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豆腐渣
高考越來越近,莫驚年近來愈發放肆。
所謂放肆體現在,有幾次忘我的親吻,動作變來變去,最後,莫驚年的手不自禁撩開了黎此的衣衫。
貼得很近,近到莫驚年赤裸裸的欲望像火一樣灼燒着她。
黎此不是一個特別保守的人,相反她也幾乎按耐不住,也曾幾度沉迷流連。
酒吧的雜物間,門反鎖,莫驚年将她抵在貨架上親吻。
再之後,她開始一顆一顆解她的扣子。
指尖和黎此的肌膚相觸,兩人都不約而同泛起一陣輕顫。
在一片模糊膠着滾燙的呼吸中,莫驚年勾一勾手指,解開黎此胸前的束縛,她看了兩秒,便喘着氣将頭埋過去。
黎此快瘋了,黑暗裏欲望之神潛入她眼眸。她控制不住自己仰起了頭,下巴到脖頸勾出一條驚豔的曲線。她微張着唇,一呼一吸都起波瀾。
意識模糊之中,她感知到莫驚年不止于此。
手從她胸前往下,再往下,再往下。後者隔着最後的布料摸上一陣濕意。
防線馬上要崩潰。
最後關頭,旁邊一個貨架上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砰了一聲。
黎此伸手撐着莫驚年的肩膀,将人抵開一些。
“不對。”她輕聲說。
接下來要做什麽,不言而喻。可她們才剛認識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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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草率了。
自己的衣服虛挂在身上,她泛濫成一片,還險些瘋狂沉淪到底。
而面前的莫驚年穿着整潔的校服,只扣子解開一顆,眼神中帶着被打斷的無措,她站在這裏,眼中的情動可以剎那消散。
一個月之前的黎此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今天,她會瘋癫到和一個青春靓麗的學生妹,在酒吧逼仄的雜物間擦槍走火。
她在調酒桌前見慣那些只剛認識十幾分鐘的人莫名牽手離開,幾個小時後又扭捏坐回來的男男女女。
她對別人的私生活不感興趣,也沒好評判別人的原則底線。可她向來堅定地認為這種行為絕對不會到自己頭上,她有絕對把握在這股亂流之中站穩腳跟不被沖走淹沒。然而此時此刻,在幹嘛?
她和莫驚年正在。
一門之隔外面酒吧人群喧嚣沸沸揚揚,這裏三面貨架站都沒多少地方站,面前這人還穿着校服。
不對,時間、地點,都不對。
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但黎此明确知道戀愛不是這樣談的。因為她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卻要跳到最後一步。
倏忽一陣涼意。
她想起莫驚年的表白很直接,她們認識的第一晚她就要和她在一起。可這個人的一見鐘情離見色起意又差了多遠?
她開始懷疑莫驚年到底有沒有真正想過要了解自己。
過後黎此站直,扣扣子。
她說:“太快了,阿年。”
溫度驟降。
莫驚年應下來,“嗯,我知道了。”
六月七的夜晚,章文丞一個多月以來難得有機會再坐到黎此面前。
“你女朋友不在?”他好似随口問道。
“今天高考。”黎此答得很耐心。
“說真的,沒想到你會喜歡這一類。”
黎此輕輕一笑:“我也沒想到。”
章文丞擡頭,見她盛着笑意的一雙異瞳。他認識黎此的時候,這位就是這幾條街最著名的高嶺之花,多少帥哥美女青年才俊苦求不得,黎此好像是這聲色場所中誤入凡塵的觀音菩薩。
然而讓人很遺憾的是,這朵花跌入愛河的時候竟和所有俗人都一樣。
章文丞偶爾在遠處見過,見過黎此用最深邃柔情的目光望着埋頭寫作業的莫驚年,見過這兩人夜晚離開又回來雙方紅腫的唇,見過黎此不管不顧提早下班要送她回家。
相反,他沒看出來莫驚年對黎此有多少感情。
追求黎此的人從街頭排到街尾,條件好又對她情深意重的不是沒有,可她為什麽偏偏選擇了一個最平凡普通的莫驚年,選擇了一個沒權沒勢連羽翼都尚且未豐滿的學生。
多少人惋惜感嘆——竟然是她!那我為什麽不可以?
一切都電光火石,她們且認識一周就在一起,一個月不到就已經活得像老夫老妻。
可莫驚年為黎此做過什麽呢?她望向黎此的眼中有與之等同的愛意嗎?
他們這類高知,很擅長提觀點,特別是自以為說出的話能讓人醍醐灌頂,他們很多時候都靠點撥人來獲取成就感。
章文丞是其中最典型的精英男。
所以他話鋒一轉慢悠悠開口:“你聽過一個詞,叫情感寄托嗎?”
黎此難以察覺地頓了頓。
章文丞放下酒杯,然後長篇大論:“這個年齡段的學生對感情都是很懵懂的。年紀太小沒見過什麽世面,他們既想要又不懂得怎麽要。”
“她未必清楚什麽是愛,或許只是想靠你逃避什麽。”
“她對你來說很特別,但這也說明,你對她來說未必純粹。”
“小孩子想要一個昂貴的玩具,很多情況下,或者是征服欲,得不到就想得到,或者是虛榮心,別人得不到而我能得到。他們不一定真心喜歡這個玩具,大部分時候都在享受得到這個過程。那麽之後會發生什麽,玩具又是什麽下場——“
他話沒有說完,黎此冷聲打斷:“說話注意分寸。”
章文丞不再言語,眼神中有一句話:你是聰明人。
黎此能聽懂章文丞的所有拐彎抹角,明喻暗喻。卻不代表她一定要照單全收虛心接受。
然後她說:“我想我的私事,不太需要別人的指手畫腳。”
指點和指指點點都不需要。
六月八的下午。五點鐘之後,黎此給莫驚年發了個消息。不是什麽很重要的內容,只問她今晚會不會來酒吧。
她沒有明說,她是很想見她的。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黎此沒有收到莫驚年的回複。
鐘應顏在酒吧騰出了間小房間作更衣室,擺了一排不鏽鋼制的儲物櫃。
快要上班,黎此在儲物櫃前看一眼手機也沒等來一條消息,然後眸色黯了黯。
她這幾天是想很多,雖說是因為高考所以莫驚年不怎麽來消息,可是時間節點和儲物室那一夜撞在一起,她不知道這一場忽如其來的冷淡是不是有什麽別的原因藏在考試下面。
章文丞的話不過是個引子,黎此心裏很清楚,是有問題的。
她和莫驚年的這段感情,太快。
快得像一個飛速膨脹的氣球,表面的皮脆弱不堪,內裏空空如也,都不用遇上什麽荊棘坎坷,或許是哪一天,這個氣球就會自然脹爆。
就好像某一次做卷子時遇見一道難解的大題,葉迎溪問莫驚年:“你這個公式怎麽來的?”
莫驚年回得很幹脆又理所應當,她說:“我背過。”
葉迎溪當即搖了搖頭:“這個是正确答案沒錯,但這個式子只值四分,中間步驟十分。”
對啊,她們之間這整張卷子,連及格線都沒有達到,因為莫驚年要直接寫答案。
你是對的那又怎樣,可到底步驟呢?步驟呢!
莫驚年從來只看結果,不在乎過程。她可以舍棄步驟直接寫結果。那或許她也可以舍棄愛她,直接占有她。
路會陷,橋會塌,房屋倒,高樓轟。
愛情的豆腐渣工程。
這幢樓宇,開始随着莫驚年的沒有消息而搖搖欲墜。
“要怎樣?”黎此出聲低喃。
她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出完,下一瞬莫驚年憑空出現,氣勢洶洶朝她而來。
所有事情都一氣呵成,短短幾秒,莫驚年将更衣室的門鎖上,将她打開的儲物櫃們合上,将人板過來按住她就開始堵她的唇。
舌尖翻進來,攪得要死要活。
這麽多天沒見,卻一句話都沒有,她們就吻到缺氧。
然後莫驚年開始扯黎此的衣服。
手探進來亂闖一通。
她能感受到黎此的掙紮,卻不管不顧,肆意妄為處處點火。
于是黎此從掙紮到反抗,莫驚年壓着她越來越用力。
黎此要喊停,然後喝了一聲:“莫驚年!”
黎此使了力氣将她一把推開。
又是這樣,又要這樣。
她憤聲說:“夠了!”
莫驚年被逼退開兩步,她微微低頭平複氣息。
再之後,她擡頭望向黎此,霎時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其實你也沒多愛我對吧。”很平靜,憑空一記冷刃。
黎此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她們之間從來沒有提過愛,第一次搬上臺來竟是雙方都怒目圓睜的質問。
“什麽叫愛,這就是你以為的愛嗎?”
“不然呢?不然要怎樣證明?”
——懵懂。
“除了這個我們還剩下什麽?我以為你和別人終歸不同,卻不想你也膚淺到這種地步。”
莫驚年淡漠的雙眼溢出了責備,她沉聲問:“你不願意?”
——執着。
黎此無奈:“就算是,這能代表什麽?”
“可你就是不願意啊!的确我沒有你說得這麽高尚,但你也并不是全心全意要和我在一起的是吧?”
——頑固。
黎此嘆一口氣。
越來越亂,理不清。
然後她低聲說:“你說你要和我在一起,我答應你。我不嫌你年紀小、不懂事,你卻反過來怪我不夠愛你,有沒有這個理?”
短短幾句話,莫驚年的神色風雲變幻,最後她仍舊在笑。
再顫聲低呼:“原來如此。”
“好。”一聲又一聲:“可以,是我想太多。是我的錯。”
她雙眸憤恨掙紮憂郁難耐好幾重,将黎此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然後頭也不回摔門離開。
這裏靜得像一切都塵埃落定,靜得将黎此最後這聲嘆息放大了無數倍。
那時候黎此以為只是吵了一架,可她沒有等來一個和好的機會,再次見面就是五年之後。
她當初想推莫驚年一把,她想降溫,想彼此都冷靜冷靜。
然而,就是這一把,将莫驚年徹底推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