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等到姚和風被沈家的飯菜養得胖了六斤後,會試的日子終于到來了。
會試和鄉試一樣,也要考三場。每場考試中,考生先一天入場,後一天離場,需要在考場中住兩個晚上。第一場考完後,第二天就得入場繼續考第二場。如此三場考下來,一共要花費九天的時間。
在考場中當然吃得簡單、住得別扭,所以若沒有一個較好的身體,整場考試是撐不下來的。
邊靜玉與姚和風之前一直住在沈家,若是在考試前搬來搬去換了環境,萬一不适應新環境睡不好了怎麽辦,所以他們考試期間依然住在沈家。沈怡親自負責送他們倆去考場,然後再把他們接回來。
會試比着鄉試要難很多。這不僅僅是從考試內容來說的,也是從考試規模來說的。鄉試是省級考試,會試卻是國家級考試。全國各地的考上了舉人的優秀學子齊聚京城,按說他們每個人都有一些能力,不然他們考不上舉人,但會試卻是擇優錄取,不管考生有多優秀,反正每次只錄取有限的人數。
顯武一朝正值本朝中的鼎盛時期,人們安居樂業,當得起“國泰民安”四個字。一般在這種時期,讀書的人多,科舉業也更發達。縱觀顯武一朝,會試參與人數最多的一屆達到了一萬人!那一屆錄取了多少考生呢?三百二十七位!一萬多優秀的考生裏面,最終只錄取了三百二十七位,瞧瞧這難度!
這一次因是新設的恩科,不在常規的考試之列,因為較為匆忙,很多考生從外地趕不過來,所以參與會試的人數相對而言少一些。但是,上一屆及前幾屆沒有考中的考生大都選擇留在京城中繼續苦讀,再加上太學、國子監中向來不缺優秀的學生,這些學生加一塊兒,人數也不少了。沈德源在朝為官,雖不好刻意去打探科考的事,但也有意無意地聽了一耳朵,本次會試報考的人數也有好幾千人。
鄉試就相當于是後世的高考。而會試則是把每個省份的高考成績前列的考生湊一塊再比一場,從中挑出最最優秀的那些。每個省份的高考優秀者,其實已經很優秀了,但會試要選拔出更優秀的人。
本屆會試中,已經報名的這好幾千人就相當于是各省份的高考優秀者,他們已經在之前的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中被篩到了其中不夠優秀的人,經過層層大考留下的人都是精英。邊靜玉與姚和風現在要和這幫精英們競争,哪怕沈德源非常看好他們,但萬一邊靜玉沒中,沈德源其實也能夠理解。
“雖然報名參試的考生數量比前兩屆都要少,但本屆的錄取人數肯定也要相對少上一些。”姚和風說。他們已經提前到了考場的外頭,此刻正在排隊入場。他排在邊靜玉前一位,沈怡陪他們站一起。
朝中的官職一直都有定數。去年才剛剛經歷過一次春闱,朝廷的人才儲備還是很充足的,所以這一屆恩科中錄取的貢士并不會特別多。往屆都能錄取三百人左右,這一屆大概只能錄取兩百人左右。
他們前頭烏泱泱的全是人頭,後面也已經墜了不少人,邊靜玉前後看了幾眼,搖了搖頭說:“真沒覺出人少來……”考生們的隊伍都快排到狀元樓那邊去了。因會試的內容多貼合實際,要想取得好成績就必須要言之有物,這非常需要閱歷,所以在一堆的考生裏頭,邊靜玉與姚和風格外年輕得過分了。
哦,也俊逸得過分了。
在他們周圍有很多已經蓄了須的考生,他們瞧着邊姚兩位面色輕松、似乎不知道緊張為何物的年輕人,心情都有些複雜。有那種心胸狹隘之人,甚至從鼻子裏哼出了一個表示不屑的音。邊靜玉下意識朝那人看去,那人見自己失禮的行為被當事人發現了,不以為羞,反而還狠狠地瞪了邊靜玉一眼。
邊靜玉抿嘴一笑,竟是一笑而過了,半點都沒有把這種挑釁放在心上。
如果那人最終沒有考中,邊靜玉何必去記失敗者的名字?如果那人有幸考中了,日後官場中再相見,這人若還這般行事,邊靜玉自然有法子教他重新做人。所以他繼續低聲與姚和風以及沈怡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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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進考場了,此時再聊學問上的事反而容易讓人緊張,姚和風便故意說起了其他,道:“之前收到了我娘的信,她再有幾天就到京城了。她是來幫我相看親事的。”不管會試成績如何,他都早就到了應該娶親的年紀,只是因為父母一直不在身邊,無人幫他相看,才會讓他在親事方面蹉跎至今。
邊靜玉忙拱着手說:“恭喜啊,姚兄!”這是在故意打趣了。
姚和風又哪裏會放過邊靜玉呢,斜了一眼沈怡,說:“我怕是得先和你們說恭喜吧?”
沈怡把手搭在了邊靜玉的肩膀上,不等邊靜玉先說什麽,就坦坦蕩蕩地說:“姚兄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這就回去與父母商量,快備足了身強力壯的家丁,等到放榜那日時,正好把靜玉榜下捉婿了。”
姚和風的戰鬥力顯然是不如沈怡的。
沈怡又說:“招募家丁時得把話說清楚了,不強壯的不要,不然我怕攔不住外頭的狂蜂浪蝶。”這顯然是玩笑話,時人榜下捉婿也是有講究的,兩家在私底下商議好了才會有“捉婿”這一說,哪能随随便便就去捉了?所以,邊靜玉再如何優秀,也不用擔心他被外人搶走。沈怡是故意逗邊靜玉玩呢。他說着說着,忽然就想起高飛來了,道:“若是高大哥還在,他一人能抵數人,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一提高飛,邊靜玉也有些想念他,說:“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高大哥武藝高強,在軍中定然是能立功的。”沈怡說。
“嗯,只盼他萬事順利。”
正說着話,就快要輪到姚和風驗身了,沈怡把手中的考籃遞還給邊靜玉,目送着他們進了考場。等到了第三天,他又親自去考場外頭,把兩位考生接回了家。這次也是回的沈家,因為兩位考生都已經在沈家住習慣了。邊靜玉回到家後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就睡覺去了,等到傍晚起來吃了點東西後,他倒頭繼續睡,也無人敢打擾他。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上,他與姚和風又要去參加第二場考試了。
如此過了九天,會試終于結束了。
坐着回沈家的馬車,邊靜玉打着哈欠對沈怡抱怨說:“我左手邊那個號舍中的考生竟然有打呼嚕的習慣,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正因為休息得不好,所以會試的九天比起當初鄉試的九天要累得多了。
那人打呼嚕打得震天響,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吵了。邊靜玉兩只耳朵到現在都是嗡嗡嗡的。
姚和風的運氣比邊靜玉要好一點。他的號舍既不是離着茅房不遠的臭號,號舍周圍也沒有睡覺時會打呼嚕、磨牙的人。所以他的精神頭比邊靜玉足了很多。邊靜玉已經熬得一雙眼睛都布滿血絲了。
沈怡心疼極了,說:“要不你現在靠着我先睡一會兒吧?”
邊靜玉有氣無力地說:“不過,沒有被分到臭號,我這運氣也不能算是最差的了。”要是真被分到了茅房旁邊的號舍,那考生整整三天都要在臭味中度過,人都要被熏死了。邊靜玉可不敢挑戰臭號。
只說了這麽幾句話,邊靜玉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沈怡趕緊把他攬到了自己懷裏。
邊靜玉對于接下去的事情就沒有什麽印象了,他不知道馬車是什麽時候到達沈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沈怡抱去房間裏的。等他一覺睡醒,就已經是這天晚上的後半夜了。他餓得肚子咕咕叫。邊靜玉知道沈家人肯定在竈上給他留了飯菜,只要喚伺候的人熱一下就好,但他懶得麻煩了,就爬起來喝了一壺白開水,給自己灌了個水飽。如此一來,等他第二天早上起床時,他整張臉都有些浮腫。
盼歸盯着邊靜玉的臉看了一會兒,說:“邊叔叔有一點點像白面饅頭。”
蘇氏被逗笑了,說:“确實有點像!”
邊靜玉只當自己是彩衣娛親了,面對着蘇氏的打量,很具有娛樂精神地說:“那等會兒讓廚房上一盆饅頭吧,我今天肯定能一口氣吃四個!”他平時的飯量是兩個饅頭加一碗粥,四個大饅頭絕對超了。
沈家人本來是一起吃飯的,但多了邊靜玉與姚和風後就男女分桌了。沈巧娘畢竟是和離之身,平日裏很是小心。而既然沈巧娘不和大家一起吃,蘇氏和虞氏索性也不和男人一起吃,好陪着沈巧娘。
吃早飯時,飯桌上果然擺着一盆饅頭。
沈怡昨日把邊靜玉抱去了房間。邊靜玉再怎麽說也是個正值當年的年輕小夥子,整個人可沒有輕到哪裏去。沈怡雖然抱得動,這會兒胳膊卻覺出有點酸來了。他拿了一個饅頭在手裏,慢騰騰地給饅頭剝了外頭的那層皮,然後先把饅頭皮吃了。饅頭沒了饅頭皮,整個兒光溜溜地被他放進了粥碗裏。
等沈怡擡頭夾菜時,就看到邊靜玉正瞪着自己和自己手裏被脫了衣服的饅頭。
“怎麽了?”沈怡問。
邊靜玉鼓着一張水腫了的饅頭臉,沒好氣地想,臭不要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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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個饅頭都能吃出花樣來。
這是在調戲我呢,還是在調戲我呢,還是在調戲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