的海洋。
按照每一天行進的地方不一樣,華司繪制的地圖上分別标注了各種各樣的标記,不光如此,為了方便大家日後進行細致的探索,他們在每經過一片區域,都會在那片區域用石頭、樹木等等做出相應的标記,當然這些标記和華司地圖的标記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現在大家只需要根據華司手上的地圖就可以輕松的金星安全點的選擇了。
在這行進的十九天當中,所有人都對756荒星有了直觀的認知,而且他們也不斷的向蘇格詢問地球上的各種情況,用來作為最後的地點判斷的條件。
“在地球上,最繁榮的地方一般是什麽地形地貌?”作為建築專業的弗林在聽完華司講解每張地圖的不同之後便朝着蘇格發問。
關于這個蘇格根本就不用多想便能回答,畢竟從小的時候學習的地理就清楚的說明了這個問題:“是平原地帶。”
“什麽樣的平原?”
“簡單來說,是用河流經過的平原地帶,而且需要有植被的覆蓋。”蘇格認真的總結了一下華國三大平原的環境。
“那麽按照這個标準,我們可以選擇的有這三塊地圖。”弗林說着從華司繪制的地圖中挑選出來了其中三張,而這三張的地圖全部都符合蘇格提出的要求。
剩下大家就開始進行讨論到底哪一張更加合适了。
“我只覺得14號地圖這一張更合适,因為這一路上主要是和蘭蘭蘭娜負責撿各種野菜和藥材,我們發現這塊土地上的野菜和藥材要比7號地圖還有12號地圖兩塊地上的野菜生長的更為茂密,而且也更水靈。”伊蘭跟蘇格混得時間長了,很多時候說話會帶出一兩個地球上華國的特殊詞語,聽起來特別有意思。
關于這一點蘭蘭蘭娜也非常贊成,她不斷的點頭:“而且我們按照蘇格和弗林教的方法看過了,這塊土地上的泥巴是那種有粘性的泥土,質地要比另外兩塊土地上泥巴更加結實,特別是7號地圖上的泥巴,裏面有太多的沙子了,一碰就散,我覺得不太好。”
“我也比較贊同14號這塊地,雖然它是平地,但是它還是有點小小的坡度的,我們完全可以避開河道。”齊格瑪達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但是你們不覺得這個地方距離森林有點遠嗎?距離這塊地圖最近的一片森林光走就要至少二三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我們選擇在這片土地作為安全點的話,我們蓋房子需要的木料就是一件他別麻煩的事情。”薩羅也對比了一下三張地圖:“你們看另外兩張地圖的森林就在平原的邊上。”
“那我們可以把房子蓋到距離森林近一點的地方嘛,這個有什麽難的。”娜麗塔覺得薩羅真的是不懂變通:“反正中間都是空地,我們把房子蓋在什麽地方都一樣。”
……
這樣一開始讨論,大家就都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從最開始還是你來我往,到了最後,竟然所有人都快吵起來了,而蘇格和弗林都在安靜的聽每個人的意見,并且将大家的意見記錄下來。
每個人的眼睛所能觀察到的角度是不一樣,所以他們提供的各種信息也是不一樣的,而就是這些不一樣的信息往往就能成為最後選擇安全點的最後根據。
在幾乎所有人都快打起來的時候,容時終于開口阻止了所有人,在這十幾天的共同行進之中,容時作為隊長的地位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如果說,在進入這個節目,大家覺得他可以作為領導人多少還是跟他本來的身份有關系的話,那麽經過了這些天的相處,反倒是身份的原因被徹底的淡化了,在這十幾天對于756荒星的探索之中,所有人幾次遇險,都是靠着容時和蘇格沉着冷靜的配合以及強力戰鬥能力最終脫險的。
更不要說,容時作為軍人,而且還是帝國皇家軍隊中位置不低的軍人,他的前瞻性和領導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到了現在他的這個隊長名副其實。
盡管大家已經為了駐地從打嘴仗快要升級到肉搏了,但是容時只是比了一個手勢,所有人就全部有如鹌鹑一樣的安靜了下來。
他說:“所有人提的意見我想弗林都已經收到了,我相信對于安全點每個人都有偏好的地方,所以我們都希望自己偏好的地圖被選為安全點,但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更是為了我們的安全點不會出現最開始那種被洪水肆虐的狀況,最後選擇哪一塊地方作為安全點,肯定還是要聽專業的意見。”
關于這一點大家還是很認可的,畢竟主辦方選擇的安全點被沖毀的這件事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難以磨滅的震撼,誰都不想再來一次了。
那邊弗林最後的總結也出來了,他擡起頭清了清嗓子說:“所有人的意見我這邊都已經聽到了,我和蘇格總結了一下,最後這一邊我們給出的結論還是選擇14號地圖作為我們的安全點的地圖。”
“它的優勢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它處于平原,距離河水比較近,土地很肥沃,從河道的痕跡上看,應該不太可能會出現發洪水這種狀況,盡管距離森林比較遠,蓋房子的時候會比較辛苦,不過這個應該可以解決,總體來說,這是一個基本上沒有缺點的地圖。”
“所以,我決定最後選擇這塊地圖作為安全點。”
當公布了最後的結論之後,當然有個別人會有些遺憾,但是很快這種遺憾就被大家積極讨論要怎麽建設新的安全點的熱情給沖淡了,所有人都陷入了對于美好明天的無限期待之中。
長途跋涉外辛苦,外加對于新的安全點帶來的興奮,讓所有人疲憊不堪,山洞裏面的人都陷入了黑沉的睡夢之中。
蘇格打了一個呵欠,在本子上記錄着明天要做的什麽事,已經在外面巡夜了一圈的容時正好回來,看見還在就着篝火的光不斷寫東西的蘇格,他不由的擔心:“快點睡了吧,這些天太辛苦了。”
“其實就是走得有點累,不算辛苦。”蘇格沒有擡頭,繼續在本子上記錄着,她走遍了整個756荒星,對于這個荒星上的各種植物動物也有了很多的記錄,就好像這個星球雖然森林有好幾個,但是産鹽的地方只有這次才有,他們明天肯定首先要帶不少的鹽走。
容時坐在了蘇格對面靜靜的望着她,他的心裏有一種悵然的感覺。
事實上,從那天關于傲慢的談話之後,容時就感覺到他和蘇格之間始終隔着一些什麽。
跟剛剛見面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們誰都不認識誰,兩個人之間更多的是陌生人的客氣和疏離,跟熟悉了一些也不一樣,那個時候大家說話做事都憑着自己的興趣和想法,似乎也沒有考慮過太多別的東西。
一直到那個時候……
他覺得自己是為了蘇格好,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以為”反而是破壞兩個人之間關系的最大的傷害。
這些天,他們一直相處的很好,這種好、非常的親和,非常的有禮貌,但是也非常的外交化,看起來什麽都好,但是到底少了他們最開始相處時候的那些心無芥蒂。
就連齊格瑪達這種心大得可以通過十幾架飛行器的人居然也看出來了其中的不一樣,他那天甚至過來詢問了一句:“容時,你跟蘇格怎麽了?”
當時容時一下子就被問住了:“什麽怎麽了?”
齊格瑪達抓了抓頭上的四個小疙瘩,猶猶豫豫的想了一會兒才說:“我總覺得你們好像吵架了,然後正在冷戰,但是看起來又不太像,可是又覺得怪怪的。”說着他擺擺手,笑了起來:“哎呀,你就當我瞎說,我就随便問一問。”
一向八卦的齊格瑪達戳完了容時就跑了,只留下了容時一直站在原地,他甚至想,他們中間肯定是出了很大的問題,否則的話,不會連齊格瑪達都看出來了。
說實話,一直到現在,容時也沒有想清楚為什麽蘇格對于自己影響好像格外不同一些,處于他這個位置上的人,其實很少會因為別人的話而影響到自己的判斷以及心情,但是蘇格是個例外。
那一天的對話之後,容時就一直在思考蘇格的話,甚至對于自己曾經覺得理所當然産生了懷疑。
容時在看自己,如果說一開始蘇格還能夠心無旁骛的寫東西的話,那麽在容時這專注的目光之下,她很快就覺得自己似乎進行不下去了,那目光仿佛帶着火,能将她一點點的燃燒了起來。
最終她停下了筆,擡起頭朝着容時看過去,果然她對上的是一雙專注而灼熱的眼睛,而容時也并沒有因為自己和他的目光相互碰撞在一起而躲避,甚至在看見自己擡頭之後,他的目光更加的認真起來。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蘇格忽然就覺得胸口中的心髒跳得快了起來,她有些緊張。
不是,容時這麽盯着自己看幹嘛?最近自己得罪了他嗎?不不不,今天自己得罪他了嗎?沒有吧,今天吃飯的時候,她還專門給他端了一碗雞湯來着……
那麽他現在這樣一幅秋後算賬的表情是要幹什麽!
扯了扯嘴角,蘇格清了清嗓子,想要讓自己快速跳動的心髒平緩下來,“容時,你有事嗎?”
容時似乎這才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只是他的目光依舊落在蘇格的身上,半點也有轉開的意思。
“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容時這麽認真的盯着自己看,讓蘇格開始朝着另外一個方向想,難道是這段時間自己實在是太邋遢已經到了不堪入目的狀況了?不至于吧,她剛剛可是跟阿冰他們一起去洗了澡了,而且很認真的用皂角洗過了全身了,應該還是比較幹淨的吧……
“蘇格,你的話我認真的想過了。”
就在蘇格還在想自己是不是洗頭用的皂角不夠的時候,容時卻忽然開了口。
“啊?”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容時在說什麽的蘇格,完全不知道他說得是什麽話題,她微微張開為了嘴,在融融的火光之下顯得整個人有點呆。
大概是夜色太深沉,又大概是火光太過的昏黃,望着那張似乎有些懵懂的面孔,容時卻感覺到自己的整個人似乎變得遲鈍了起來。
不,這麽說并不準确。
準确的說,是他的身體在這一刻好像慢慢的變得僵硬,但是他的感覺卻越來越靈敏,他仿佛能夠聽到自己的心髒在左邊的胸口中快速的跳動,也能聽到自己的鮮血在血管中急速的流淌,甚至能夠感覺到在自己的喉嚨裏面燒了一把火,将他所有的話,所有的思維都燒成了灰燼。
仿佛天地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只能看見面前的這個人而已。
“你想過什麽?”蘇格眨了眨眼睛,她慢慢的開口問。
容時的耳邊似乎有什麽一直在簌簌的喧嚷着,讓他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直到蘇格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有如一道從天界而來的最清涼的一道涼意,直接就包裹住他的意識,讓他渾身的熱,耳邊的嘈雜,血管中的喧嚷都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容時才發現自己相握的雙手中起了一層薄薄的汗,他垂下了眼睛,那一口堵着嗓子裏面的氣一下子就呼出了出來,他靜靜的聽着依舊快速跳動的心髒,等到再一次擡起頭看向蘇格的時候,他似乎平靜很多,但是只有容時自己知道,那一團燒起來的火一直都沒有熄滅。
或許,它看起來悄無聲息,或許看起來已經不動聲色,被掩蓋在厚厚的灰燼下面,但是只要有風吹過,它便會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你說得很對,沒有體會過對方的人生就随意指點,本來就是一種傲慢。”容時那雙紫色的眸子中有着火光的映襯,顯得波光粼粼,随後他的嘴角微微的彎了起來,“不,不應該這麽說,應該這樣表達才對,無論是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對于其他人的人生指點,對于任何人的選擇都應該寬容的看待。”
說着他嘆了一口氣:“這其實是特別簡單的道理,我的老師從我記事的開始就告訴了我,我覺得我做到了,但是直到那天你告訴我,我才知道,當我覺得我做到的時候,其實就是傲慢的開始。”
蘇格的眉眼在融融的火光之下似乎被往日更加的柔軟,她歪着頭抱着雙膝靜靜的聽着容時的話。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和容時的對話沒有任何的意義,但是,在這樣的夜色中,蘇格卻忽然之間有一種錯覺,和對面這個人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對話本來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
她的聲音低柔,仿佛在月光下緩緩流淌而過不願驚動任何人的溪水:“每個人都是傲慢的,只是當傲慢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接受不了了,對于我一樣,對于你也一樣,所以那天我會反駁,只是我沒想到,你會認真的想這件事。”
“你說過的話,我都會認真的想。”容時望着蘇格,說得非常非常的慎重。
這看起來只是非常非常簡單幾個字組成的一句話,但是落在了蘇格的耳朵裏,她卻不由自主有些想偏了。
是,是她想得那個意思嗎?
不,她其實不太願意相信是自己忽然之間冒出來的想法,畢竟對于蘇格來說,那個意思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畢竟跟那個一點都不靠譜的想法相比,蘇格更願意相信容時是對于一個隊友的看重,所以對于隊友的意見都會認真的思考。
盡管這件事看起來連意見都算不上,更像是她在憤怒之下的發洩。
似乎……有什麽不對,但是……
但是,又好像沒有什麽不對。
蘇格微微張開的嘴角又被她緊緊的抿住了,停頓了幾秒鐘之後,她才最終笑了起來:“容時,你真是個好人。”
容時:為什麽忽然之間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悲涼就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