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外一:當游戲裏的葉炜穿到本文裏(下)
一開始,葉炜只以為那是一個平常的夢境。
他站在藏劍後院的花樹下,看着柳夕牽着葉琦菲緩緩走來。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襦裙,披着一件鵝黃色的外衫,長發只用一根質樸的銀簪松松绾起,眉目如畫,淺笑嫣然,是他記憶裏最美好的模樣。
葉琦菲則穿着大紅色灑金長裙,紮着包包頭,蹦蹦跳跳的跟在母親身側。她如此稚嫩而活潑,見到什麽都要叽叽喳喳說上一回,又天真又可愛。葉炜只在記憶的縫隙裏見過她這樣同母親撒嬌的模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柳夕去了,她再也沒這樣對任何一個人撒過嬌。
母親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她們有說有笑的走近,向走廊另一邊走去。葉炜朝着她們邁了兩步,卻不敢出聲叫住她們。在以往的夢境裏,若是他就此出聲,柳夕看他一眼,随後便會立刻領着女兒飄然而去。
她從不曾為他停留,葉炜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心病,還是九泉下的鬼魂對他的報複,但他還是如同前幾次夢中一般,注視着她們逐漸走遠,然後跟在她們身後,陪伴她們走完長長的一段路。
——然而這一次,沒等他邁開步子,葉琦菲就搶先一步叫住了他。
“三叔!”随後她撲過來,紅彤彤的圓臉蛋上帶着甜美的笑意,伸長了雙手要他抱。
他吃了一驚,定定的站在原地,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葉琦菲自然是叫他爹的,便是發怒時,最恨恨也不過叫他葉三莊主,怎的這夢裏如此古怪,竟然叫他三叔?
他猶自困惑,葉琦菲卻面色如常,一疊聲的要他快點抱抱她。他方才小心的把她抱起來,一擡頭就看到柳夕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關切的注視着他的面龐。
他已經許久不曾有距離她這麽近的時候。
她還是柳葉眉,桃花面,面象纖弱,骨子裏卻并不缺少堅韌。葉炜至今記得她自刎于他和柳浮雲面前的模樣,那樣決絕,鮮血足足濺了他們一身。往常她連殺只雞都要遲疑,偏偏那個時候對自己下手卻比對誰都狠。
經年後午夜夢回,葉炜時常想到:或許那段不曾交心的歲月已經磨光了她對自己的愛意,才讓她做了這樣決絕的決定。後來他想盡辦法想要磨合藏劍和霸刀的關系全了妻子的心願,卻發現她的死已經成了橫隔在藏劍和霸刀之間一道難以跨越的溝渠,正是因此斷絕了兩派和平共處的可能。
将一生盡耗在他身上,或許她早就後悔了。只是那時葉琦菲已經出生,由不得她想要回頭罷了。
柳夕關切的問了他一句,張口卻叫的是三弟。葉炜心想她根本沒有弟弟,怎麽也想不透這其中的關系,剛張開嘴想要搭話,脫口而出的卻是一聲“二嫂”。
電光火石之間,他驟然明白過來——柳夕叫他三弟,葉琦菲喚他三叔,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們根本是他二哥葉晖的妻女!
可那怎麽可能呢,這裏不過是他的夢境。難不成在他心裏,竟然希望妻子當初選中的人是葉晖麽?
他渾渾噩噩,始終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節。柳夕帶着葉琦菲是要給葉晖送飯,他也跟了去,一路上被葉琦菲拉着手叽叽喳喳,竟難得有這樣親近的時候。
二哥還是他熟識的那個,滿懷關切的目光總讓他心生慰藉。只他摟着葉琦菲的模樣讓他看呆了眼,竟不知他是這樣一位慈父。
是了,對兒子對女兒自然是不一樣的,葉晖為人正派,做哥哥做得再沒人比他更好。當初他和柳夕在西湖邊安家,葉晖心裏再不高興也幫他把消息瞞住,又時時遣了人送來各種東西,四時禮品一樣不落。葉琦菲剛出生時,也只有他登門賀喜,和他一起喝了杯水酒,那時候他還沒從武功盡失的黯然裏走出來,還記得葉晖看着他深深的嘆氣。
他那時是可憐弟弟,還是可憐柳夕呢?葉炜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确非常喜歡葉琦菲,從小就時時照顧着她,後來柳夕去後,他帶着葉琦菲回到藏劍,也是這個哥哥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在他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就讓他的女兒在藏劍站穩了腳跟。
面前的琦菲環在葉晖懷裏撒嬌,一看就知道往常沒少做這樣的事情。桌子上擺的都是柳夕擅長的菜色,酒壺裏盛着葉晖喜歡的梨花白,被細細溫過,柳夕執壺為他們倒酒,擡起頭和葉晖眼神交彙,便是彼此一言不發外人也能感覺出脈脈來。
葉炜從沒覺得心裏這樣難受。
在他的記憶裏,葉琦菲從未和他如此親近。如何親近得起來?她還小的時候他一味的頹廢,女兒的名字都是妻子自己取的,好不容易他從絕望中邁出步子,她卻已經長大了,手上的劍已然握得沉穩。
見到他不過點頭叫爹,武功上有不懂的地方,雖也來找他指點,但找不到他就去尋葉英葉晖,也看不出對他這個父親有什麽不同。她從沒像這個葉琦菲一樣指使他給她剝過魚,或者說,葉炜根本不知道她的口味。父女倆一齊用飯時,她總是自顧自的吃完便起身告退,也從沒對葉炜安排的菜色發表過任何意見。
葉炜也想對她好,但看着她那張越大越像柳夕的臉龐,他自己也知道太遲了。柳夕在他們面前自刎的時候,她就站在她後面,妻子渾身浴血的倒下去,他立刻就看到了女兒震驚的雙眼。
那天她本來是被柳夕留在了後院的,可是霸刀一個主事的女主人都沒有,下人們一時沒看住,竟讓她跑了出去。匆匆趕來的柳驚濤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捂她的眼睛,可是遲了就是遲了。或許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母親為何自盡,長大以後卻沒什麽不懂的。
柳夕的死隔斷了霸刀和藏劍,也隔斷了他和葉琦菲。可他沒法去責怪她,因為他欠她的根本還不起。
以身相許,還真是以身相許。午夜夢回,葉炜并不是沒有悔恨的,他最恨的就是柳夕遇到他,若是不曾有那場相遇,或許他們最終也走不到那樣慘烈的結局。
柳夕想要的,他終究給不了,倒不如一開始就沒有開始。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有一段好姻緣,有人珍惜她愛護她,總比了無生趣的蹉跎在他身上要強。
怪只怪他太淡漠,而她太固執。
面前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琦菲被母親罵了只管往父親懷裏躲,葉晖護着她向柳夕讨饒,而後者雖然語氣不悅,眉眼間卻始終帶着輕松自在的笑意。
和葉炜印象中大不相同。
柳夕還在的時候,他們雖然住在同一片屋檐下,卻相處得猶如兩個陌生人一般。她對待他的态度始終帶着幾分憐憫和小心翼翼,而他甚少把她放在眼裏。
或許也曾有過幸福的日子吧。在他悟出寂劍後,終于看到了妻子和女兒,他主動帶着她們返回藏劍,葉孟秋的拒絕更是激起了他的血性。為了妻女,他甚至按捺下脾氣随她們一同去了霸刀,在那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踏入霸刀一步的。
只可惜,這妥協終究來得太遲,太遲了。他和妻子相處不過幾年時光,那其中竟然只有幾個月的松散幸福,如今葉炜每回想起,都要為柳夕嘆一口氣。
吃過飯,他向二哥告退,葉晖抱着琦菲送他到門口,再三叮囑他要按時吃藥,柳夕溫順的站在一邊,看他的目光帶着嫂子的溫柔和關懷。
他心中酸澀,扭頭走出老遠才回過頭,那對夫妻已經走回了書房。屋子外面有一樹報春花開得燦爛,又是一年春早到,可似他這般孑然一身,便是花開錦繡也感覺不到一絲快樂。
拔劍四顧心茫然,只影向誰去?時至今日,他這才知道這些年,自己究竟錯過了些什麽。
****
葉炜從睡意朦胧中清醒了過來。
他獨自躺在床上,銀發落了滿枕。窗外月上中天,時辰尚早,他卻已然沒了睡意,披衣起身,點燃燭火擦起了長劍。
無雙劍客無雙劍。年少時他也曾為這樣的贊譽沾沾自喜,現在才知道一切稱贊都不過是虛名,只有這把無雙劍一直跟随在他身側。
這些年來葉晖也不是沒勸過他再娶個妻子,可他一直拒絕,除了怕葉琦菲不能接受,他自己其實也接受不能。
曾經滄海難為水,或許還會有人如柳夕一般愛他,可他已經承受不起同樣炙熱的愛恨了。如她那般溫柔似水的少女,辜負一個已經是悔不當初,何必再耽誤其他人的一生。
清輝之下,他喃喃自語:“夕妹,願你來生平安喜樂,兒孫滿堂,千萬千萬……不要再遇到我。”
惟願山高水長……永不相會。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對于游戲裏的葉炜來說,他就是做了個怪夢。對于他來說,接下來的人生還很漫長,雖然總被悔恨折磨,但沒了柳夕,他總還有女兒和藏劍嘛。
其實按照游戲裏的尿性,葉琦菲和葉炜的關系還挺不錯的……呵呵呵呵呵。
雖然大家可能都很想看柳夕死了葉炜痛不欲生死去活來,不過我覺得那都是扯淡啊別傻了,男人沒了老婆還有五指姑娘跟事業的好嗎?更別提葉炜這種完全可以一輩子不娶老婆只玩女人的男人,說他是渣男那是因為古代的男人普遍人渣,說白了就是大家價值觀不一樣而已。
葉炜有多愛柳夕說不清楚,不過他心裏的愧疚肯定比愛更多。可能大家都覺得後來後悔算個鳥人都死了,但我想說真渣男譬如寫“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元稹很可能一面懷念你一面勾搭別的妹子了有木有,說不定就是用“我的心好痛”這種情聖形象去勾搭的啊摔!葉炜能懷念柳夕一輩子,其實說明他還算個正人君子啦。
當然啦這麽說也有點牽強畢竟是游戲同人不是架空歷史,不過我個人挺煩寫文只寫情情愛愛,葉家人其實每個都很大男子主義,葉孟秋不說了,莊花簡直可以當一輩子的大魔導師,葉晖因為出身拒絕曲雲不說還有個母不詳的兒子,葉炜大家都懂的,葉蒙連理由都沒搞清楚就跑去霸刀找茬,就是葉凡拉着唐小婉私奔也一點沒考慮這對人家姑娘的閨譽的影響,唐小婉可能自己也沒什麽腦子,不過遇上他也算是倒黴了。
好吧,其實我不會寫為虐而虐啊,其他的大家就……自己腦補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