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邊嘉玉有理由懷疑,沈怡可能是司農星君座下的童子轉世,身上還帶着司農星君的仙氣兒,所以才能輕輕松松就找到新糧種。于是他趕緊抱着女兒湊到沈怡身邊來吸仙氣,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因為已經有了要魯家的夥計們去各處通商口守着的打算,大家就讓沈怡再多說一點紅薯的特征,外觀如何、大小如何、味道如何等。要不然就算哪日真遇到了紅薯,夥計不認識,也就白白錯過了。
沈怡腦海中的信息非常龐雜,他需要揪住一個關鍵詞才能往下想。比如說,當他很想和邊靜玉約會時,他順着“約會”二字往下想,才能想出燭光晚餐這種“高招”來。此時,他順着紅薯往下想,就想到了偶像劇裏平民女主角在街邊買了一只烤紅薯,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再想,又想到了某個廚藝教導視頻裏,主播教導大家如何用紅薯在家裏做果凍,雖然沈怡不知道果凍是什麽。再想,又看到某位偉人回憶童年,說那時家裏窮,吃不起白米粥,只能往鍋裏擱少量的白米,然後切好多紅薯進去……
沈怡道:“烤着吃,是真的特別好吃!”
“然後呢?”沈德源問。
沈怡道:“做成紅薯粥,味道應該也不錯。”
“然後呢?”
沈怡道:“若把紅薯洗成澱粉,那吃的花樣就更多了,可以做成水晶甜點,可以做成粉條……”
沈德源把額頭上暴躁的青筋按回去,說:“沒讓你說怎麽吃!你快說說紅薯的特點。”
沈怡伸出手指比劃了下,說:“大的能長到這麽大,小的就很小。生吃有一點甘味,如果生的不好儲存,可以煮後切條制成紅薯幹……”見大家面色不對,沈怡連忙解釋說:“我的意思是,異國商人遠道而來,如果拿紅薯當食物,可能不會帶生紅薯,而是做成了容易儲存的紅薯幹,大家要學會分辨。”
邊靜玉趕緊找了紙筆把沈怡說的話記錄下來。
柳祭酒和他兒子茫然地看着事态的發展。他們心裏都有些奇怪,怎麽大家就這麽相信沈怡說的話呢?明明一點證據都沒有,就靠着沈怡一張嘴在說,大家竟然真的把“找到紅薯”當成是重大事情了?
安平伯見狀,略提了提玉米的事。他也沒說是玉米,只含糊地說沈怡靠着獻新糧種立過功。
柳祭酒沉思片刻,起身要對沈怡鞠躬。大家趕緊攔住了他,沈怡也避而不受。柳祭酒是真心感激沈怡。在場的這些人中,哪怕是起于微末的沈德源,他都不曾餓過肚子,因此雖然知道新糧種于國于民的意義,但沒有新糧種,他們也不會被餓到。柳祭酒卻是柳家人,即使他是文官,也一下子就聯想到了西北軍,聯想到了所有兵将。西北軍待遇不錯,但在有些地方士兵竟然臨上戰場時都吃不飽飯!
只要糧食多了,貪官污吏們少了,軍糧也就多了。
柳祭酒便領着兒子發誓說,一定會對此事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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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薯這事是額外的,其實他們這些人坐在安平伯的書房裏,本來是為了讨論邊嘉玉的差事。若是邊嘉玉的天賦再高點,柳祭酒肯定就壓着他讀書了。但邊嘉玉在為人處世上都挺好的,卻是真的不擅長做學問。天下考生何其多,每三年只有三百人能金榜題名,邊嘉玉肯定不能是這三百人裏的一員。
貴勳之後大多選擇走選官這條路。柳祭酒作為岳父,又實在喜歡邊嘉玉,他曾經想過,不如靠着柳家的人脈給邊嘉玉選個三等的禦前侍衛吧。在皇上面前晃悠得多了,表現的機會也就多了,日後未必不能有一番作為。不過,前些日子安平伯尋柳祭酒喝茶聊天時,忽然說對邊嘉玉有了更好的安排。
這主意還是沈德源出的。
沈德源道:“就文職而言,選官出來的多為虛職,不過是面上好看而已,其實半點用處都沒有。我倒是覺得,與其花銀子捐個五品的虛職,不如從縣令做起。縣令再是末品小官,也是實職。努力經營幾年,只要不忘初心、秉公執法、一心為民,總能造福一方百姓,做出一番政績。良美你意下如何?”
良美是邊嘉玉的字。
邊嘉玉忙說:“累沈叔操心了,晚輩并無異議。”
沈德源很滿意邊嘉玉這态度,又說:“南婪苦寒之地,你願不願意去?”
邊嘉玉又說:“晚輩再如何年輕不曉事,也知道沈叔肯定是為晚輩好的。晚輩願意去。”
沈德源其實已經和安平伯商量過了,但邊嘉玉不僅僅是邊家的兒子,還是柳家的女婿,因此還要向柳家人解釋一下,道:“桐恩縣的縣令姚遠知在教化百姓、扶弱去貧這一方面非常有見地,這次吏部考評時一定能拿上上等。姚縣令剛把當地治理出來,皇上怕是不會将他遠調,而是會留他在當地做知州。我欲叫良美選上桐恩縣令一職。”知州是從五品官,姚縣令這是要升官了。只要他好好幹下去,沈德源在朝中為他守着後方,他的功績不被別人奪走,再過上幾年,升到正四品的知府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邊嘉玉真去桐恩縣當了縣令,那他的上峰就是姚遠知了。姚遠知多少能照顧他一些。而且姚遠知的一系列政策已經為當地打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基礎,只要邊嘉玉踏實肯幹,就不會出任何問題。
對于姚遠知來說,他對于桐恩縣是很有感情的。他是個重民生、有遠見的人,因此從來不做殺雞取卵的事,他制定的很多政策都是細水流長的,只要能夠落實下去,就能把桐恩縣發展得越來越好。所以,他很擔心等他離開桐恩縣後,接任的縣令會廢除他的這些政策,讓桐恩縣回到從前那種情況。
如果邊嘉玉接了姚縣令的班,姚縣令的擔憂就不存在了。
再有一個,姚縣令引導桐恩縣百姓和萬金商行做藥材生意。他為人清正,即便家裏不是特別富裕——都沒錢把父母接到身邊奉養,只每年寄些銀兩回家——他卻不會貪這些錢,也不會拿回扣。姚縣令希望接任的官員也是這樣的,他不希望這能夠改善百姓生活的藥材生意最終變成官員謀利的工具。
邊嘉玉肯定是不會貪這種錢!
唯一可能會有的問題是,南婪離家太遠,相對于京城的繁華來說,那兒的生活很是清苦。邊嘉玉不是貧寒出身,他是伯府的世子爺。生于富貴、長于富貴的他能吃得了苦嗎?他真的願意去吃苦嗎?
柳祭酒心裏則還有另一種擔憂。
他雖不願意攔着女婿去建功立業,但南婪那般遠,邊嘉玉一去三年,他女兒怎麽辦?按理來說,丈夫遠行,大婦都當留在家裏孝順父母。可是,他女兒還很年輕,膝下也只是剛得了一個女兒,若是放邊嘉玉獨自去了南婪,那肯定要安排妾侍去伺候他。等妾侍生了長子,他女兒日後又該如何自處?
仿佛看出了柳祭酒的擔憂,安平伯嘆了一口氣,滿是內疚地說:“我兒性情跳脫,身邊不跟着個信任的人看着,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想讓他媳婦跟着他一起去。我知你一定舍不得女兒,只是……”
柳祭酒松了一口氣,他确實舍不得女兒遠行,但更盼着女兒夫妻和美,忙說:“這是哪裏的話!慧兒嫁到你家,孝順公婆、侍奉丈夫就是她的本分。”南婪那邊确實清苦,但夫妻間總是要同甘共苦的。
事情就這麽說定了。
送走客人後,邊嘉玉抱着女兒去看望柳佳慧。此時有男人不能進産房一說,但柳佳慧生完孩子後嫌産房裏血腥氣太重,魯氏就出了個主意,重新收拾了一間用來做月子的房間,叫人把柳佳慧裹得密不透風将她擡到了月子房裏。邊嘉玉非說這兒已經不是産房了,不顧丫鬟婆子的勸阻直接進了屋子。
邊嘉玉喜氣洋洋地說:“我妻有大智啊!”
柳佳慧正靠着床頭休息,聞言笑道:“我又如何有大智了?”
邊嘉玉把女兒輕輕地放到柳佳慧懷裏,說:“當日我讓你給孩子取個小名。你非要把孩子叫成赤色的小老鼠,我那時覺得這名字太難聽了,都不願意說第二遍。結果,沒想到這名字背後還有故事……”
柳佳慧聽得很茫然,她什麽時候給孩子取過這麽難聽的小名了?
原來,柳佳慧那日半睡半醒間說了“紅薯”二字,這被邊嘉玉當作了孩子的小名。但邊嘉玉那時候嫌棄名字難聽,因此雖認了這小名,卻能不提這小名就不會提,說到孩子時也多用“孩子”二字作為指代。柳佳慧也就一直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了“紅鼠”這樣的小名了。待她生了孩子,邊嘉玉抱着紅通通的皺巴巴的像個老頭子一樣的女兒,頓時覺得孩子哪兒都是好的,這才把小名公之于衆。
“你猜怎麽着?這紅鼠二字竟然引得沈怡說出了紅薯二字,他說紅薯是一種高産的新糧種……”邊嘉玉迫不及待地說着,一邊說還不忘一邊誇媳婦兒,“你太厲害了!起個小名都能出現這樣的巧合。”
柳佳慧漸漸聽明白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赤色的小老鼠?
柳佳慧陰笑一聲,舉起自己的左手,說:“你看這是什麽?”竟然給孩子取小名叫赤色小老鼠?這能是親爹做出來的事情嗎?還冤枉她,竟然是說她給取的。她真是恨不得能一巴掌拍在邊嘉玉的嘴巴上。要不是沈怡在其中轉圜了一下,她女兒豈不是真被叫做紅鼠了?畢竟,柳佳慧自己不能解釋紅薯是什麽,她也無法說出自己是從哪裏知道紅薯這東西的,于是只能順着邊嘉玉的理解默認紅鼠二字。
邊嘉玉敏銳地察覺到了暴風雨的來臨,馬上閉了嘴。
柳佳慧的左手還舉在那裏。她當然不會真給邊嘉玉一巴掌了,只是覺得有必要吓唬他一下。
邊嘉玉盯着柳佳慧的手,猶豫着說:“這是……這是……這是五?”
柳佳慧:“……”
閨女啊,你爹可能呆得沒救了,娘還是不要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