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傳說中的捂緊馬甲
不知為何, 一旦生出這樣的念頭,秦牧發現, 自己好像并不讨厭被宋縣君喜歡?
他在京城出生,因父母長期分離, 家裏只有他這一個獨子, 母親看得嚴, 他又一心沉迷練武, 于男女之事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待長到十六七歲知道慕少艾的年紀時,他的父親就死在了邊疆。
懷着滿腔仇恨出發之前, 秦牧立下弘願, 不斬柔然,誓不還鄉。所幸他得遇英主, 終于得以一展弘圖。
四海靖平, 該到返鄉成親的時節了。
這些時日, 母親, 皇帝,同僚, 朋友,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在關注他的婚事,他連軸轉一般地看了總有十七八個姑娘。她們每個人都長着一張恭順安靜的臉,乖巧地縮在長輩身後, 悄悄擡起一只眼睛打量着他這位傳說中的人物。說句實話,秦牧根本沒記住她們的臉。
除了宋早宋縣君。
他得再說句實話,他一開始注意到宋縣君, 完全是因為她那不同一般的出場。見到那姑娘明明害羞得不得了,卻還強撐着面子昂着頭微笑,那個樣子令他的心微微地癢了一下。
随後,他才發現,宋縣君,似乎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在軍營十年,即使他已經辨不出姑娘的美醜,也不得不承認,宋早是他見過的所有姑娘裏最美麗的那一個,美麗得,讓他的心微微地發癢。
那麽,他是真的被這樣一個美麗的姑娘喜歡着?
秦牧驀地生出些不自信,想再次從她眼中得到确認,卻發現對方領着棗兒早已回到自己的包廂,一扇木門合上,隔開了他的視線。
望着那扇重新被關起來的包廂門,他悵然若失。
秦老夫人将兒子的神色收入眼中,再看向林氏母女時,眼中又多了三分客套。
而另外一邊,宋早被傅蕙瑩一步緊似一步的逼問問得頭皮都乍起來了,直到到了晚間不得不歸家,傅蕙瑩才恨恨掐了她一把,咬牙道:“今日且放過你,要你就這輩子也別見我,否則,我總有一天能從你嘴裏掏出實話!”
看到自家大門的那一刻,宋早竟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慶幸:她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傅蕙瑩還是個刑訊逼供的高手!好可怕,差一點自己就被她彎來繞去地套出真話了。
有了茶仙樓的那一出,宋早生怕自己出門再生出什麽是非,尤其害怕再被傅蕙瑩捉住逼問,一直在家裏窩了近十天,把棗兒拎過來耳提面命一遍又一遍,她才敢再次出門。
Advertisement
不過,這一次不出門也不行,因為三天後便是傅惠瑩的嫁期,作為閨蜜,宋早得去添妝。
陳留郡王是京裏有名的富貴閑人,一向以交游廣闊著稱。因此,即使宋早自覺到得不晚,也被巷子裏水洩不通的車馬給堵在了路口。
林陽公主家一向沒有那麽重的規矩,宋早見車馬一時半會兒是協調不開了,便同母親商量:“不如我們先下車吧,您看爹在外面可凍得夠嗆。”
因為距離近,盡管天氣冷得能凍掉人的鼻子,宋慕覺得,他一個大男人,不好跟女眷一樣坐着馬車,仍是堅持要騎馬,一家人都沒想到來得這麽早還有交通阻塞。
宋早看她爹坐在馬上鼻子和耳朵都凍紅了,還偏偏得保持風儀,把背挺得直直的迎着寒風死命吹,一看就心疼了。
林陽公主卻不看一眼,嘴上道:“凍死他活該!”片刻後又道:“你不是急着要下去見你的小姐妹嗎?還不去?”
宋早偷笑,揭了簾子叫她爹:“爹,娘怕你冷,叫我跟你先走着去。”
下車的時候,宋早聽見林陽公主小聲地罵:“個死丫頭,就會拿着雞毛當令箭。”
宋慕則回頭看了一眼車廂,沒瞧見自家娘子,又失落地回頭下了馬,忍不住問:“你娘呢?”
宋早嘆口氣,把手籠子遞給他捂手,笑嘻嘻地道:“我娘肯定坐馬車進去,她可是公主呢,這個款不能不擺的。”
夫妻二人在外人看來是和好了,但林陽公主心裏顯然還留着疙瘩,時不時還發作一番。不知這兩個昨天又出了什麽夭蛾子,既然不想叫她知道,宋早作為女兒也只能裝聾作啞。
又對在後面焦燥不安,想跟上來的棗兒道:“你這麽大的個子擠不進去,等會兒不如跟我娘一道晚些進去。放心,我待會兒來找你,不叫你一個孤零零地被拴在馬廄裏。”
一時嘆氣:這馬跟她厮混久了,果真越活越精了,現在下面的人完全看不住她,只有她事事親為,才能讓棗兒聽聽話。
今早出門前,宋早原不想帶着棗兒去的,但棗兒沒見過郡王嫁閨女,稀罕得不得了,怎麽肯答應留下?一大早地,宋早被她撒潑打滾,使盡手段地哀求,想起自己以前為達各種目的在秦牧面前賣的種種蠢,想來現在都被這貨一個不剩地繼承了,她頗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悲涼感。
棗兒的臉在兩個馬車車廂間壁上都擠變形了,見實在擠不過來,只好怏怏道:“咴。”那你說話算話。
宋早見周圍已有異樣的目光投來,拍拍棗兒的頭,她跟着宋慕的身後走進了巷子。
傅蕙瑩的閨房已經塞滿了人,她被衆人圍在最中心,看見宋早進來,脫不得身,只好狠狠瞪了她一眼,留下個口型“等着瞧”,眼睜睜看她在屋裏轉了一圈,得意地給自己抛了個媚眼,又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哼,這事沒完!”傅蕙瑩氣哼哼地瞪着宋早的背影,咬牙道。
“瑩瑩,你說什麽?”
“我是說我家的旺財這幾天老偷吃東西,我得找個時間好好教訓她,讓她知道偷吃是不對的!”
出門時,傅蕙瑩涼沁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宋早背心一麻:媽呀,早知道不故意撩撥她了,她這不是要去找棗兒那小祖宗,又不是故意避着她……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陳留郡王的宅子宋早小時候就來過不少回,因此,她也不用別人領路,自己帶着荷花和蘭花就朝馬廄的方向去了。
陳留郡王家的馬廄在離二門不遠處,想來客人們都集中在外院和傅蕙瑩的閨房,宋早從內宅的一個小門走出去,一路上除了陳留郡王家的下人,并沒有碰上生面孔。
到了馬廄倒是熱鬧了不少,宋早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自家的馬車,想來莫不是林陽公主還被堵在巷子口?她有些着急,同荷花道:“你去外面打聽打聽,看公主進來了嗎。”
她自己又領着蘭花道:“這裏車馬這麽多,莫不是看漏了?你我再找找吧。”
蘭花點點頭,寬慰着宋早:“小姐你別急,說不定咱們家的馬車停在外面了,你看這裏馬這麽多,也放不下啊。”
這倒也有可能。不過,如果棗兒進不來的話,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鬧脾氣。
宋早想了想,道:“那我們在這先等荷花回來再說吧。”
蘭花“嗯”了一聲,又手指着馬夫們的值房,道:“小姐的手籠子怕沒炭了吧?我去問他們要點炭。”
“行,我在那等你。”她随手指了個背風處,頓時瞪大了眼:背風處系着的這匹馬骨架高大,渾身灰青色皮毛,不是那自從入了京就沒有了音訊的博察木兒是誰?說起來,博察木兒在這,其其格呢?
分別這麽久,宋早還真有些惦念那些跟她曾經有過些許交情的馬。
蘭花沒注意宋早的視線,接了手籠子,快步向馬房的方向跑過去。
大青馬博察木兒跟以前一樣大嗓門:“咴昂昂!”京城的小妞個個都不長眼睛,煩死馬了!喂,擋着我的光了,小妞!
宋早看四下無人,忍不住“咴”道:“你比我還高,我怎麽擋着你的光了?”
博察木兒吓了一跳,大叫着往後跳着叫道:“咴昂昂!”媽呀不得了了,這個小妞會說馬語!
宋早狡黠一笑:她早發現了,自從她回到自己的身體後,雖然仍然能像聽得懂外語一樣能聽懂馬語,但除了能跟棗兒無縫對接人話之外,跟別的馬還是只能用馬語溝通。
想起其其格跟棗兒一母同出,宋早真想在她身上試試。看這些馬聽不懂人話,是智力問題,還是因為她曾經跟棗兒共享過記憶,才使棗兒尤為的特殊。
可惜現在公主府裏的馬估計沒有一個不知道她的新本事,她除了開初出其不意地吓過它們幾回,之後就再沒成功過。只有在外面,她冷不丁地對着陌生馬“咴”一聲,看它們大驚失色的樣子可好玩了。
“咴,咴咴。”你,你你怎麽會說馬語?
博察木兒都吓得結巴了。
宋早笑得肚子都疼了,“咴”道:“你不是跟其其格一個主人嗎?其其格呢?”
博察木兒眼睛都快瞪掉了:“希律律。”你連其其格都知道,你是誰!
宋早正要說話,忽然看見蘭花捧着手籠子跑了過來,遂端正了臉色,倒是博察木兒急了:“咴!”你快說啊,你怎麽不說話了?
宋早對蘭花道:“在這等着也冷,不如我們往前走走,看能不能迎着她們。”
蘭花自然不會有異議,主仆二人互相攙着出了馬廄。
臨出門前,宋早回過頭來,調皮地對着博察木兒眨了眨眼睛。
宋早不知道,等她一出門,一個人慢慢從馬廄中站了起來。
大黑昨天換了新馬掌,走路的時候有點瘸,被秦牧發現了,下馬時便親自牽他到了陳留郡王家的馬廄,預備檢查一番。他剛蹲下身,便聽見了宋早主仆的聲音,鬼使神差地,他沒有馬上起身招呼。
萬萬沒想到啊……
秦牧木着臉走到博察木兒面前,瞪着他看了半天,才僵着臉對它“咴”了一聲——不同于宋早,這匹馬對他理所當然地,一點反應也沒有。
大青馬紮着馬脖子吃得頭也不擡,半晌才打了個響鼻:這個人類真讨厭,好不容易吃到點嫩草,他還要搶!不給!懂馬語了不起啊!
秦牧則望着宋早離去的方向罕見地發起了呆,不由自主地,他腦中浮出慧能禪師的那幾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馬甲搖搖欲墜2333333
其實我們女主也是很調皮的,沒有一點靈魂上的契合,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穿到一匹馬身上?只是以前的生活環境沒有她發揮的地方,她到棗兒身上完全是釋放天性之旅2333333
不過,變成人之後,肯定不能像棗兒一樣無拘無束,女主再調皮只能先在規則內玩玩。天性嘛,總要在合适的人面前逐漸打開,你們懂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