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業火重蓮下的通路并不寬, 滿打滿算才不過是個正常男人打開雙臂的寬度, 若是三人并排走進去算是擠的了, 得肩貼着肩才行。柳周自诩是個知趣的魔,他雖然這麽多年身邊都沒個伴兒,但俗話說“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他再怎麽要跟清霄對着幹也是知道他這時候要是上去貼着謝玄陽的肩走會掀翻怎麽個大醋壇來。
他便是老老實實地等兩人都進去了才跟在他們身後走進。
通道內沒有光, 和他們初來私庫是通過的密道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但不同的是他們周身的溫度随着三人的深入而以緩到難以察覺的速度慢慢上升,待他們注意到時一直纏繞在周身的寒氣已完全消失, 仿佛他們已經不再冰原之下而是步入了另一個已是春季的地方。
謝玄陽領着另兩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眼前突然一晃,突如其來的亮光令他的眼睛刺痛,忍不住閉起來。待他适應過來再次睜眼時, 出現在眼前的卻不是想象中的內室,而是個城街。
謝玄陽想上看去,他們頭頂碧空,上有些許片雲飄過, 偏東還未到正空的太陽懸在空中散發出耀眼卻算不上炙熱的光。
柳周驚愕地道,“私庫不是在內室?難道我們出來了?”
謝玄陽攢着眉打量着四周,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還在私庫中,但這面前着人來人往的繁華街市卻又不像是作假的樣子。
“這……”他剛想說什麽,就被個拿着糖葫蘆的小童撞了個正着,糖葫蘆上包裹着的厚厚糖衣碰上他的衣服, 留下了塊深色的印記。謝玄陽穿的衣服本就是淺色的,沾上了糖印後特別明顯。
小童一見自己闖了禍,瞅着謝玄陽身上的糖印抽了抽鼻子,眼眶都紅了起來,頓時溢滿了淚水,“唔……”
謝玄陽見狀再也管不上這到底是真還是假了,趕忙蹲下身安慰道,“沒事沒事,不哭,哥哥給你再買個好不好?”
可謝玄陽越是這麽說,這小童的眼眶越紅。他瞅了瞅謝玄陽的臉,糯糯地唔咽了幾聲,突然“哇”得哭了出來,“嗚哇——!”
這小童哭得稀哩嘩啦,謝玄陽在一旁束手無策,他平日裏接觸的大都是已有自主能力的人,想小童這等年歲幼小的幼童甚少接觸,最多不過是在路旁街邊看過幾眼而已。要問如何安撫哭鬧的幼童,謝玄陽當真是一竅不通。
他求助地看向清霄。可清霄又哪知道?雖說流行當初是在他身邊長大,但流行從來沒敢在他面前哭鬧過,也沒人告訴過他如何安撫幼童。
清霄與謝玄陽對視幾息,終還是也蹲下來努力回想着他還未入道前的記憶中凡人安哄小孩的法子,輕輕揉了揉小童柔軟的發頂。小童一見清霄,先是停下哭聲幾息,看了看清霄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下一刻哭得更兇了。
柳周瞧着忍不住噗笑了出來,道,“哈哈,你們兩竟然這點小事都不會。”說着也蹲了下去,擠到小童的面前,雙手遮住臉,忽然打開露出張表情好笑的誇張鬼臉來,他雙手扯着自己眼角,吐着舌頭道,“略略~”
小童眼裏含着淚一頓,肉肉的小手突然糊到了柳周的臉上,一巴掌都将柳周的臉給打歪了。他放聲哭着,喊道,“嗚哇,娘——!有壞人——!”
柳周哪想他不過是想逗樂小童,就被說成了壞人。他雖說是個魔,雖說常年幹給錢收命的活計,但除此之外到哪都是個遵紀守法的東都人,就說是出去喝個茶吃個飯還老老實實付錢呢,怎麽說也算不上壞人。
他剛想跟小童解釋一下,卻在話還未出口的時候就被人用利器抵住了脖子上的命脈。三人轉頭一看,抵着柳周的是柄長、槍。
“好小子,敢在我的地盤犯事,膽子不小啊。”拿着長、槍的男人哼笑了兩聲,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手突然從後抓住柳周披在身後的頭發,猛地一拉,直接将人給拎了開來。
男人抱起小童,熟練地将其哄好,又掏出幾個銅板從路過的小販手中買來一串新的糖葫蘆給他。小童被哄的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地蹦跳着跑走了。
男人這才有空看了眼柳周的長相,道,“喲,還是個生臉。”
他又看了看另兩人,視線在謝玄陽的臉上停留了片刻。而此時柳周已是全然懵住了,他全身的肌肉緊繃着,瞪着雙眼不可思議地盯着拎着他的男人。
面前的這個男人面容剛毅俊俏,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多情,也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得被這雙眼給迷去。他的左眼角下還點綴着一顆淚痣,看起來很是眼熟。
柳周雙唇顫顫,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魔、魔、魔……”
“魔什麽魔?少跟我胡扯八扯。”那男人道,“就算你是外鄉人,我也不可能放過你。我可告訴你,誘拐幼童牢獄少為三年,多至十年,你就是犯案未遂也得跟我走一趟。”
柳周一聽要有牢獄之災,登時醒神,再也顧不上其他,喊道,“犯案?我可是良民!我沒有誘拐!”
男人呵呵冷笑了兩聲,道,“那你剛才在幹什麽?就看你這張狐貍臉就不像良民。”
柳周不滿道,“我哪裏像狐貍臉了?”
男人老神在在地道,“狐貍精。正常男人誰會在眼睛下面還像女人一樣上妝?和這兩位比,你這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柳周被這一句“狐貍精”給氣得直喘粗氣,他怒道,“我這是魔紋,你就算是魔尊也不能這麽誣陷我!”
男人聽着直接翻了個白眼,道,“得了吧,還魔尊呢,你別是話本看多了。雲帝國是個人都知道我是西北李将軍,無論和江湖上什麽魔教還是什麽妖魔鬼怪半杆子關系都沒有。”
柳周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謝玄陽插話道,“将軍怕是有些誤會了。”說着幫着柳周向男人好生解釋了一番。
男人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抱歉,抱歉,方才我錯怪你了。”
柳周擺手道,“沒事。”他心中嘟囔道:誰讓你是魔尊呢?怪誰都不會怪你。
謝玄陽問道,“方才說到你是西北李将軍?可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易山将軍?”
男人一聽,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道,“嘿嘿,其實…也不能說大名鼎鼎,只不過是打了幾場勝仗而已。”
他瞟了瞟謝玄陽,見謝玄陽正勾着嘴角微笑着看着他,他忍不住說道,“這位……能別這麽看着我嗎?你和我心上人長得挺像,這樣怪不好意思的。”
清霄一聽,頓時臉色一沉,神色不愉地看向李易山。
謝玄陽卻是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道,“哦?真的很像嗎?”
李易山将謝玄陽看了又看,目光停在他的眼睛上,頓了頓道,“其實也不是非常像他…還有些說不上的眼熟……”
謝玄陽心道:當然眼熟了,我像的就是你自己啊。
謝玄陽在看到李易山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們踏入了幻境之中。但這幻境如此逼真,每一個路人都像是有獨立的靈魂一般,這便不可能是被作為陷阱的簡單幻境,反而可能是本就屬于這個私庫內珍寶的一部分。
他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卻是不顯半分。他回道,“那有機會定要見見他。”
“有機會,有機會。”李易山說道。一提到他的那位心上人,李易山就跟所有陷入愛戀中的毛頭小子一般,少了許多才見面時看到的淩厲。他不由緩聲問道,“不知兩位道長來這兒做甚?有什麽幫忙的盡管說,我李易山在這長安城裏也算說得上話。”
謝玄陽一聽就知道他謙虛了。長安城是當初李易山登基前、還是武将時期最初所屬的西北軍隊中的管轄地之一。在這裏西北軍的話語權極大,除了當時還在皇位上的皇帝,就是朝中重臣來了說話也不好使。
在西北軍裏已是将軍的李易山,他擁有的權利絕不是說得上話那麽簡單。不過這個時期的李易山所擁有的權利的确不是最大的。西北軍是東都天策軍的原身,于李易山正式上任統領時改名。既然此時還名為西北,那這個李易山定還僅僅只是個将軍。
謝玄陽沒有回答李易山的話,而是反問道,“李将軍又是為何稱呼我兩為道長?”
李易山道,“這個嘛...我心上人就是個道長,我也就總能看出你們兩身上有和他相像的地方…嗯…你們都用劍。”
說着他又将長、槍用胳膊肘攬住,手指比劃了幾下。
謝玄陽笑道,“那按你這麽說,用劍的都是道長了。”
李易山趕忙搖頭,道,“不不不,怎麽可能?說句話可能會有些冒犯,你們兩給我一種與他相似的感覺,大概就是所謂的仙風道骨吧。”
謝玄陽心想:恐怕不是仙風道骨,而是因為我和清霄修習的都是父親的劍法。
不過這話謝玄陽不能說,雖說這是在幻境之中,但誰都不知道如果他們表現出與李易山或謝玄陽有關系會發生什麽。這種幻境更像是自稱一處的小世界,他們若是輕易打破了其中的規則,讓本屬于幻境規則中的人察覺到自己的違和之處,恐怕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不過這種幻境能存在并且保持其中的規則循環,定然有個維持幻境的特殊之地,眼。而這個眼對外來人來說通常就是出去的路。
謝玄陽便是問道,“不知李将軍可知這長安城裏有什麽有名的地方?”
李易山撫掌笑道,“哈!原來幾位是來游玩的啊!懂了懂了。咱這長安城有名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不嫌棄我這就帶幾位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