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公平競争
周翩翩一臉期待地看着吳大娘, 語氣格外溫和有禮。
而吳大娘只擡起頭,掃了她一眼。
這姑娘,昨天看見她的時候一個眼神都不舍得給, 這會兒倒會見人下菜碟。
只是, 如果她知道把這大單買賣接過來的就是溫茵茵, 那會怎麽想?
看着周翩翩這讨好的樣子,衆人不由笑了。
她們本來還覺得這個姑娘看起來不錯, 斯斯文文的, 和她娘不一樣。但是現在,大家卻對她改觀了。
怎麽說溫茵茵都是她的堂妹,現在為了自己能得到機會, 居然暗戳戳插了溫茵茵一刀!
“你知道茵茵她——”
吳大娘剛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溫茵茵打斷了,她輕笑一聲:“翩翩, 你都還沒看見我的手藝,就認為我織得不行了嗎?”
剛才溫茵茵一直坐在那裏打毛線, 連看都懶得看她們, 周翩翩與溫秀華的感覺是一樣的,她不敢接近這丫頭。
只不過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眼角眉梢透露出的一絲情緒,周翩翩就已經可以感覺到溫茵茵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場是讓人沒法靠近的。
周翩翩不知道溫茵茵身上散發出的是系統給予的氣場光環, 只知道這人惹不起。可是現在,為了能得到這工作, 她卻不得不去惹溫茵茵。
周翩翩定了定神,說道:“茵茵, 我們這些年不常見面,但我也知道你在家裏被舅娘慣着,很少幹活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還是這段時間剛學會織毛線的吧?我也不是想要拆穿你什麽,只是想要得到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而已,你要是比我織得好,我肯定不會說什麽。”
周翩翩輕聲說話,語氣溫柔,卻不想自己的話音未落,就對上溫茵茵戲谑的眼神。
“行啊,那就競争吧。”溫茵茵的嘴角揚起,眼底漫開一抹略帶嘲弄的興致,她随手拿了一雙襪子,遞到周翩翩的面前,“織襪子太耽誤時間,要不你就織這小花吧。”
周翩翩伸手去接溫茵茵遞來的襪子,心裏卻是一個打了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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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她覺得溫茵茵的聲音好像變了,變得格外悅耳。過去溫茵茵的聲音就不難聽,但就是有點軟綿綿的,沒什麽中氣。這也不奇怪,溫茵茵本來就是個沒底氣的人,膽子小的人,說話自然輕聲,長此以往,就養成了習慣。
可是現在,她卻不一樣了。
溫茵茵的聲音仍舊輕柔,像是布了一層紗,卻又格外清亮,如同能敲擊到人心一般。
在這舊牛棚裏,即便沒人說話,可周遭的一切卻都是嘈雜的,唯獨溫茵茵的聲音,仿佛能穿透一些喧嚣,清朗得如明月,讓人心曠神怡。
周翩翩的心底突然生出幾分惶恐,而随即産生的,是嫉妒。
這個溫茵茵,從小到大都不如她,為什麽現在卻變得如此無可挑剔?
“趕緊織呀!”
“你不是說自己的手藝好嗎?那就織小花吧,要是能織好,也許能讓你留下來呢。”
邊上的幾個大娘大嬸本來也不想為難周翩翩,可誰讓這姑娘自己的心眼這麽多呢?于是,大家便撺掇着她,讓她趕緊試試織這小花。
周翩翩在恍然之中回過神,這才想起現在自己應該做什麽。
溫茵茵究竟是哪兒不一樣了,她一時半會想不明白,可将溫茵茵的活兒搶過來給自己做,那卻是迫在眉睫的事。
周翩翩不再多想,像她們一樣直接做在地上,纖細的手扯了兩根粗棒針。
她照着溫茵茵遞來那襪子上的花樣,左右勾着毛線,眉心擰起來,神情專注。
溫秀華在邊上面露得意,施施然道:“翩翩從小聰明,沒什麽是能難得到她的。這花樣雖然新鮮,但我們家翩翩瞅一眼就會,你們等着瞧吧。”
耳邊溫秀華的聲音響起,身邊大娘大嬸們一個個都将脖子伸長,等着看她的手藝,而坐在角落聚精會神打着毛線的溫茵茵雖然沒有看她,但對周翩翩來說,這樣的漠然卻更是令她煎熬。
她本來是自信滿滿的,然而當她真正拿起粗棒針開始照着那花樣織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根本就不聽使喚。
明明這小花朵看起來很簡單,可不知怎的,她卻織出了一頭冷汗。左一針,右一針,無論如何交織,都織不出那效果來。
溫秀華在邊上看着,卻也是幹着急。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而周遭人的嘲弄聲,也是沒有停歇過。
“還以為多大的能耐,原來就是吹牛的!”
“瞎耽誤我們時間,有這工夫,咱還能多賺幾分錢呢。”
聽着這聲響,溫茵茵擡起眸,淡淡地掃了周翩翩一眼。
她織的小花朵,看上去并不複雜,其中卻是藏了巧思的。溫茵茵無意将手法藏着掖着,可真的想要教給那幾個大娘大嬸時,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們一時之間很難真正學會。即便手藝最好的春梅嫂子看上去是明白了,但等到真正開始織的時候,卻也是難以上手的。
周翩翩說她前段時間剛學會織毛線,肯定不夠熟練,可實際上,溫茵茵卻是用了上輩子的十幾年光陰,在家中一個人練習這門手藝。對于上輩子的她來說,這手藝并不能換錢,可卻讓她在無數個漫漫長夜之中不那麽孤單。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可現在想起來,溫茵茵仍覺得內心深處散發着涼意。
那涼意讓溫茵茵不由瑟縮,但她卻不能卻步,因為那一幕幕就像是紮在心底的針,驅使她勇敢前行。
不前進,那就只能過與上輩子相同的日子,因此,她必須更加珍視來之不易的新生。
這一世,她必須要保護好自己。
也保護好她愛的人。
溫茵茵站起來,走到周翩翩的面前。她伸手就将周翩翩手中的粗棒針拿了過來,而後冷聲道:“既然學不會,就別浪費我們的毛線了,拆了再用會留下痕跡的。”
周翩翩一擡頭,就看見溫茵茵那宛如結了冰一般的眼神。
這居高臨下的神态,讓周翩翩不敢反擊。
她一慌張,連忙站起來,低着頭小聲道:“抱歉……”
溫秀華的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只覺得胸口悶悶的。
溫茵茵憑什麽給她閨女臉色看!
溫秀華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她惱羞成怒,上前就想要好好治治溫茵茵。
可正在此時,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娃跑了過來,眼眶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的。可此時,見到溫秀華,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娘……”
周芝芝的聲音軟乎乎的,就像是一團糯米糕子一般,聽得人心暖暖的。
溫秀華看見她的那一剎,整個人一怔。
這孩子咋來了?
她還沒開口問,姚瑞蘭已經走了進來。她看着溫秀華,又想起剛才見到周芝芝時那孩子可憐巴巴的眼神,忍不住說道:“你既然已經決定要搬過來,那好歹要把孩子給接過來,讓她一個人待家裏算什麽?”
溫秀華皺眉:“我們這不是去買東西了嗎?等安頓好了,就去接她了。”
“買東西還有接娃要緊?再說了,你們兩個大人,騰出工夫去接一下芝芝,也不為難吧?孩子一個人跑到鎮上去,差點都走丢了。你這是怎麽當娘的!”
姚瑞蘭見不得孩子受罪,情緒激動,語氣比平時強硬了不少。
被她這一陣數落,溫秀華渾身上下的火氣都冒了上來。剛才溫茵茵教訓她閨女,現在姚瑞蘭又來教訓她了?這娘倆是蹦跶上天了!
溫秀華本想狠狠罵這娘倆一頓,可突然之間,腦海中響起了早晨周翩翩說的話。
若是能把孩子送人,那她就不用再累死累活,還能多攢幾個錢!
這樣一想,溫秀華一只手猛地将周芝芝推到姚瑞蘭的身邊去,雙手叉腰,尖聲道:“我哪知道這倒黴孩子會一個人跑出去的?你這麽着急幹什麽?又不是你的娃!”
她瞪着眼睛,一副撒潑的樣子,見沒人攔着自己,又吼道:“走丢就走丢呗,我早就想把這娃給丢了,你要是這麽稀罕這娃,那就領回去養好了!還來教我當娘,我呸!”
站在一旁的人都有些驚訝,心道這溫秀華怎麽在孩子面前說這樣難聽的話。眼看着那孩子的眼眶裏浮了一層朦胧的水霧,一個個當娘的心都要酸了,恨不得罵溫秀華一頓。
而這在場的人裏面,唯一不驚訝的,只有周翩翩。
聽到溫秀華終于說出要将周芝芝丢掉,周翩翩的眼底染上一抹喜色,心跳逐漸加快。
“娘……”周芝芝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哭出聲來,她上前就想要扯溫秀華的褲腿。
溫秀華皺皺眉,往後躲了躲,說道:“你以後就跟你舅娘待着吧!”
溫秀華的眼神中充滿着厭惡與嫌棄,周芝芝的眼睛眨了眨,金豆子一個勁往下掉,卻又想到娘最不喜歡她哭,于是咬着唇,死命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
牛棚外,聽着這一道道犀利尖銳聲響,顧明煜劍眉微蹙。
這孩子哭得太可憐了,他想進去看看。
顧明煜往牛棚裏走去,低頭擡腳之時,卻突然聽到一陣猶如天籁一般的聲音,穿透種種喧鬧紛繁的阻礙,落入自己的耳中。
“芝芝乖,來茵茵姐這裏。”
溫茵茵的聲音澄澈而又明亮,如泉水一般清甜,又如柔風拂面一般讓人的心在頃刻間安定下來。
顧明煜的心像是被什麽給猛然擊中,整個人一頓。
他長腿一邁,踏進牛棚,穿過一道道或是疑惑或是驚豔的目光,将視線落在溫茵茵的臉上。
溫茵茵正張開雙臂,将周芝芝抱進懷中,此時聽見動靜,忽然擡起頭。
目光觸及顧明煜幽深的眼眸時,溫茵茵心神恍然。
他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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