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任務十六發布】
林菀秋放下碗筷, 并沒有馬上出門。
這可是見她的死對頭溫茵茵,怎麽能不好好打扮一番呢?
對于現在的溫茵茵,她已經沒法再像過去那樣輕敵了。
林菀秋回屋, 翻箱倒櫃, 挑了自己最喜歡的一件裙子。裙子一穿上, 雖然漂亮,可太冷了, 又在外面披了一件軍大衣。
配這一身, 得長發飄飄才好看,她找了把梳子,将長發梳得柔順。
這樣一來, 襯得一張臉蛋更小了。
但即便是這樣,林菀秋仍舊不滿意。溫茵茵今時不同往日,不僅衣着比過去體面很多,那張臉還又白又嫩, 跟撥了殼的雞蛋似的。
若是就這樣出門,恐怕還是會被溫茵茵比下去的。
林菀秋坐在鏡子前, 想了想, 拿出自己的一袋紫羅蘭粉。
她将紫羅蘭粉輕輕倒在手心,雙手合十搓了搓,而後撲在臉上。這下子, 整張臉都白了起來,望着鏡子中的自己, 她抿了抿唇,淡淡一笑。
溫茵茵也就是比過去水靈了幾分而已, 有什麽了不起的?一個鄉下丫頭,沒錢沒工作, 就連對象都已經成了她林菀秋的丈夫。
林菀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她現在可懷了葉錦開的孩子。等到他們的兒子一出生,她在葉家的地位就更高了,還要将區區一個溫茵茵放在眼裏嗎?
林菀秋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葉錦開眼前一亮。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她打扮得如此妥帖的樣子了。
這段時間,他一回家就看見林菀秋死氣沉沉的樣子,不是在自怨自艾,就是向他抱怨呂建珍的不是,葉錦開一回來就頭疼。
而現在的林菀秋,看起來斯文秀氣,多了幾分結婚之前楚楚動人的感覺,讓葉錦開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走吧。”
呂建珍的話,打斷了深情對視的小倆口,葉錦開點點頭便往外走,林菀秋紅着臉跟上,活像只跟屁蟲。
仿佛覺得這樣還不夠體現他倆有多恩愛,林菀秋仰着頭一笑,扭扭捏捏地挽住他的臂彎。
望着她的身影,呂建珍是真想翻白眼,愈發覺得自己這兒媳小家子氣,與剛才那落落大方的溫茵茵是完全沒辦法比的。
呂建珍帶着兒子與兒媳往市委大院走,其實路程并不遠,十幾二十分鐘就到了。
可林菀秋非說自己吃不消,愣是要讓葉錦開騎着車載她。
呂建珍覺得林菀秋真夠煩的,但她到底沒這麽刻薄,只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便由他們去了。
一路上,葉錦開騎着自行車,林菀秋坐在後頭,雙手緊緊摟着他的腰,臉蛋埋在他的背上。
兩個人難得有獨處的時光,此時心裏也都很感慨,說說笑笑的,仿佛回到了剛開始處對象的時候。
那時,是林菀秋主動向葉錦開示好的。葉錦開起初還守着所謂的原則底線,可後來慢慢地,半推半就,也就與她好上了。
現在倆人再一回想,過去看對眼時的掙紮與猶豫早就已經被選擇性忽略,留下的就只有淡淡的溫情。
……
溫茵茵自然不知道林菀秋已經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此時攤位上沒什麽人,她也站得腰酸背疼,便找了個臺階處坐下來。
微風拂過溫茵茵的臉頰,額角的發絲垂落下來,輕輕掃過她的鼻尖。溫茵茵下意識用手揉了揉鼻尖,恰好此時,有兩個小女孩從身旁走過。
“姐姐,我也想吃棒棒糖。”
“那我給你舔一口,只能舔一口哦!”
說着,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點點頭,踮起腳尖,輕輕舔了一口棒棒糖。
這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迸發開之時,小女孩的眼睛都睜圓了,見她的姐姐沒有阻攔,又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都說了只能舔一口!”短發的小女孩撅了撅嘴巴,沒好氣地轉過去。
羊角辮小女孩便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好了好了!別難過了,再給你舔最後一口!”
兩個小孩說話的時候奶聲奶氣的,長得又夠可愛,笑容憨态可掬的,正當她們有滋有味地分享棒棒糖時,一個轉頭,看見了溫茵茵。
兩個小女孩臉一紅,牽着手,邁着小短腿,害羞地跑開了。
望着她們急匆匆跑走的背影,溫茵茵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葉錦開和林菀秋到的時候,恰好看見這一幕。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溫茵茵的身上,像是給溫茵茵的發絲都染上顏色,她勾起嘴角,眼睛也已經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她笑得沒心沒肺,仿佛沒有任何煩惱,整個人都沐浴在溫柔之中,讓葉錦開根本沒辦法将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葉錦開直勾勾地盯着溫茵茵看,幾乎看呆了。
看着溫茵茵此時美好柔和的表情,望着她唇角恬靜的笑容,葉錦開不自覺就會回想起當初與她相處時的時光。
那時,溫茵茵不愛笑,也不愛說話,整日低着頭,總是怯生生的。一開始,葉錦開會對膽怯的她激起保護欲,可時間長了,這樣的她就不夠吸引人了。
若是溫茵茵一直像過去似的,葉錦開當然不會再動心,可問題是現在的溫茵茵不一樣了。
此時此時,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心。不自覺之間,葉錦開竟開始拿林菀秋與她相比。
林菀秋的笑容是矯揉做作的,是刻意的。
但溫茵茵呢?她的笑容如此自然,就像是一縷淺淺的微風,輕輕撫過他的心,甚至能将他緊擰的眉心都舒展開來。
林菀秋坐在葉錦開的身後也探頭望向溫茵茵。
今天溫茵茵穿着清爽幹練,短風衣是掐腰身的設計,搭配一件微廓的長褲,襯得她腰細腿也長,她坐下來的時候,一只手是撐着下巴的,遠遠地望着那跑開的兩個孩子,眼底漫開純真的笑意。
就連林菀秋都不得不承認,這一幕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畫。與她相比,自己的這一番打扮,甚至顯得刻意了很多。
林菀秋一時惱羞成怒,冷哼一聲,說道:“你媽不是說她的生意很好嗎?我看她那攤位根本就是無人問津。”
葉錦開被林菀秋的話一說,頓時回過神來,為自己剛才的心猿意馬而感到尴尬。
他說道:“我媽哪懂什麽生意?誤會而已。你——”頓了頓,他說,“你要去跟她打個招呼嗎?”
葉錦開是想要上前和溫茵茵說說話的,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扮,再看看騎着的二八大杠,覺得還算體面。
誰不想在自己的前任面前展現出光鮮的一面呢?
這幾次碰面,溫茵茵對他雖不冷不熱,但至少沒有給他臉色看,這樣一想,葉錦開就更想要讓她看看自己現在混得有多好。
可林菀秋卻并不這麽想。
當初的溫茵茵任她揉圓搓扁,現在卻不一樣。一連好幾回的交鋒,她都吃了悶虧,明知道溫茵茵已經不是一顆軟柿子了,她難道還要上趕着給自己找麻煩嗎?
林菀秋搖搖頭,雙手攬住葉錦開的腰,柔聲說道:“我們走吧,你也得趕回去上班了。”
葉錦開一只腳還踩地上,此時被林菀秋一催促,頓時有些不樂意。
來都來了,為什麽非要急着走呢?
好在他剛想再争取之時,呂建珍就來了。
呂建珍走得快,三步并作兩步,就走到兒子兒媳的面前去。看着這倆人就是坐自行車上都跟連體嬰似的,呂建珍忍不住斜了林菀秋一眼:“走吧,看看去。”
“媽,沒什麽好看的。她生意就那樣,我們過去還是給人添堵呢。”林菀秋面色一僵,輕聲說道。
呂建珍哼笑一聲:“人家不是你親戚嗎?生意不好,那就照顧一下。”
呂建珍說完,就示意兒子下車,跟着自己一起走。她自然是沒打算光顧溫茵茵的生意,剛才她都聽見了,這衣服賣得多貴啊,他們家可不舍得掏這錢。
只是這段時間,她實在是被林菀秋給氣着了,眼看現在有個機會可以讓兒媳心裏憋屈,她就來了精神。
呂建珍拽着葉錦開,興沖沖地走向溫茵茵。
這會兒溫茵茵正百無聊賴,突然看見兩道匆匆朝着自己走來的身影,不由擡了擡眼皮。
等看清楚來人之後,她的目光往後一落,又見到不情不願的林菀秋。
溫茵茵樂了,這是嫌她太無聊,幫她調劑了。
她站起來,沖着葉錦開說道:“帶你媽媽和媳婦來買衣服嗎?”
葉錦開本來已經做足準備,想氣定神閑地對她說話,好讓她回憶起當初的自己有多潇灑沉穩。可現在面對着大方自然的溫茵茵,一時有些懵。
對上她沉靜的眼神,葉錦開的嘴巴動了動,半晌之後才“嗯”了一聲。
呂建珍笑道:“這是茵茵吧?剛才看見你,我都沒認出來。你現在真會打扮,比城裏姑娘都要洋氣。”
呂建珍能認出她,沒什麽好意外的,溫茵茵微微一笑,說了聲謝謝,走到自己的攤位面前,拎起一件大衣,對姍姍來遲的林菀秋說道:“菀秋,這衣服适合你,讓你們家錦開給買一件。”
溫茵茵笑盈盈的,神态自若,眼神甚至還挺友善。林菀秋想不通,明明他們仨一起過來,一看就是要砸場的,她怎麽還笑得出來?
“這是大衣?”呂建珍看了一眼這衣服,只是笑一聲,“多少錢啊?”
“九十元。”溫茵茵說,“你們要是誠心想買,可以給打個折。”
溫茵茵對待他們時,與對待其他顧客沒什麽區別。林菀秋本來連一句話都不想對她多說,可現在見她這一副自以為是的大老板姿态,一下子就來火氣了。
不就是擺個地攤嗎?還真當自己做的是大買賣。
林菀秋走上前,直接把這大衣接了過來。
這大衣是煙灰色的,顏色很特別,不但不顯沉悶,還透着幾分簡約的感覺。領口處也很時髦,感覺像是特意設計過的,就連袖口的幾顆紐扣,都看起來很精美別致。
林菀秋想挑刺,可挑不出什麽來,半晌之後才悶聲道:“就這衣服還得賣九十元?百貨大樓都沒你賣得貴!”
溫茵茵定價之前是比對過價錢的。
百貨大樓的大衣,動辄都要一兩百,可不管是從設計還是面料來看,都沒有顧明湘從清市市場裏進的貨要好。定九十元的價格,溫茵茵一點都不覺得虧心,林菀秋不願意掏這錢,有的是人舍得買。
她不接話,只是笑了笑,把大衣接回來,輕輕挂回到落地架上去。再轉過臉時,她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掃過葉錦開的臉,嘴角還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
這笑容很美,可葉錦開卻忽然覺得心底被什麽一刺,怪難受的。溫茵茵是覺得他不舍得買嗎?
說來說去,只怪林菀秋太小家子氣,非要把人家的衣服嫌棄得跟什麽似的!
葉錦開用略帶埋怨的眼神看了林菀秋一眼,而呂建珍的心底,卻有另外的考量。
九十塊錢的大衣,進價得要多少啊?看她這架子上挂了一整排的衣服,沒一件不高檔的,這姑娘可真有本事。
“菀秋,你試試,我給你買。”葉錦開的話,打斷了呂建珍的思緒,他上前重新把衣服取下來,拿到林菀秋的身前比了比,“我看這衣服适合你,你穿準合身。”
葉錦開這是大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見他如此堅持,溫茵茵勾了勾唇,但笑不語。
呂建珍的眼睛卻突然瞪大了:“這衣服都快一百塊了,你哪有這錢買?”話音未落,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失态,輕咳了一聲,找補道,“菀秋一向節儉,也懂得過日子,不會願意花這錢的,還是算了。”
呂建珍沖着溫茵茵笑了笑。
溫茵茵也不勉強,應了一聲,沒說話。
這下子林菀秋徹底惱了,這母子倆是想要怎麽樣?溫茵茵讓買衣服,葉錦開就想着買,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還有她婆婆,分明是不舍得他們花錢,還非要把鍋甩她頭上去,這麽一來,倒顯得她小氣了!
林菀秋感覺自己的胸口都被這怒氣給悶住了,随口說了一句:“這地攤上的衣服,穿到單位去要給人笑話的。”
葉錦開看她一眼:“你不是都停薪留職了嗎?哪還要去什麽單位?”話說到這裏,他也給自己找到臺階,“不過反正你也不上班了,買新衣服也就是在家裏穿,不買也成。”
林菀秋被他這話一堵,更加難受。
他非要在溫茵茵面前讓她難堪嗎?
呂建珍特地再來這一趟,本來就是想要給林菀秋添堵,現在見目标達成,再繼續折騰下去倆人直接把衣服買了,就虧大了。這樣一想,她便準備走了,可沒想到,溫茵茵卻笑眯眯地開口了。
“菀秋,你上次才從我這兒買了一件羊絨圍巾呢。當時我擺的也是地攤,你怎麽就願意買?”
呂建珍奇怪地看她一眼:“什麽圍巾?”
林菀秋臉色一變,恨不得馬上上前堵住溫茵茵的嘴,可人家又慢悠悠說道:“阿姨,前不久我在她單位門口擺攤,菀秋照顧我生意,幫我買了一條羊絨圍巾。要二十五塊錢呢,當時菀秋身邊的同事都誇她嫁了好人家,幾十塊錢的東西,連眼睛都不眨就買了。”
“二十五塊錢?”
呂建珍都要破音了,可不想溫茵茵還沒說完:“不過後來菀秋和錦開一吵架,直接把圍巾給拆爛了,丢在地上踩。阿姨,這毛線多好啊,她說扔就扔了,我都為她心疼。”
溫茵茵的聲音又軟又甜,嘴角還帶着乖巧的笑容,乍一看,好像真在為呂建珍着想似的。
呂建珍聽她這話一說,卻只覺得腦袋轟隆一聲響,再也沒心思回應了。
葉錦開的那羊絨圍巾,她是見過的,用的是上好的羊絨毛線,織法也特別,一看就是高檔貨。當初見葉錦開圍着這圍巾,呂建珍的心都在滴血,可倆口子蒙她,說是菀秋媽買的,她也就作罷了。
誰能想到,這麽好的圍巾,林菀秋居然給拆了!
呂建珍的心一顫,立馬問道:“這是真的?”
林菀秋的臉色微微發白,那天拆了圍巾扔掉的事情,直到前不久,葉錦開都還生氣呢。還是她懷孕之後,葉錦開決定放下過往,不再追究以前的事,才将這翻篇。現在倒好,溫茵茵舊事重提,連她婆婆都要找她算賬了。
林菀秋白着臉,餘光察覺到溫茵茵帶着譏諷嘲弄的眼神,強裝鎮定的神色都要繃不住了。她轉頭想要讓葉錦開幫自己說話,可他卻窩囊,低着頭,就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似的。
這一刻,林菀秋覺得所有的槍口都對着自己,而她被硬生生夾在中間,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
她咬咬牙:“媽,那是我們倆口子的事,你別管。”
“我怎麽不能管了?你們當錢是大風刮來的?幾十塊錢的圍巾,你說丢就丢,家裏是什麽條件?”呂建珍再也不顧及林菀秋的顏面了,當街就教訓起來。
她對這兒媳是早就不滿意了,平時沒有撕破臉,是因為林菀秋至少沒有做觸犯她原則的事情。可現在不一樣,這年頭,老一輩人都是苦過來的,沒一個不節儉,林菀秋這麽糟蹋錢,她怎麽能忍?
呂建珍戳着林菀秋的鼻子就罵,葉錦開站在一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所幸現在這攤位旁沒別的顧客,就只有溫茵茵一個人盯着他們一家人看。
只是——
葉錦開最不情願的就是讓溫茵茵看見自己家這雞飛狗跳的糟心事。
“行了,媽……”葉錦開為難地扯了扯呂建珍的胳膊。
林菀秋的臉早就被罵得通紅,此時眼眶濕潤,委屈地說了一句:“那圍巾是我媽給的錢。”
“少在我面前提你娘家人!”呂建珍冷笑一聲,“你家裏什麽環境,我能不知道嗎?你爸媽都出去租房子住了,現在還在我面前擺闊?”
出去租房子是現在的他們家落魄了,可當初買這圍巾的時候,溫國華還沒丢了工作呢!林菀秋想這樣反駁,可現在卻是有理都說不清。長這麽大,她還從來沒人這樣罵過,即便是她親爸媽,都不曾這樣厲聲斥責過她。
更何況,現在她還是在溫茵茵面前丢人!
林菀秋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了,卻卻不能真跟呂建珍對罵,便只能低着頭小聲啜泣,那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當然了,溫茵茵是不會覺得她可憐的。
現在溫茵茵腦子裏考慮的是兩個問題。
其一,林菀秋被單位停薪留職了。上輩子這個時候,她都已經從紡織廠跳到文化局去,小事業風生水起,可現在,似乎連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溫茵茵并沒有刻意與她糾纏,本來也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既然人家一再跑到她面前晃蕩,她也沒什麽好留情面的。
林菀秋這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溫茵茵一點都沒覺得她有什麽可憐的。與自己上輩子那凄慘的人生相比,林菀秋現在過得可滋潤多了。
而其二,則是溫國華與周美雙的現狀。
溫國華丢了工作之後,淪落到要租房子住的地步,想來以周美雙的性子,絕對是會與他鬧的。這樣一來,他們家可熱鬧了。
對此,溫茵茵倒是樂見其成。
呂建珍大概是氣糊塗了,也不管現在在外面,直接将家裏什麽狗屁倒竈的事情全都拿出來說一遍。林菀秋跟個受氣小媳婦似的,低着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看起來可憐得不得了。
人家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剛一聽可能覺得新鮮,可聽多了,溫茵茵就已經不耐煩了。
溫茵茵開始心不在焉起來,好在這個時候,胡小丹帶着兩個小姑娘過來,将她從昏昏欲睡的狀态中解救回來。
“茵茵,這倆人是我們單位的,她們也想看看你這兒的衣服。”
胡小丹的聲音元氣滿滿,她笑盈盈地推着兩個女同志往落地架前走,忽然看見什麽,一回頭:“咦,建珍阿姨還沒回家嗎?”
呂建珍罵得口幹舌燥,這會兒見胡小丹來了,終于想起家醜不可外揚,咳了一聲:“我兒子和媳婦想來看看衣服。”
胡小丹笑了笑:“沒想到阿姨也這麽識貨。”說話間,她的小眼神滴溜溜在林菀秋身上轉。
林菀秋抹了紫羅蘭粉,小臉白得很,此時眼淚“唰唰”流下來,臉上就出現了斑駁的痕跡。
胡小丹她媽與呂建珍是發小,兩家人常有往來,因此胡小丹也見過林菀秋幾面。上次在彙演大賽後臺見林菀秋有心排擠溫茵茵,她就覺得這人沒安個好心眼,心裏還想着葉錦開的眼光怎麽這麽差。
現在,看着林菀秋可憐巴巴的,胡小丹忽然偷笑了一聲。
而後她指了指葉錦開背上的白色粉末:“錦開哥,你的衣服好髒。肯定是你媳婦把臉上的粉糊你衣服上啦!”
胡小丹話音剛落,與她同行的兩個女同志不由大笑了起來。這暢快的笑聲本來是清脆動聽的,可落在葉錦開的耳中,卻太刺耳。
他伸手去夠自己的後背,想要看看衣服上是不是真的髒了,可夠不着,很是窘迫。
呂建珍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給他拍了拍,還真是撣出不少紫羅蘭粉。
胡小丹笑夠了,一本正經地說葉錦開說道:“錦開哥,紫羅蘭粉不好,糊在臉上要長暗瘡的。用多了有依賴性,到時候把臉洗幹淨,嫂子的臉就黃得不能看啦!”
胡小丹聲音清亮,一點都不怕讓林菀秋難堪,話說完了,還若有所思地瞥林菀秋一眼,搖搖頭,回去選衣服了。
林菀秋咬咬牙,想沖上去跟她吵,卻被呂建珍拉住了。
呂建珍冷聲道:“想當罵街的潑婦?”
呂建珍覺得胡小丹是被家裏人寵壞了,說話一點都不給人留臉面,夠刻薄的。
但想到林菀秋又害得自己丢了面子,也懶得安慰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還嫌不夠丢臉嗎?回家把臉洗了。”
呂建珍拽着自己兒子的胳膊,也不管林菀秋跟沒跟上,轉身就要走。
可他們還沒走幾步,又聽見身後那幾個小姑娘對溫茵茵說話了。
“你就是上次在彙演大賽上拿一等獎的溫茵茵嗎?”
“我們主任說市春節晚會的主持人人選已經定下來了,定的就是你!”
胡小丹一驚:“真的嗎?這晚會可是重頭戲,能上臺表演的都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榮譽了,茵茵,你居然還能當主持人挑大梁?”
身後三個小姑娘的聲音叽叽喳喳的,林菀秋就是想把耳朵捂上,都不管用。
市晚會的主持人人選,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就連她曾經都想要報名,幻想站在臺上時所有人都看着她時的光輝時刻。
後來,深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林菀秋才不再做白日夢。
可沒想到,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居然落在了溫茵茵的頭上?
聽說在這麽大型的晚會做主持人,是能得到獎金的,文化局向來出手大方,獎金肯定不會少。并且,到時候溫茵茵會因為這機會認識不少大領導,領導們若是對她高看一眼,那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林菀秋甚至覺得,若是晚會籌備得再大一些,或許連外省電視臺的人都會扛着攝影機來拍她。
溫茵茵要上電視了?
這太風光了!
林菀秋的腦子被深深的嫉妒之情所占據,連轉都轉不動了。
而很顯然,葉錦開與他母親也聽到了身後人的對話。
呂建珍問道:“不是說菀秋的舞跳得特別好嗎?她怎麽沒拿獎,讓一個鄉下小丫頭拿了?”
葉錦開哪知道?他也是剛才才得知溫茵茵居然是那大賽中的第一名!
一種高攀不上的感覺油然而生,湧遍他的全身,葉錦開做了個深呼吸,說道:“那天她腳扭了。”
呂建珍輕嗤一聲:“她說會跳舞就真的會跳舞?錦開,你就聽她吹吧。”說着,她轉頭,視線越過林菀秋,遠遠地看了溫茵茵一眼,長嘆一聲,“還是這農村的小丫頭好,能歌善舞,說話好聽,還會賺錢。你當初要是娶了她,那才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說完,呂建珍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得勁,懶得多說什麽:“我回去了。”
望着呂建珍離開的背影,葉錦開覺得自己的腳上像是被栓了千斤重的鐵塊似的,幾乎挪不動。
林菀秋哭了許久,覺得渾身上下都是虛弱的,她走過來,對葉錦開說道:“你先載我回家。”
葉錦開看她一眼,只覺得很厭惡。
當初若不是她勾引,他怎麽會和溫茵茵一刀兩斷呢?
那時他與溫茵茵的感情多純粹啊,他連她的小手都沒牽過,兩個人的感情細水長流,光是一回想,他都覺得美好。
可這一切在林菀秋出現之後全都毀了。
想到剛才溫茵茵看着自己時那冷漠的眼神,葉錦開的心比被針紮了還難受。
“沒幾步路,你自己回去吧。”葉錦開作勢看一眼自己腕上的表,“不早了,我得去上班。”
說完,他也不等林菀秋回應,腿邁上自行車。
望着他的背影,林菀秋不敢置信。
她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甲都要嵌進肉裏,可這疼痛,卻沒能将她的喚醒。
她回過頭,死死地盯着溫茵茵看。
溫茵茵還是在做她的小生意,她笑着,眼中沒有絲毫局促,與顧客談笑風生,處得跟朋友似的。沒一會兒,她的“顧客”就把錢掏出來了,林菀秋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發現人家直接給溫茵茵遞了好幾張大團結。
錢真的這麽好賺嗎?
林菀秋的心忽然懸了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讓她不自覺抿了抿唇。
林菀秋擡起腳,快步往周美雙與溫國華的出租屋走去。
賣衣服而已,有什麽難的?溫茵茵能辦到的事情,她也能辦到。
到時候她與周美雙去進些衣服,也擺在市委大院門口,明着面兒搶溫茵茵的生意。等到她也賺到錢之後,她婆婆還敢當着外人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嗎?
林菀秋擦幹了眼淚,眼底迸發出恨意,腳步卻更快了。
……
溫茵茵幾乎是在攤位前站了一整天,累得雙腿都要僵了。可好在今天的生意很不錯,等到黃昏的時候,帶出來的衣服賣得差不多了。
其實這個時候正是下班的點,若是再擺一會兒,等單位裏的人下班回來,應該還能再賣幾件。可無奈回家的大巴車不是時時都有,晚了就趕不上了。
溫茵茵收拾好衣服,推着落地架往顧明湘的店裏走。
顧明湘被溫茵茵驚呆了:“你居然賣了十七件衣服?”
十七件衣服,光聽這數量好像不多,可仔細一算,已經有超過一千元的營業額了。溫茵茵這還是不帶本錢的生意呢,怎麽算都是賺大發的。
顧明湘拿着筆算了好一會兒,最後将衣服的進貨總價算出來了,一共三百八十元。等于說溫茵茵這一趟,竟賺了七百塊錢。
賺到錢能不開心嗎?溫茵茵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她笑嘻嘻地拿出錢,一元一元數着,又将大團結疊起來,推到顧明湘的跟前。
顧明湘也精明,看她數這麽長時間,覺得不對勁,接過錢一看,竟然有五百塊。
“不用給我這麽多。”顧明湘說。
溫茵茵笑着:“明湘姐,你打開門做生意,多少也賺點。”
溫茵茵這人幹脆,拿錢出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心疼,仿佛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心安理得。
既然如此,顧明湘也不推辭了,樂呵呵道:“我怎麽感覺自己請了個高級合夥人?光是坐店裏什麽都不幹,就能收錢了,那我以後也不開店了,翹起腳等你賺錢跟我分。”
溫茵茵莞爾:“明湘姐,要是我真請你當合夥人,你願意嗎?”
顧明湘愣了愣。
溫茵茵又說道:“我想開店,可沒有這麽多的本錢。如果你願意的話,那等年後我們一起開一家店,一人出一半本錢,你就當是投資,店裏的大小事都不用管,交給我就行了。”
顧明湘沒想到溫茵茵會提出這個想法,眼底的驚訝顯露無疑。見她一時沒有出聲,溫茵茵又笑着說道:“沒關系,如果你覺得我這想法不切實際,那我們之後再從長計議。”
溫茵茵也覺得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太冒失了。顧明湘與她才認識沒多久,沒法立馬信任她也是人之常情。
可沒想到,顧明湘只猶豫了片刻,就笑起來:“沒覺得不切實際。”她說道,“我只是覺得奇怪,如果資金不夠的話,其實明煜可以先給你。”
對于開店,顧明湘是有經驗的。
租金加上裝修的費用,最多也就幾千元錢,她覺得以溫茵茵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将這一切扛下來,若真的錢不夠,也可以向顧明煜借。
畢竟區區幾千元,對顧明煜來說不值一提。
怎想溫茵茵只是笑着搖搖頭:“明湘姐,我知道明煜願意把錢借我,但在這方面,我也有自己的堅持。”
溫茵茵沒有把話說全,可顧明湘是聽明白了,她希望自己與顧明煜之間的感情是平等的,是沒有任何雜質的。
金錢對于顧家來說或許不算什麽,可溫茵茵有自己的思想,也足夠硬氣,她希望每一步走來,都是踏實的,她想靠雙手證明自己的價值。
顧明湘可以理解她。
“好,我們合作。”顧明湘站起來,又笑着說道,“不過,你也別太逞強了。明煜是你的男朋友,如果有什麽需要,他樂意為你分擔。”
“我會的。”溫茵茵點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或許是因為沒有向人求助的習慣,不管做什麽事情,她都愛用“笨”方法。可即便如此,因為顧明煜的幫助,她也已經走了很多捷徑。
生活上的種種,她樂意讓他分擔,可與金錢搭邊的,就讓她自食其力吧。
溫茵茵還想與顧明湘多談談開店的事宜,但時候不早了,她不能再耽擱。
從顧明湘的店裏出來,她匆匆趕去坐車,一路上,雙腿邁得飛快,生怕趕不上大巴。
而正在此時,腦海中的系統聲音響起。
【任務十六發布:為出行方便,請宿主為自己選購一輛自行車。】
【任務完成後,可得柔韌天鵝臂獎勵。】
【積分已集滿五點,額外獎勵發放。】
【是否查看獎勵詳情?】
溫茵茵失笑。
系統還要管她出行是否便利嗎?太操心了!
不過,這額外贈送的獎勵,卻是她很感興趣的。
第一次是百貨大樓的購衣券,第二次則是送給周芝芝的真話勇氣,那麽這一次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