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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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月緩慢眨動眼睫，迷糊間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了錯覺。
可一罐啤酒還有三分之一才見底，她的酒量也遠沒有那麽差。
“厲、西钊？”
念出這個名字時，許知月自己先愣了一下，那一點醉意全消，……真是這個人？
厲西钊的模樣和十年前變化不大，臉還是那張臉，頭發短了些，輪廓更分明了些，看着自己的那雙眼睛裏卻不見半分笑意，唯餘一片深沉。
厲西钊仿佛也在打量她，眼底神色晦暗難辨。
“許知月，你剛才在做什麽？想自殺？”
他的聲音有些冷，許知月半天才回神，尴尬道：“沒有，你在胡說什麽？”
“是嗎？”厲西钊微眯起眼，語氣分明是不信的，甚至有一絲譏諷之意在其中，“那大約是我看錯了吧。”
許知月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接話。
她低頭看自己，赤着腳，披頭散發，手裏捏着罐啤酒。
大晚上一個人在橋邊吹冷風喝酒，剛才還趴在扶欄上往外探身，看着是挺惹人誤會的。
“……你确實看錯了，我喝酒吹風而已。”
厲西钊的回答，是一聲輕蔑的“呵”。
許知月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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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那雙高跟鞋，她轉身打算走，身後人叫她：“上車。”
許知月瞥了眼，路邊停了輛跑車，大概是這位大少爺的。
時隔十年，乍見到這個人，還是在這麽尴尬的情形下，她胸口像堵着團濁氣，上不去下不來，只想盡快遠離。
許知月微微搖頭，不想再理他。
厲西钊又叫了她一聲：“許知月，上車。”
許知月擡手朝身後身揮了一下，示意他別管自己了，晃晃悠悠離開。
厲西钊卻大步上前來，用力扣住了她一只手腕。
許知月驚訝擡頭，厲西钊神色沉冷，只有那句：“上車。”
許知月試圖抽出手：“你做什麽？你誰啊？你想綁架嗎？”
厲西钊壓下聲音，語氣中的情緒難辨：“失戀而已，用得着這樣要死要活的？”
許知月一怔，厲西钊已強硬将她拉上車，扣住了安全帶，她手裏那罐啤酒也被厲西钊扔進了垃圾桶裏。
跑車發動，許知月已沒可能再下車，回神擰眉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她側頭看身邊人，厲西钊側臉線條緊繃起，抿着唇，目視前方，車外映進的霓虹燈光交替滑過他的臉，明滅在他幽深眼瞳裏。
短暫幾秒安靜過後，厲西钊淡道：“被我說中了。”
許知月不信，這麽巧在這裏碰到這個人，他還随便一說就猜中了自己失戀，要不是他們十年沒見，她甚至懷疑厲西钊又像從前一樣跟着自己，然後故意假裝偶遇。
“許知月。”
等紅燈時，厲西钊忽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轉頭看看向她，許知月沒來得及移開視線，就這麽跟他的目光撞到了一塊。
厲西钊輕哂：“被人甩了吧？你的眼光越來越差了。”
許知月轉開眼，冷淡道：“不幹你的事。”
紅燈已轉綠，厲西钊重新踩下油門。
之後一路誰都沒再說話，許知月後知後覺發現他們确實是往機場方向去，……厲西钊怎麽知道的？
“你知道我住哪？”
厲西钊：“你住哪？”
許知月忍耐，知道這人是明知故問，但沒心情跟他刨根問底，直接報了自己的住址。
半小時後，車停在蘭欣苑門口，許知月解開安全帶，說了聲謝，拎起那雙高跟鞋，就要下車。
厲西钊：“不合腳的鞋子，以後別穿了，換一雙就是，人也一樣，用不着要死要活。”
許知月回頭看去，厲西钊的黑瞳裏映出她的影子，嗓音低沉，說出來的話卻不好聽：“我沒興趣在社會新聞上看到你的名字。”
許知月深吸氣：“你多慮了，我沒有想不開。”
她推開車門，下車快步而去。
黑色跑車在原地停了片刻，車中人抽完一根煙，撚滅煙頭，重新發動車子。
許知月進門時，蘇娉正躺沙發上邊吃薯片看電視，見到許知月回來，驚訝道：“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許知月換鞋子：“八點半都過了，早嗎？”
蘇娉：“不早嗎？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許知月奇怪看她。
蘇娉眨眨眼：“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了。”
“你想多了，”許知月平靜道，“我明天要飛，我跟他分手了。”
蘇娉：“……啊？”
翌日下午，許知月準時出現在公司飛行準備室門外，進門前先進行酒測。
星野航空的總部就在興和國際機場旁邊，一整棟的大樓，這個時間點正是忙碌的時候，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酒測結束，許知月與匆匆趕來的機長打招呼，對方火急火燎地打卡測酒精，催促許知月：“趕緊進去。”
許知月不解，他們沒有遲到吧？
她跟這位機長飛過不少次，之前每一回他都是最後時刻踩點來，今天不但早到了，還格外緊張。
許知月有些納悶，但沒多問，跟着機長一起進門。
今天的值機機長也已經到了，還帶了個剛轉升的見習機長，正在等他們。
飛國際至少都要三人制機組，他們這班機是四人制，許知月現在的級別是FL左座副駕駛，離機長還差一步，卻是今天四人中級別最低的，那位見習機長之外，另兩位機長都是資深教員，今天的值機機長還是位檢查員。
之前看到這樣的加強組排班許知月并沒多想，現在見面前幾人都一臉嚴肅，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她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領取了電子飛行包，确認完所有放行資料，接着開航前協同會。
乘務組那些人也很緊張，乘務長一再叮囑衆人要嚴肅紀律，許知月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今天飛機上，是有什麽特別的vip嗎？”
“你還不知道？”有年輕的空姐忍不住驚呼出聲。
許知月疑惑不解，她要知道什麽？
值機機長輕咳一聲，解釋道：“公司的新任總裁，今天會乘我們這班機一起飛，大家都注意一點吧。”
說到這個，衆人便紛紛議論起來，都在奇怪那位公司新總裁出行，怎不坐公務機，非得跟他們一起。
有消息靈通的空乘說道：“微服私訪吧，據說這位新總裁新官上任三把火，才來一個月已經把公司轉了個遍，給了不少人下馬威，現在輪到我們了。”
許知月還真不知道這些，她向來對這些八卦沒興趣，只知道公司新來了個總裁，來頭不小，是集團董事長家的公子、太子爺，都是平時蘇娉在她耳邊唠叨時聽來的。
她以為這些跟她沒關系，她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行了，別議論這些有的沒的了。”
值機機長打斷衆人：“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不用多想。”
開完會，他們準備搭進場車去安檢道口，剛走出準備室，就見前方大廳的中間電梯門開了，那是公司高層專用電梯，一行人自裏頭快步出來。
有四五人，大步流星往前走，為首的男人一身黑西裝，看着很年輕，但氣場強大，正與身側助理模樣的人交代着什麽，他們一路過來，周圍人紛紛自覺避讓。
許知月他們也在準備室門口停下，想等這幾人先走出公司大門。
許知月心中詫異，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厲西钊，而且這個人是從公司高層電梯裏出來的，其他人她不認識，但跟在厲西钊身後的運行副總她見過，瞬間便明白了他們嘴裏說的公司新總裁，就是厲西钊。
厲西钊的腳步忽然頓住，目光轉向她。
運行副總見狀便與厲西钊介紹道：“這幾位都是今天航班的機組乘務組人員。”
他接着單獨介紹了那兩位資深機長，厲西钊淡淡聽着，目光始終在許知月身上，運行副總仿佛看出了什麽，笑道：“小許是我們公司第一位女機師，順利的話也将是第一位女機長。”
厲西钊開了口，問的人是許知月：“你酒測過了？”
許知月微不可察地擰眉：“過了。”
公司規定飛普通航線起飛前十二小時禁酒，她昨晚喝最後一口酒時是八點，現在是下午四點，已經有二十個小時了，沒有任何問題。
厲西钊吩咐身邊人：“以後普通航線的禁酒時間也提高至二十四小時。”
跟随他下來的幾人愣了一下，無奈應下，面前這些機組乘務組的人員則微微變了臉色，以為厲西钊是對他們有什麽不滿。
厲西钊的視線落回許知月：“你留下，今天別飛了，去航醫那裏做個心理評估，通過了再複飛。”
衆人愕然。
許知月沉了聲音：“我有體檢合格證，三個月前剛更新的。”
厲西钊沒有搭理她，示意運行副總：“跟飛行部說一聲，許知月的心理評估通過前停飛。”
運行副總尴尬問：“是有什麽問題嗎？”
厲西钊沒有說明原因：“通知他們就行。”
值機機長和許知月師父嚴衛民關系不錯，想幫許知月說話，才開口厲西钊卻沒給他機會，已大步而去。
人走之後，準備室前的一行人靜默了幾秒，值機機長無奈安慰許知月：“算了，這也不算處罰，不會有什麽大的影響，回頭你去做份心理評估就是了。”
“是啊是啊，他就是想找個人開刀，挑中你了，你別太當回事。”其他人紛紛道。
許知月很快平複了心情，笑了一下：“我沒事，你們趕快走吧，別耽擱了。”
說了幾句話，其他人趕時間，不得不離開。
許知月只能感嘆自己倒黴，拿出手機上公司內網，買機票。
澳洲她還是得去，就算要做心理評估，也不急着這兩天。
經濟艙和商務艙已經沒票了，只有頭等艙的票，內部人員買也沒有優惠，許知月忍痛下單，心裏已經把厲西钊罵了百八十遍。
她真的沒有想不開，為什麽那個混蛋就是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