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說起來,沈怡和邊靜玉兩人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
自邊靜玉授官後,沈怡就沒怎麽見到他了。邊靜玉的職位不高,上大朝時才輪得到他,平時的小朝按理說是不用去的,但顯武帝喜歡招他說話啊,所以他每天都得早早地到衙門裏候着。下午放衙的時間雖不會很晚,但如果當時邊靜玉在面聖,他就不能準點下班了。就算是準點下班了,上峰要請你喝酒,是不是得去?同僚要尋你論詩,是不是得給個面子?這樣一來,邊靜玉就沒多少閑暇時間了。
到了休沐的日子也是一樣的。本朝官員休的是旬假,也就是每月的十日,二十日,三十日(或二十九日,此時按農歷計時,農歷沒有三十一日)休息一天,這是每個月必定會有的假日。除了旬假,正常的節假日如清明寒食節也會放假,三伏天氣溫太高了會放假,立春、立夏等節氣會放一天假,名人誕辰會放假,皇室裏有人死亡了會放假等等,但這種假期就不能保證了。放旬假時,同樣有同僚請喝酒,邊靜玉剛入官場,因為時常面聖已經和同僚産生距離了,若是連喝酒都不應,那就太獨了些。
沈怡身上有個新誠伯的爵位,所以也有不少外出交際的活動,但是他的交際圈大都落在勳貴間,邊靜玉作為新科狀元,他的同僚卻多是清貴之人。因此,他們兩個人現有的交際圈是不怎麽重合的。
于是,這對已經确定了婚期的小夫夫過得就像是被銀河分開的牛郎織女。
這一次,因是旬假撞上了節氣假,一共要休兩天,沈怡算好了日子,提前不少天就邀了邊靜玉去京郊的莊子住一住,邊靜玉找了借口推了不少應酬,他們才終于得以見面。這莊子是個溫泉小莊子,是沈怡從某個狐朋狗友那裏借來的。之前某一次,就是沈怡吃饅頭時先剝皮的那次,這二人互相誤會了,沈怡還以為邊靜玉想要泡溫泉。但沈家沒有溫泉莊子,沈怡籌謀了好久,才終于有了這個機會。
沈怡按着邊靜玉“啵啵”了好久,兩人的衣服都起皺了,這才解了些許相思之苦。
“橘子真甜。”沈怡說。
邊靜玉确實容易臉紅,若被長輩打趣依然容易害羞,但在沈怡面前卻越來越放得開了。他這個原本在情-欲一事上過分單純的男孩從沈怡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又都學以致用地運用在了沈怡的身上。
“沒有你甜。”邊靜玉回了一句,“對了,我昨兒得了一筐禦賜的橘子,分了半筐叫人送去你家了。”
一筐橘子不值幾個錢,若是禦賜的就不一樣了。皇上把自己份例裏的應有之物賞給了邊靜玉,這就是實打實的榮寵啊!沈怡替邊靜玉覺得高興,但又有些擔憂,皺了眉頭問:“會不會榮寵太過了?”
邊靜玉眼中藏着不解,道:“皇上……你瞧朝廷最近的一系列政策改動,這說明皇上确實要動稅賦這一塊了。他平日裏雖會和我聊聊這方面的內容,但他卻不打算用我。”按理說,顯武帝要改革,邊靜玉有能力,正好一拍即合。但皇上卻壓着邊靜玉,沒有讓他出頭。邊靜玉又說:“我本以為是因為我過太年輕了,叫皇上擔心我只會紙上談兵。但這兩個月相處下來,我細細琢磨着,卻又好像不是這樣。”
皇上似乎把邊靜玉當作暗中的幕僚了。至少在稅賦改革這事上,皇上隔三差五就要找他聊聊天,頗為贊同邊靜玉的某些觀點。皇帝應當也能從聊天中得到啓發。但在明面上做事的人卻不是邊靜玉。
邊靜玉面聖時,有時周圍還有別的大人。在這種時候,邊靜玉只要安靜地坐在一邊就好,皇上偶爾會當着其他大臣的面和他拉拉家常。這就給很多人一種錯覺,好像皇上只是把邊靜玉當作是一個讨喜的小輩而已。只有邊靜玉單獨面聖時,皇上才會和他聊一些嚴肅認真的問題。因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宮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之人,于是這會兒外人都知道顯武帝極偏愛新科狀元,卻不知道新科狀元在稅賦改革一事中發揮的作用。當初那幾位主考官怕是心有猜測,但聰明人都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顯武帝分明是已經肯定了邊靜玉的能力,卻又把他藏于了人後。
如果邊靜玉此時已有個三四十歲了,急需要做些什麽來建功立業,他怕是難以接受皇上的這種做法。但這會兒邊靜玉還很年輕,又知道改革這事勢必會得罪人,他便從皇上的這種做法中隐約感覺到了一絲……愛惜?他不知道皇上早就打算把他培養起來留給太子了,又怕自己這麽想是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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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怡問:“之前魏山侯被貶,又是怎麽回事?”
邊靜玉說:“魏山侯那府裏亂得很,男丁不思進取,把好好的侯門女當瘦馬養,今個兒往大皇子府裏送個女兒,明個兒又往五皇子府裏送女兒。聖上早看這種小人不慣了,我不過是正好撞上了而已。”
“我猜也是這麽回事。”沈怡說。這事情多簡單啊,分明是魏山侯府自己作死,是皇上先有了要懲罰他們的心思,皇上才會順着邊靜玉給的臺階降魏山侯府為伯府,但因為這裏頭牽扯了邊靜玉,這會兒很多人卻覺得是因為邊靜玉先在皇上面前告了狀,皇上才決定懲罰魏山侯。這裏頭的因果次序颠倒了一下,意思就大不一樣了。邊靜玉分明只是算準了皇上的心思,卻被誤以為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
“我現在是第二個李大監了。”邊靜玉苦笑了一聲。李大監是顯武帝身邊最得用的一位太監。他在宮外有一義子李翼鵬。當初,原本被流放去西北的沈德源父子改流放去南婪時,邊靜玉還花大價錢問李大監的義子買過消息。現在,邊靜玉也有李大監的待遇了,外出應酬時,總有人要給他塞銀票呢。
這錢自然是不能收的。但這錢如何能不收,這裏頭還有不少的學問。
邊靜玉快被煩死了。
對于某些欲成大事的人來說,有個能經常面聖且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是多麽重要啊。李大監雖然貪財,但這麽多年下來,誰也沒有真的拉攏到他。于是,最近才開始在皇上面前竄頭的邊靜玉就入了很多人的眼了。他們未必真的就看重邊靜玉,但這種能拉攏皇帝近臣的機會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大皇子等幾位皇子雖然沒有對邊靜玉出手,但他們身邊的小喽啰卻已經在邊靜玉面前晃悠過了。
沈怡不知不覺又剝出了一個橘子,塞了兩瓣到邊靜玉的嘴裏,笑着說:“有人要送你錢,你就收了呗!你只管大張旗鼓地收,然後用這些錢去京郊設個施粥舍藥的棚子,弄得越正大光明越好。誰給你送了錢,就叫得了恩惠的貧民們念幾聲那位大人的名號,某某大人菩薩心腸,願他長命百歲什麽的。”
“估計那些大人以為我是在諷刺他們吧。”邊靜玉問。
沈怡眼珠子一轉,說:“那就改一下,誰領了粥得了藥,誰就說一句,某某大人菩薩心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什麽的。”于是,這事就變成了衆位大人們集資在郊外做善事,為要給皇上祈福。這是給皇上祈福啊!誰敢說邊靜玉行事有錯呢?而且,給邊靜玉送錢的,往往都是各派勢力裏推出來試探邊靜玉的人,這些人背後各有其主,結果邊靜玉用他們的錢、用他們的名義給皇上祈福,仿佛他們全都是對皇上再忠心耿耿不過的臣子了。等皇上知道了這件事,他怕是也要在心裏說邊靜玉一聲促狹吧!
因着邊靜玉不受各方勢力的拉攏,這已經是在得罪人了,既然如此,他還不如想辦法把皇上的大腿抱緊了。有皇上做後盾,暫時無人敢對他如何。至少從現在來看,皇上對他确實是有幾分愛惜的。
好不容易見個面,聊正事又花去了不少時間。
等到天色将暗,沈怡忙說:“這莊子上有溫泉呢。既然我們來了,不如好好去泡一泡吧。”
邊靜玉近來都早起晚睡,正好覺得有些累,因着泡溫泉能解乏,就應了沈怡的話。泡溫泉時需要脫掉衣服。邊靜玉只脫了上半身,下半身卻還穿着一條白色的單薄的亵褲。亵者,輕慢也。因為此時的人都覺得,穿在最裏面的那條褲子是一種比較猥瑣和輕慢的衣服,不可輕視與他人,所以他們才将它稱為是亵褲。邊靜玉能脫得只剩下一條亵褲,這已經是他在沈怡面前比較放飛自我的一種表現了。
沈怡脫得比邊靜玉慢一些。等邊靜玉下了水,他還在脫褲子。
邊靜玉靠着池子坐下,擡頭朝沈怡看去,然後受到了極大的驚吓。沈怡這被各類時空垃圾污染了的古人用手指扯了扯自己的三角內褲的邊緣,說:“這叫泳褲……下水時,還是得穿泳褲才自在啊。”
邊靜玉:“……”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瞧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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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知道怡娘是怎麽得了石美的青眼了。”沈大哥對自己的媳婦說。
“怎麽呢?”
“他靠的是三分的真誠,三分的才情,還有三分的長相。”沈大哥說。
虞氏懂了。像二弟那樣有才華的俊俏年輕人,一旦奉上了真誠,邊家靜玉自然就被拿下了。
沈大哥繼續說:“最關鍵的是,還要有九十一分的不要臉。”
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