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其實邊慈并不覺得這個消息有多重要。每個皇子身後都有無數人等着要孝敬他們,這沒有什麽稀奇的,只是鲛紗绫太珍貴了,才顯得這事有些不同尋常。她找上邊靜玉,只是想試探此路是否能走。
因此,邊慈也沒指望這條信息能賣多少錢。
然而,邊慈到底是被困在內宅對朝堂訊息一點都不敏感的年輕姑娘,她卻不知道這正是賦稅改革的初期,是皇上與江南諸多豪強展開拉鋸戰的特殊時刻。在這樣的情況下,江南有人給五皇子送上了千金不換的鲛紗绫,這裏頭透露出來的意思可不簡單了呢!鲛紗绫那東西,連太子手裏都不一定有。
邊靜玉身上剛好有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就拿出來給邊慈了。他沒敢給太多錢,是因為怕邊慈為了錢铤而走險。他道:“當初家裏應下這門親事,并沒有打算叫你去做這些……你且顧着自己一些吧。”
邊慈賣了五皇子的消息,若是被五皇子知道了,打死她都是有可能的。
邊慈眼睛發亮地看着銀票,心想,果然還是二哥大方,這點不甚重要的小消息就換了二百兩,若她日後拿到了更加重要的消息……聽了邊靜玉的勸話,邊慈不以為意地說:“二哥放心,我有數的。”
邊慈其實并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且還有些認死理。她起先被她姨娘教壞了,覺得籠絡住個男人,再生個兒子,在內宅裏把其他女人全都打壓下去,這輩子就能活得風光無限了。等邊家人意識到這一點後,使勁掰過她的性子,小黑屋也關過,嚴厲的教養嬷嬷也請過,邊靜玉還給說書人編了新故事。
這一掰就掰過了,又有魯氏做了好榜樣,邊慈就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她是真沒有把出賣五皇子這事放在心上。若和娘家鬧翻了,等五皇子得勢了,她不一定能風光一輩子;但只要娘家有靠,等五皇子失勢了,她卻絕對不會倒黴。為什麽她會有這樣的認知?因為她把沈巧娘視為了自己的前輩。沈巧娘不就是和離的麽?在邊慈看來,沈巧娘現在的日子過得非常舒心。
邊慈覺得,若她和離了,她大概沒有沈巧娘那面子能幫邊靜玉和沈怡管家,估計就是去自己陪嫁莊子上住着。因此,她一定要手裏有錢。有了錢,又有娘家照顧,她就可以在莊子上過逍遙日子了。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和離的。但就算不和離,女人的手裏也還是得有錢。
邊靜玉見邊慈這副喜滋滋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只好說:“你……你若想要繼續賺這個錢,就只找我吧,千萬別再去找別家了。要不然,真被五皇子拿住了,家裏也救不了你。”
邊慈道:“那是肯定的!我肯定只找二哥!”
邊靜玉松了一口氣,覺得邊慈還是有分寸的。
邊慈又說:“別人哪有二哥大方啊!”一道小消息就值二百兩啊!
邊靜玉:“……”
兄妹之間并沒有別的話要說,邊靜玉正要告辭時,邊慈忽然一拍腦袋,說:“哎,二哥家去後和母親說一聲,劉姐姐想要聽咱家的說書人講故事,就是我從前老聽的那些新故事,且讓母親準備準備。”
五王妃想請邊家養的說書人過府講故事?這不算什麽大事,邊靜玉就應下了。
從寺廟回來後,邊靜玉先去了一趟安平侯府,把邊慈的意思轉達了。而既然都見過父母長輩了,邊靜玉自然要留在家裏陪長輩們吃一頓飯,不然來去匆匆的,倒是顯得他失禮。邊靜玉怕沈怡在家裏等急了,便叫書安去給沈怡傳了消息,只說自己傍晚時就能回到新誠伯府了,叫沈怡不必等他用飯。
書安走後,邊靜玉就抱着三兒玩。小三兒至今還沒有大名,平日裏只“福哥兒”地叫着。
邊靜玉大張着嘴巴,把福哥兒肉乎乎的小手含了進去,做出一副要吃孩子的可怕模樣,福哥兒卻不怕這,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邊靜玉氣餒地看向魯氏,理直氣壯地說:“娘,我覺得弟弟有些傻呢。”
“胡說!”魯氏氣得在邊靜玉腰上打了一下,“你像你弟弟這麽大時,也是什麽都不懂的!”
“娘以前不是這樣說的。您以前總說,我打在娘胎裏開始就聰明。”邊靜玉故作委屈地說。
抱着弟弟陪娘逗了會兒趣,邊靜玉問起了另一個妹妹,道:“怎麽不見二妹?”大妹已經養歪了,二妹可不能再養歪了。邊靜玉沒對家人說邊慈毫不猶豫賣五皇子的事,這種心只他一人操着就好了。
“跟着巧娘買首飾去了。她們年輕姑娘有話說。”魯氏道。邊雅也需要相看人家了,魯氏從不會在布料首飾上苛待她,所以每回邊雅出去赴宴時,從頭到腳都是新衣裳,首飾配着衣服竟也換得過來。
邊靜玉隐約知道,女人都很能逛街,估計邊雅不到天黑是回不來了。
卻不想,邊雅回來得還算早,一張小粉臉上怒氣沖沖,瞧着很不高興的樣子。見到邊靜玉,邊雅心中驚喜,倒是把臉上的怒氣收了,連忙向邊靜玉行禮道:“見過二哥。”她心裏是很親近邊靜玉的。
因為邊雅每日都會給魯氏請安,福哥兒瞧着她也是親切得很,立刻就不要邊靜玉了,轉而投向了邊雅的懷抱。邊雅抱着福哥兒坐了,不等魯氏和邊靜玉發問,就說起了今天在街上遇到的糟心事兒。
原來,邊雅和沈巧娘一塊兒逛街時,竟然在街上遇到了錢松祿,就是沈巧娘的前夫。
那錢松祿看着失落得很,也許是喝了一些酒吧,踉跄走在街上,差點把一個賣珠花的攤子撞翻了都不知道。他見到沈巧娘,立刻眼睛一亮,嘴裏叫着“巧娘”就撞了上來。沈巧娘哪裏還待見這個人,立刻就拉着邊雅躲了。錢松祿卻還要追上人。街上的人見狀,以為有熱鬧可看,都盯着他們不放呢!
沈巧娘又氣又惱。被錢松祿這麽一攔,她自己也就算了,哪怕被人看了熱鬧、說了難聽的話,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但邊雅是一位未嫁的年輕姑娘。若是因此拖累了邊雅的名聲,巧娘要以死謝罪了。
好在沈巧娘躲得快,真就躲過去了。邊雅見沈巧娘心情不好,就體貼地說今天逛累了,不如回家吧。她們的馬車停在街尾。兩人坐上馬車就回家了。沈巧娘原本打算先把邊雅送回家,再回新誠伯府的。但邊雅卻堅持要先送沈巧娘回去。馬車從專賣首飾的那條街上出來,上了回新誠伯府的九安路。
這條路不僅是回新誠伯府的,也是從南城門進皇宮時需要走的一段路。常有那種負責傳消息的使者快馬加鞭地從這條路上跑過去。一般的人是不好在京城內縱馬的,只有這種得了特赦的使者可以。
誰也不知道使者什麽時候會出現,為了不擋使者的路,沈巧娘和邊雅坐的馬車就靠邊走着。那馬車上印着新誠伯府的徽號,普通的百姓都會有意識避讓下。忽然,錢松祿冷不丁從岔路口跳了出來。
錢松祿分明是想要攔車!
車夫的反應還算快,為了不撞上人,趕緊勒馬停了下來。
車廂按照慣性往前一沖,但前頭的馬已經停了下來,車廂被力道一阻就有些歪了,正歪到了路中間去。也是這麽不巧,眨眼之間,正好有人騎着大馬要入宮,那人雖注意到了前面的路況,及時做出了反應,但他的馬還是迎面就撞了上女眷們坐的車。車是錢松祿攔的,結果錢松祿沒事,卻累得馬車和人家的快馬撞上了。沈巧娘和邊雅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覺得一陣地動山搖,坐都坐不穩了。車上固定着一張小茶幾,邊雅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茶幾撞了過去,眼看着臉要撞上茶幾的角了。
這一撞非破相不可!
沈巧娘眼疾手快地抓了邊雅一把,結果邊雅沒事,她自己卻從馬車裏飛了出去。
魯氏急得站了起來,問:“巧娘沒事吧?摔得重不重?”
邊雅連忙說:“沒事!沈姐姐沒事!要不然我現在哪裏還能安穩地坐在這裏。”她剛回到家時,臉上只有憤怒,并沒有擔憂,可見沈巧娘确實沒事。邊雅也不賣關子,說:“沈姐姐正好被那位高大的軍爺抱住了,只是虛驚一場。我當時吓傻了,本該好好謝謝那位軍爺的,但他急着入宮面聖,把沈姐姐放下後就借了一匹咱們的馬進宮去了。”至于那位軍爺自己的馬,自然是因為撞上馬車而口吐白沫了。
等沈巧娘和邊雅從這場虛驚裏恢複過來,卻發現那攔車的錢松祿早就偷偷溜了。
邊雅看着邊靜玉說:“二哥,咱們可不能饒過那人!叫五城兵馬指揮司的人把他抓起來!”
邊靜玉本想留在安平侯府裏陪長輩用飯的,出了這事,他該立刻回新誠伯府看看。魯氏知道事情輕重,自然沒有攔他。邊靜玉擡腳從魯氏的院子裏走出來時,先前被他派去給沈怡傳話的書安已經回來了。書安剛到新誠伯府時,沈巧娘她們還在街上。等沈巧娘到家時,書安已經離開了。正因為和沈巧娘一行人完美錯過,書安不知道主家出了點事,這會兒竟還有心思開玩笑,一見到邊靜玉就樂了。
沈巧娘到底沒有真的出事,邊靜玉雖氣憤于自家女眷被一個惡心的家夥欺負了,擔憂的情緒卻是沒有的。見書安這副樣子,他就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小子今日撿到錢了?要不然怎麽會這麽高興?”
書安說:“哎呀,主子聽了小的的話,保管要賞小的呢,可不就是和撿錢一樣了麽!”
“你說。”邊靜玉順着書安的玩笑話道,“若是說得不好,賞錢可是沒有的。”
書安說:“小的前面按照主子的吩咐去給伯爺傳話時,伯府裏冷冷清清的,伯爺無聊得只能抱着嬌嬌少爺說話呢。小的聽見伯爺說,要當禪師去了。哎呀,伯爺一離了主子您,只能寂寞地當和尚了!”
這是在誇沈怡和邊靜玉感情好呢!要不然沒了邊靜玉的陪伴,沈怡怎麽就有出家的心思了呢?
邊靜玉聽了果然大喜,随手解下身上裝着小錢的荷包,全都賞給書安了。
其實書安哪裏缺這幾個錢呢,他要的無非就是主子的這份看重。不過,得知伯爺願意為了自家主子去出家,書安心裏也是非常感動的。他自個兒其實是喜歡女人的,但覺得兩位主子這樣并無不好。
回家的一路上,邊靜玉越想越覺得甜蜜,回到家後,忍不住給了沈怡一個麽麽噠。
沈怡雖然不懂這麽麽噠是怎麽來的,但還是理直氣壯地受了。靜玉肯定是想我了,沒毛病!
————————
沈怡抱着嬌嬌,捏着嬌嬌的爪子,撸着嬌嬌的毛,幸福地說:“我要當鏟屎官啊鏟屎官!”
鏟屎官什麽的,古人不懂這個梗。
書安自動理解成了,伯爺抱着貓兒說要當禪師啊禪師。禪師可不就是和尚麽!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