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秋風(三更)
一直以來, 溫秀華在姚瑞蘭面前都是有優越感的。
她是個刻薄的小姑子,早些年在家裏的時候是下了狠手将姚瑞蘭往死裏欺負的,從來沒有吃過癟。
可是今天, 她卻吃癟了。
溫秀華做夢都沒想到, 姚瑞蘭家裏居然吃上肉和白米飯了, 對了,還有雞蛋。在那兩樣稀罕的食物面前, 連她自己平時根本舍不得吃的雞蛋都仿佛變得不值一提。
見溫秀華一臉菜色, 周翩翩的嘴角也顫了顫,她扯了扯母親的衣袖,說道:“娘, 你餓了,咱們先吃餅。”
溫秀華咬咬牙,低頭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餅子,身子往後側了側, 兩只耳朵只差豎起來往屋子裏鑽了。
屋內,溫茵茵扶着碗認真地吃飯。她吃飯的速度不快, 慢條斯理的, 只發出咀嚼的聲音。姚瑞蘭做的小炒肉特別香,光是這肉煸出來的油味都能讓人胃口大開,多吃兩碗飯, 再配上滑嫩的炒雞蛋,這味道, 簡直是一絕。
她小口小口撥着瓷碗裏的米飯,香軟的粳米在唇齒之間綻放出粒粒分明的口感, 讓她幾乎沒有辦法停下筷子。
重生回來,每一頓飯, 溫茵茵都是期待的。她深知這一切都是來之不易,因此,便更加珍惜。
而與溫茵茵的自如相比,姚瑞蘭便顯得拘束多了。
她整個人坐得筆挺,時不時還要偷偷回頭,小心翼翼地掃溫秀華和周翩翩一眼,仿佛自己做了錯事一般。
溫茵茵了解自己的母親。
一直以來,姚瑞蘭幾乎都是夾着尾巴做人的,她從來沒有跟人紅過臉,沒有讓人難堪過,至于出風頭,就更是不可能了。因此,這會兒她感受到溫秀華火辣辣的眼神,就更覺得如芒在背。
“娘,我們吃我們的,別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溫茵茵輕聲提醒了一句。
姚瑞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點頭。
而屋外,聽見溫茵茵這絲毫不加掩飾的挑釁,溫秀華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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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鼻尖遲遲不肯散去的肉香味與米香味,她硬生生将喉嚨口那粗糙的餅子吞了下去。
一時之間,平時日思夜想、一年都吃不到幾次的玉米餅都不香了。
“娘,咱們趕緊吃完了回家去吧。”周翩翩嚼着餅子,也覺得毫無滋味,意興闌珊的樣子。
見人家的閨女意氣風發,自己的閨女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溫秀華越想越窩火,把最後一口餅子往嘴巴裏一塞,說道:“今天我非要在這住下了,這是我自己家,咋就不讓住了?這個村裏就沒有說得上話的人了?”
溫秀華的嗓門大,在屋外嚷嚷着:“我去找村長,找村支書,看看這個村裏有沒有講道理的人了!”
她的叫喊聲實在是太聒噪,一時之間,引來了不少村民。大家圍過來,心道這戶人家又有熱鬧可看了。
見有人來了,溫秀華“哼”了一聲,心中得意了一些:“我回家住,侄女卻不同意,你們說有沒有這道理?做晚輩最重要的就是孝順長輩,這丫頭居然連這都做不到!”
溫秀華往地上一坐,直接開始控訴溫茵茵的不是。眼看着溫茵茵和姚瑞蘭終于從屋裏出來了,她的眼底燃起一抹挑釁的意味,難道這娘倆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溫秀華越說越來勁,吸吸鼻子,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她唉聲嘆氣,還想拉着周翩翩與自己一起鬧。
只是周翩翩的臉皮子薄,此時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好意思說。
周翩翩不幫忙,溫秀華也不在意,她想自己到底是在這村裏長大的,村民們必然會向着自己。
可沒想到的是,突然之間,村尾的吳大娘在人群中喊了一聲。
“秀華,你咋一回村就欺負人?”
溫秀華一怔,臉都要僵了,不服氣道:“吳大娘,你咋說話的?我帶着閨女來探望茵茵和她娘,還特地帶了最好的玉米餅子和土豆。沒想到在屋裏連屁股都沒坐熱,就直接被趕出去了,你說這是誰欺負人?”
吳大娘看了溫茵茵一眼。
溫茵茵苦笑了一聲,對吳大娘說道:“我姑是帶了玉米餅子,但那餅子就兩個,她和我堂姐一口氣就吃光了。至于土豆,都長芽了。”
人群中有村民笑了聲,說道:“說是送人,原來只準備了兩個。不舍得就別帶呗,跟誰稀罕似的!還有那長芽的土豆,吃了要中毒的!你的心真黑!”
溫秀華沒想到自己會被人這樣數落,氣急敗壞道:“那她家吃肉吃雞蛋也沒說給我盛一碗啊!白花花的大米飯呢,光自己娘倆吃了,真是好意思!”
吳大娘冷笑:“喲,說了半天,原來是惦記着人家家裏好吃的!人家吃好東西的時候眼巴巴盯着,當初人家落魄的時候,咋沒想過扶持着?”
這村子小,誰家有個風吹草動,大家心裏都門兒清。昨晚下大雨,溫茵茵家裏被水淹了,後來上回開小汽車的男同志來了一趟,再之後,她們家就飄出了肉香和飯香味。對此,村民人一點都不眼紅,相反,還默默為她們家開心,心想這娘倆終于苦盡甘來了。
“以前也沒見你和茵茵家來往走動,現在要打秋風了,倒是想起她們來了!”
“秀華,這樣做人不厚道啊。”
周翩翩見形勢不對,扯了扯溫秀華的胳膊:“娘,說話之前要三思,別這麽沖動,得罪人。”
溫秀華卻不理,挽起袖子就要與這些村民大吵。
溫秀華嘴皮子溜,但這些村民們也不是好惹的,你一言我一語,跟她争執不休。
遠遠地,村支書何宏躍手中拿着一碗紅糖,往溫茵茵家走去。
剛才見自己的孩子和媳婦如此讓溫茵茵難堪,他心裏過意不去。
想到他一輩子做人堂堂正正,媳婦卻一個勁想要算計人,貪小便宜,何宏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加緊了腳步,正要将紅糖送去給溫茵茵,卻忽然聽見熙熙攘攘的争吵聲。
他們村子裏,大家一直都是和氣的,平時很少有紅臉的時候。現在,卻鬧騰成這樣,何宏躍心中狐疑。
人群中的那個婦女是誰?
他皺了皺眉,腳步一頓,停下腳步仔細聽這些人說了些什麽。
而溫茵茵家的大門口,溫秀華還在鬧。
寧靜的小村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烏煙瘴氣,見打擾了大家,溫茵茵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說道:“姑姑過來住,我們本來是歡迎的。但是她一來就是三個人,要把我和我娘都趕到文良過去住的那屋去。”
衆人愕然,更覺得溫秀華不要臉了。
“文良那屋多小啊,孩子睡都嫌擠,你們娘倆怎麽住?”
“去別人家裏借住,那就盡量不給人添麻煩。茵茵她姑倒好,還想讓主人家挪地方呢!真不知道是誰給她慣的這毛病,自私成這樣!”
溫秀華跺了跺腳,還要争辯。
溫茵茵又打斷了她:“我姑一來,我們家全亂套了。她腳上都是泥,把屋裏踩得髒兮兮也就罷了,還直接躺我娘的床,連鞋子都不脫。還有,我用當初單位領導發的購衣券在鎮上買娘買衣服,她二話沒說就拿去試,衣服撐大了不說,還想直接給自己留着。要不是她實在穿不下,那衣服肯定已經被搶走了。”
“就是最不講究的人都知道困覺要洗腳的,你倒好,穿着鞋就爬人家炕?”
“瑞蘭嫁到咱村二十多年了,我很少見她買衣服,你一來就要把人新衣服搶走?你咋這麽能耐呢?”
這一句句話就像是針一般能紮人,聽着她們說的話,溫秀華氣急敗壞,卻不知如何反駁。
周翩翩慘白着臉,急切道:“嬸子們,你們誤會了,我娘不是這樣的人。”
在這些上了年紀的村民們看來,周翩翩到底還是個孩子。見孩子吓得快哭出來了,她們便撇撇嘴,不再說什麽了。
可是,溫秀華卻不幹了。
她咬着牙關,直接就要往她們家裏闖:“這屋子是我哥的,我哥的就是我的。你們在這裏住了多年,已經是便宜你們了。現在我要回來了,你們給我滾!”
溫秀華情緒激動,橫沖直撞就要上前,周翩翩拉不住她,村民們為了姚瑞蘭與溫茵茵,不得不幫這個忙。
一時之間,一切都亂套了,尖叫聲與斥責聲夾雜在一起,充斥着人的耳膜。
“安靜!鬧成這樣,成何體統?”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突然從後傳來,村支書何宏躍鐵青着臉走過來,神情嚴肅。
村支書到底是有威嚴的,一時之間,大家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過頭。
“何支書,你終于來了。”溫秀華仿佛看見了救兵,舒了一口氣,“我要……”
“我聽得很清楚。”何宏躍看向她,神色冷靜,一字一頓道:“這宅基地本來就是國華和瑞蘭兩口子的,現在國華離開村子這麽多年,按我們村的鄉例,屋子早就已經歸瑞蘭所有了。瑞蘭和茵茵要是不同意,誰都不能打這屋子的主意。”
周翩翩愣了,她娘不是說這屋一定能争回來嗎?
“你放屁!這是哪門子鄉例,我咋沒聽過?”溫秀華一聽,再也不顧及自己的體面了,她瞪着眼睛叉腰,一副要據理力争的架勢。
周翩翩趕緊上前去拉她,她卻不管不顧,與潑婦沒有任何區別。
見着溫秀華這失控的樣子,何宏躍不由厭惡。
周翩翩見此情形,急得快哭出來,輕聲說道:“支書,我們家出了變故,我娘帶着我們姐妹倆,真沒地方去了。村子如果不願意收留我們,那我們該——”
這個問題,何宏躍也考慮過,他沉默片刻,緩緩道:“本來村裏可以借你們一間空置的草屋,暫時先住着。但是,你們給溫同志家裏造成這麽大的困擾,事情不能就算了!”
何宏躍的話音剛落,溫茵茵腦海中系統的聲音也緩緩響起。
【成功捍衛自己與母親的權利,不再忍氣吞聲,強大氣場加持獎勵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