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嫡親血脈
皇宮梨春苑
當朝皇帝司陽承乾正坐在亭中看着周圍盛開的梨花出着神,一旁的酒器中正溫着酒。
趙淩跟着引路的太監走到亭外,看着亭中的皇帝,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拜見陛下”。
趙淩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可皇帝卻知道這看似恭敬的禮卻是敷衍至極。
司陽承旭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坐吧。”
趙淩恭敬地坐在皇帝對面,眼睛盯着一旁的酒器等着對方開口。
“你可怪我收了你的九龍秦天劍?”
趙淩輕笑一聲,“那九龍秦天劍本就是陛下之物,該是收回。”
“我給你此劍是允你調兵之權,你也不負所望收回怒江北上一線。可是,在如此利好的戰局之下,你為何要放棄瑯州城?這簡直是在胡鬧!”
雖然司陽承乾盡量把這句質問說的平淡,但還是不怒自威。
趙淩擡起頭看着面前的九五之尊,冷笑一聲,“陛下不自知麽?朝廷昏聩已在南方失盡了民心,留下一座城池又能如何?!”
司陽承乾皺起眉頭,這些道理其實他都是懂的。自己親政二十餘載,雖殚精竭慮勵精圖治,但還是難以彌補皇朝幾十年來的動亂與腐朽。南方大半城池被樊戟攻占,只餘瑯州一城,加之可民心已失,這城,怎麽都是保不住的。
瑯州一戰,趙淩命原本守在瑯州城的趙明德揮師北上與穆王的軍隊東西夾擊,一口氣收複被匪軍占領的所有城池,會師封州。而她自己卻只留下一萬兵士誘敵圍城,給趙氏父子北線作戰贏取時間。
司陽承乾看着坐在對面的趙淩,忽然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你怎可以身犯險?!置自己于那麽危險的境地!”
等這句話問出口,司陽承乾自己才有些明白,與其說氣她在戰局利好的情況下放棄瑯州,不如說是在氣她讓自己身處險境。
手腕處傳來的疼痛讓趙淩好看的眉頭緊鎖,“你弄疼我了”
回過神來的司陽承乾慌忙放開手,“對,對不起”。
趙淩摸着剛剛被握的發紅的手腕略帶譏諷地開口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樣,正視我一眼就性情大變。怎麽,是不是每次這樣看着我都會讓你想到她?”
一旁的帝王聽到這句話猛然握緊了雙拳。
“陛下既然沒有別的事情,那臣女告退了”。
趙淩這話雖恭敬,語氣卻沒有絲毫溫度。
就在她站起轉身之際,已經忍無可忍的帝王拍案而起:“司陽淩,朕可是你的父皇!”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原本已經退守在遠處的侍從聽聞亭中皇帝的盛怒,紛紛伏地下跪,有膽小者已經吓得渾身顫抖。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趙淩,不對,應該是司陽淩,卻站在原地自嘲地笑了起來。
“自出生幾日便被你抛棄送入雍親王府的時候,我便只有父王沒有父皇!”
她緊緊盯着這個面前的親生父親,這個王朝的九五之尊,語氣清冷之極。
“就是因為我像她,你就把我丢出皇宮扔在雍親王府不聞不問。就是因為我像她,二十年來你從未真正正視我一眼,而每次目光的短暫相撞都會讓你變得喜怒無常。就因為我像她...我,就如同一個罪人。”
原本盛怒中的帝王聽到趙淩的這番話像是忽然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頹然地坐下。
“你的出生讓她血崩而亡,我告訴自己她的離去都是因為你。我在已經睡着的她的身邊守了幾日,慢慢意識到她真的不會再醒過來了。這時候乳娘把你抱來,我看到了已經睜開眼睛的你,這雙眉眼和靜靜躺在一旁的她是那麽的像...”
司陽承乾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我不能...不能想象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每日都要面對着你,我怕...我怕你的眸子會讓我溺在其中,萬劫不複...”
趙淩眼中的帝王已經慢慢被湧出來的淚花弄得有些模糊,她緩緩坐了下來,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着心情,那是十幾年被親生父親抛棄的委屈和不甘。
“所以這十幾年來你把最好的東西源源不斷的賜進雍王府,連着把太子規制的七龍盤龍玉帶也給我,算是補償?”
司陽承乾看着這個在自己面前仿佛永遠都清冷之極的女兒,搖了搖頭:“你是絡兒的孩子,你本該擁有這天下最尊貴的東西。若你是男子,我就不用在那一群庸才中煞費苦心的挑選太子!一個妃子所生的太子都能腰束七龍,你是當朝皇後所生的嫡公主,是我唯一的嫡親血脈,為何不能?!”
司陽承乾眼圈泛紅,他輕輕地握起女兒的手,終是把目光投在了趙淩的眸中。
“朕已經決意遷都北上,淩兒,跟我走吧!”
自朝廷失掉南方最後一個重鎮瑯州後,樊戟的義軍已經控制了整個南方,他們的下一步必是修整軍備北上攻打京都,而京都地勢平緩,不易堅守,倘若到時候京都以南的幾個重要藩鎮失守,敵軍便可一馬平川的攻入。遷都北上,把京都作為抗擊樊戟的大本營是現下最為穩妥的選擇。
趙淩的心有一瞬間狠狠的痛了一下,她不知道一個帝王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将這番話脫口而出。二十年了,自己和他也只有每年除夕皇族家宴中的匆匆一瞥.自從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仿佛感覺被這個世界所遺棄一般,雖然雍親王父子待自己很好很好,但這一切都不能彌補這麽多年來真正缺失的那一塊。而如今,自己也終于知道,自己所憎恨多年的父親,其實,還是愛着自己的。
趙淩看向這個已不再年輕的帝王,她的內心渴求着這份失而複得的父愛,但是,穆王父子前線作戰,穆王妃和趙明歌就會被當做砝碼被皇帝帶到北都,如若穆王父子前方作戰失利,趙明歌母子就便身處險境...
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司陽承乾握着趙淩的手又緊了緊,“我大赟是有女皇登基的先例,如果你願意,父皇會扶持你登上帝位,做一切我能為你做的。”
此時的梨園微風輕柔,陽光強烈,趙淩感受着面前這個帝王手掌中傳來的溫度,眼裏表達的期盼,可是,此刻她腦中卻獨獨只浮現出趙明歌的身影。這是一個即漫長又仿佛只在一瞬間的掙紮,趙淩不着痕跡地抽出被握着的手,
“陛下準備讓誰留守京都?”
司陽承乾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熄滅,他略顯尴尬地從一旁的酒器中拿出一壺溫熱的酒自顧自的斟滿,“就讓輪兒留在這裏吧!”
“太子?可他膽識不足威信也不夠,何以服衆?”
司陽承乾聽着自己的女兒如此直截了當的評價自己選出的太子,有些無奈地咳嗽了兩聲,“趙泱父子和恪兒都會留下來輔佐他”。
“如今皇室直系一脈中有些才幹的我看也只有雍王嫡子司陽恪了”趙淩接着給皇帝插刀。
“那我父王呢?”
“除了留守的官員将領,其餘的皇親重臣及其親眷一律随朕北上。”
趙淩的鳳眸眯了眯,帶父留子,還是皇家那套爾虞我詐。
趙淩站起身來走出亭外,“你讓我在雍王面前兜兜轉轉了這麽多年,也讓他看着我這副越來越像母後的樣子備受煎熬了這麽多年,如今母後已逝近二十年,你和雍王間的恩怨該是淡了,畢竟他是你唯一的嫡親弟弟。”
亭中的帝王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穆王妃這梨花釀,終是釀不出你母後的味道...”
先皇後善釀梨花釀,雖然皇帝為此專門在禦花園旁中建了梨春苑,裏面載種了一大片梨樹,但先皇後每年還是會到穆王府南苑中的梨花臺采集花瓣,來年開壇的第一口酒先皇後也多是派人送去穆王府。自先皇後仙逝,每年穆王妃釀的梨花釀必會被皇帝派人要走一壇。
‘如此這般,又是何必...’
轉身而去的趙淩,一行清淚終是流過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司陽是個姓氏,因為身邊真有人姓司陽,這個稀有的姓氏如此之罕見甚至連網上都查不到。我覺得很好聽就拿來做了筆名,文章中正好借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