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傳說中的你說什麽!
除了在自己當棗兒的那些年中, 秦牧偶爾會在她面前流露真性情,其他時間, 他無論對着誰都是寡言冷厲的。
宋早心裏雖對他沒有多少畏懼,但出于另一重忌諱, 她并不敢在他面前多說話。
兩人就這麽一路沉默着抵達了目的地。
大黑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它精神頭十足地跟隔壁的母馬吹牛:“咴咴咴!”當年我上戰場的時候, 一腿過去, 那是橫掃千馬,英勇無敵, 整個戰場的母馬無不敗倒在我的雄風之下……
宋早盯着它口沫四濺的模樣, 實在沒瞧出它到底是哪裏生了病。但看秦牧嚴肅認真地給大黑又是摸肚子又是讓張嘴看喉嚨,心裏又不确定起來:跟了秦牧那些年, 她是知道秦牧懂些獸醫的, 難道是大黑有什麽毛病, 連它自己都不知道?
正這麽一想, 大黑突然哀嚎一聲:“咴嗚!”主人你幹嘛突然下黑手?好痛!
宋早再一看,大黑的後腿好像有點無力地垂了下來。
秦牧扳住大黑亂彈的後腿, 道:“看來它是舊傷複發了。”
“咴嗷咴嗷!”主人你使這麽大勁幹嘛,要廢了要廢了要廢了嗷~!
宋早:“……”大黑的腿該不會是被你按的吧?
但是看秦牧認真嚴肅的模樣,她怎麽樣也沒法把這句懷疑說出口,只好道:“需要我給将軍叫人來幫手嗎?”
叫幫手還怎麽印證自己的懷疑?秦牧一口否決:“不用!”又緩和了下口氣, “還是勞煩縣君幫我把這馬的頭按住吧,我幫它扳扳腿,怕它亂動。”
她來按馬頭?宋早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裝束——外頭披一領烏雲豹大氅, 裏頭一件大紅織金遍地錦五彩通袖長襖,頭上戴着貂皮卧兔兒,手裏還攏着個紫羔皮筒子,這像是能幫他幹活的打扮嗎?
她左右看了看,丁香帶着荷花已經退到了十米開外。她與荷花一左一右地把着馬廄的門,還盡職盡責地在為他們望風。
她們什麽時候溜的????
宋早忿忿:這是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古代嗎?你們把兩個古代單身成年男女放在一個地方,這是要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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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心地往那頭走了兩步,口中道:“我還是叫人來吧。”跟秦牧單獨相處,她渾身不自在啊!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這麽不自在,尤其是在今天,總覺得心底一直在發出危險信號讓她快走……她決定聽從內心深處的召喚。
“咴嗷!”大黑突然慘嘶一聲,猛地發力掙脫了秦牧的壓制。
秦牧一時不妨,被它蹬了一下,整個人仰倒着半跌在地。宋早吓了一跳,猶豫着要不要扶他一把時,還好他自己撐着站了起來,道:“縣君見笑了。”一邊還要用手去扳大黑。
大黑則氣咻咻地跛着腿沖秦牧叫:“咴昂昂!”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主人,為了接近美人兒就來害我!我看透你了!
宋早:“……”還是讓它多受點苦的好!
但大黑估計是被秦牧那一下弄怕了,它一邊跛着腿拼命躲着跑,一邊叫:“咴咴昂!”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不客氣了!
它那兩條蹄子歡實有力地彈動着,幾次差點踢到秦牧的身上。
宋早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勸道:“秦将軍,我看大黑它沒事,你別——”
話只說到一半,一聲細微的“咔”聲響起,大黑那張黑黑的面癱馬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堪稱舒爽的表情:“咴!”好像好了啊!
它使勁跺着那條之前軟綿綿的蹄子,原地跳了幾下,大喜:“咴昂昂!”真的好了啊!連那種隐隐的痛都沒有了,主人你真厲害!
秦牧拍拍手起身:他昨天騎着大黑去辦事,經過一個結着冰的緩坡,它下得急了,一時沒剎住,把腿筋抻了。原本昨晚就要給它把筋捋一捋,但一直事務纏身,今早又被母親叫起參加游園,因不是大毛病,他急着出門,便又忘了這一出。
待看到宋早時,秦牧一顆心不自覺悠悠蕩蕩的,直到想起她那日仰着頭嘶鳴的模樣,忽然起了個念頭。
這一趟,他來得很滿意。
只是,對眼前這姑娘的表現不大滿意:為什麽一到面對他時,這姑娘就縮起了脖子垂下了頭?害羞嗎?望着她通紅的耳垂,秦牧忍不住猜測。
“宋縣君,”秦牧的聲音微啞,有點像铿铿敲擊的鼓點:“你怎麽知道我的馬叫大黑?”
宋早的腦子早被冷風吹木了,秦牧的問話她很遲鈍地才反應過來,等弄明白意思後,她攏在紫羔皮中的手一緊,他剛剛沒說他的馬叫大黑嗎?說了嗎?沒說嗎?
好像……他真的沒說啊!
宋早的心噗噗開始狂跳,旁邊的人明明連走路都輕得幾乎要無聲,卻仿佛如山岳劍戟一般,高深銳利,即使不看他,也絕不可能忽視。
宋早擡起頭,欣喜淺笑:“哦?還真是叫大黑啊,我看它生得又高又大,一身黑皮,就這麽叫了,原來沒叫錯嗎?”
這個笑容很完美。
可是……假話。
秦牧在心底輕輕道。
他比宋早高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她輕輕抿唇和她眼底藏得極深的惶惑,幾乎是悠然地答道:“是啊,你我心有靈犀。”
宋早小雞啄米般點頭,點到一半,發覺不對,他說啥?心有靈犀?自己跟他心有靈犀?媽呀!
這人沒吃錯藥吧?
她愕然擡頭,卻見眼前之人已背了手怡然朝梅林深處而去。
宋早急了,趕緊追上去,結結巴巴地解釋:“不不不是,我就是随便猜猜,你別多想啊。”這人該不會誤會什麽了吧?
秦牧走得極快,宋早不得不拎着裙擺小跑跟上:“秦将軍,秦将軍你別誤會啊~~~~”
慧能大師說,宋施主與棗将軍糾葛數歲……她一開始奇奇怪怪的言行,還有那些莫名的熟悉感,原來如此……
那麽她是什麽時候……
秦牧放慢了步子等她追上來,聽她在耳邊僵笑:“秦将軍……”
秦牧漫不經心地聽着:她的聲音有點像父親早年送他的畫眉鳥,叽叽喳喳的,帶點稚拙的可愛。年紀大後,他越發喜靜,可他不讨厭聽她脆脆甜甜的聲音,就像他不讨厭棗兒在他面前咴嗚咴嗚着打滾撒嬌,不讨厭她有時會癡癡望着他,還偷偷低下頭害羞一般。
原來,那都是她啊。難怪那麽像人呢……原來她那時候就喜歡他了?秦牧恍然大悟,忽而生出憐惜:那時候,她的日子一定很難過吧?可憐。
那匹臉有點圓圓的棗紅馬在他面前是怎樣的呢?剛買到她時,她的眼睛大部分時候呆呆的,有種幼崽特有的軟懵,但你若以為她會乖乖的等着你去馴服她,她便會眨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叫你跌個大跟頭,再眨巴着那雙大眼睛叫你沒辦法對她生氣。
她呆呆的懵軟的眼睛深處總深藏着一抹狡黠,稍不留神,你便會被她蒙騙。
就像現在,她乖乖的,甚至是有點可憐的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可秦牧知道,假的,那都是假的。
狡猾。
你的狡猾再騙不住我了。
他望向她,他眼中的那抹篤定令宋早有點心慌,她莫名有種被審視的感覺。
“宋縣君平日喜歡做些什麽?”
“啊?”這人到底要幹嘛?宋早一愣,道:“不幹什麽,就是吃和睡。”所以我真沒哪裏特別的,求別說什麽“心有靈犀”的來吓人了。
“嗯。”果真,跟那蠢馬一模一樣。
“那宋縣君喜歡吃些什麽。”
“也沒什麽,像尋常的,麻辣牛肉幹,姜餅,羊頭簽,我都愛吃得很。”宋早随口答道。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最了解秦牧的,可這人今天仿佛很難捉摸啊,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不愛吃糖嗎?”
“啊?”他問這個幹嘛?
“我是說,你們小姑娘不都愛吃些甜食嗎?”秦牧看她的目光很柔和,甚至柔和得都不像他了。
宋早毛骨悚然,幹幹道:“我不愛吃糖,我就愛吃些辣的鹹的口重,一般小姑娘愛的,我都不愛。”
“哦。”可你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是梅子味的,剛剛是吃的梅子糖嗎?說謊的小丫頭。
“秦将軍,沒事的話我先告退了。”宋早實在耐不住秦牧今天這寡言又神秘到有點神經的畫風,決定頂住丁香的眼刀先撤了。
“再等等。”秦牧在一株紅梅樹下站定。
宋早:“……”沒聽出來嗎?我對你沒興趣,都告辭了,你強留我做什麽??你到底要做什麽????
宋早悄悄回頭看後頭一臉殺氣地把着小徑路口的丁香,開始考慮回去後找她娘怎麽求情才能被放過QAQ
秦牧目光放在枝頭那株開得最熱鬧的紅梅上:她喜歡紅色,有些事,總要他這個男人主動才是。
他取下金鱗劍,劍柄在樹幹輕輕一點,整個人借力輕飄飄蹿上枝頭,探手摘下那一枝的紅梅。
秦牧心中難得有些緊張,他站在原地平複了一下呼吸,手執紅梅走到宋早面前,仍然那張冰塊臉,說出的話足以把在場人都炸翻:“此次歸家,我會請母親上門正式提親。”說完,他遞出了那枝紅梅。
宋早但覺心中一連串焦雷滾過,她不可思議地張大嘴:“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不敢置信,就這三千字我卡了一天,還以為今天早點寫完了能出去浪一浪的……以後還是晚上寫吧
棗兒是純正的馬,她是不可能對人發花癡的,所以嘛,秦牧的感覺沒錯,發花癡的肯定是女主2333333可他沒弄明白,對他發花癡不代表喜歡他。可憐啊可憐╰( ̄▽ ̄)╭
另外再解釋一句,女主當棗兒時文中所有的心理活動都是她自己的,只是受到小馬的影響很深,畢竟小馬是身主,女主又失魂失憶了。另外,女主的思維也影響到了小馬,棗兒現在這麽像人,她得負主要責任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