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行拉着謝玄陽一路狂奔。謝玄陽不知道他被拉着跑了多久,流行拉着他跑起來速度很快,連縮地成寸的法術都用上了。
石道鬥折蛇行,彎彎繞繞,謝玄陽被拽着在這石道裏繞來繞去,過了不少轉角。他方向感本就不太好,此時更是分不清自己在哪裏。
流行又拽着他沖過一個轉角,轉角後的石道不長,在石道的盡頭出現一個石門。石門後的光亮與石道內幽暗的油燈光截然不同,乍一看十分刺眼。
“等等!”謝玄陽叫道。
貿然進入突然出現的石門不是個好選擇,此處又是岑家人的祠堂,他們在祠堂設下這麽多東西,誰知道這石門後會不會有比他們身後的怪物更麻煩的。
但謝玄陽說出這話的時候流行已經沖了進去,他被流行抓着手腕,在慣性下也一頭栽進了光亮中。剛進去他就撞到了一堵肉牆上。
流行修行這麽多年,身體早已維持在巅峰狀态,謝玄陽和他相比身材小了不少,個頭連流行的肩都沒到。在極快的速度下撞上流行的背,謝玄陽一時間頭昏腦脹。
這個體型真是弱。謝玄陽扶着額頭緩了好一會兒,第一次對他現在少年的身體有些不滿。
恍惚間他聽到前方傳來聽不出意味的聲音,也不知是在說什麽,那語言謝玄陽從未聽過,像是低喃又像是遠古時期祭祀的桑林之舞。
聽着聽着,他的頭更暈了,昏沉沉的,似乎是睡意湧上頭。
不對!謝玄陽猛地驚醒。
他現在是修士又沒受傷,身體無需休眠,他怎麽會有睡意?
他深吸口氣,心中默背紫霞心法。這是他每次清心時都會做的事,紫霞心法不但是他所修之劍搭配的心法,其中還飽含道家精髓,清心淨神。
腦中的昏意一洗而空,謝玄陽這才擡眼仔細打量起他們所處之處來。石門後還有一道石門,相比第一道門來說較小,門框更厚,與第一道門間形成了算不上大的隐蔽空間。這空間不算寬,卻恰恰好能将身材修長不是肩寬身壯一類男子的流行遮擋住。
謝玄陽稍稍側頭探出一點,向石門內部看去。那裏是個巨大的祭壇,祭壇的地面上有着一道道很深的溝壑,溝壑連接在一起形成了無數文字。這些文字肯定不是四國的字,謝玄陽在西涼皇城借住時看過許多書籍,四國的文字都有接觸,他沒見過這種字體,但這些字莫名眼熟。
這些由深壑構成的文字排列整齊,成一個個條狀向祭壇中心彙去。祭壇中心有個放着木盒的高臺,高臺下有四條盤繞擡頸卻低首的龍雕,鎮守四角,龍口銜有夜明寶珠。這是祭壇內晃眼的光線就是這些夜明珠發出的。
Advertisement
謝玄陽見那四龍臉色不由發沉,暗道不好,這祭壇若是暴露在世中定會掀起腥風血雨。若是傳去西涼,他那位三皇子友人定然不會再是一貫的懶散,不惜西涼與北辰間目前平穩的局勢,費再大的功夫也要跑來将與此處有關的一切生靈都消失個幹淨。
四龍擡頸低首口中銜珠,意為龍臣服,是對龍最大的不敬,其中侮辱的意思不下于人被要求從另一人的胯下爬過。
這些岑家人犯了大忌!
謝玄陽心想此事完結後定要毀掉這裏,絕不能讓更多人知道此事。他看向祭壇中央圍着高臺祭拜的岑家人,眼中陰晴不定。
“謝師弟?”流行的低喊讓謝玄陽伸向劍柄的手一頓。
“怎麽?”謝玄陽不動神色地收回手,流行站在他前面,喊他時也只是微微側了點頭,以流行的角度看不見他剛剛的小動作。
流行指了指祭壇中央的岑家人,壓低聲音說道,“你看那裏,那些岑家人旁邊,是不是師弟他們?”
謝玄陽這才注意到那些跪在地面上,雙手撲地行大禮的岑家人身邊還有兩個棺材。那兩棺材沒蓋上棺蓋,也沒平穩放在地上,而是一端放了撐腳微微豎了起來。不過豎起的高度也不高,謝玄陽只能看到棺材裏各躺着一個人,看不見臉,只能看見他們都穿着白衣。
那些岑家人各個身穿華服,他們禮拜時是背着謝玄陽這個方向的,他無法看到他們的面容。等他們站起來了轉身走到那兩棺材旁時,竟有好幾個露出的臉皮潰爛,還露出了白骨,還有幾個皮膚上有着斑痕。
那些斑痕謝玄陽認識,是屍斑。
他們明明白天才在衆人面前出現過,無一不是面容姣好,根本不是現在這樣可怕的樣子,他們怎麽會在短時間內變成這樣?就算是屍人也不會腐爛得這麽快。
難道說他們白日是用什麽東西掩蓋了真正的樣子?謝玄陽想了一會兒,覺得不太可能。如果他們用東西掩蓋了,他不會察覺不到其中的異樣。
那些岑家人中走出兩位男子,一把将棺材內的兩人拖拽了出來。兩人被抓着頭發,不得不高擡起下颚,将脆弱的頸部暴露出來。他們雙眼緊閉,神情痛苦像是有什麽可怕地東西在折磨他們,張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随着呼吸猛烈地上下起伏。
謝玄陽被兩人驚得向前一步,這兩人真是不知怎麽從他身後消失的莫淩煙和白祈杉。他們果然落到了岑家人手裏!
“你別沖動!”流行攔住就想沖過去将兩人救下的謝玄陽,死死按住他拔劍的手,“現在情況不明,岑家人能對付修士,你現在出去說不定是送死!”
他被按住,眼睜睜看着那群岑家人用匕首在兩人的脖子上放了一刀,鮮紅的血近乎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兩人白色的天銜宗弟子袍,滴落到祭壇上的深壑中。
謝玄陽登時紅了眼,“你——”他咬牙切齒道,“放、手。”
這些岑家人在活祭!他們用他兩位友人的血活祭!這種儀式不但是要放光祭品的血,還要祭獻祭品的靈魂,失了魂魄,他們兩人再也無法輪回,生生世世無法解脫。
他看到被用作祭品的兩人呼吸的起伏微弱了下去。白祈杉無力地側垂下頭,雙眼顫顫睜開,對上謝玄陽發紅的雙眸。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但還是認出了遠處的謝玄陽。
白祈杉動了動唇,若不是謝玄陽死死盯着他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動作。
跑。
白祈杉在讓他跑。謝玄陽看得雙眸更紅了一分,原本墨色的眸子已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深紅。
這個時候白祈杉竟然還讓他跑,難道他不知道他們兩已經死到臨頭了嗎?他若是現在跑了,他們就再也沒可能得救了!
“流、行!”謝玄陽咬牙雙手扣上劍柄,發力,“你,讓開——!”
雙手手背霎時青筋突起,利劍出鞘,劍刃上附着者顯眼的藍色劍氣,寒光一閃。謝玄陽已經持劍沖了出去。
與此同時拖拽着白祈杉的岑家人也将匕首狠狠刺向白祈杉的心髒。一個推力驀地将他撲倒,撐在他的上方。匕首從那人的後心全然刺入,唯留手柄在外。
一口溫熱的血噴在白祈杉面上,讓本就因失血過多而全身發涼的他更是冰冷。白祈杉呆呆看着擋在他上方的莫淩煙,雙唇顫抖着,“不…不……流、流雲!”
——————
天銜宗劍峰
閉眼靜坐的清霄猝然睜眼。
莫淩煙的魂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