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亂 傾歌

第24章 離心

又是一夜夜幕降臨，謝蘇榕已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她顧不得周身的疼痛起身去找李晉，卻看到李晉身着夜行服從帳中而出，不由得跟了上去。

“晉哥哥，你要幹什麽！”謝蘇榕出手制止住李晉想要偷襲守在趙明歌帳外的兵士，将他拉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榕兒，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趙明歌枉死！”

謝蘇榕盯着李晉質問道：“所以，你要帶她遠走高飛，扔下這花費你我幾個月心思精心部下的戰局，扔下支持你的将領，再一次的．．．扔下我？”

李晉低着頭不去看謝蘇榕，“明歌千裏尋我而來卻被囚禁于此，我至今連她一面都還未見到。難道讓我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歸璞拿來祭旗？榕兒，事到如今，我別無選擇”。

謝蘇榕氣急，“以你現在的傷勢，怎麽帶着她逃出這裏？如果被歸璞發現，他就能名正言順的殺了你！”

謝蘇榕還欲說什麽，卻聽到周圍的兵士騷動起來，順着兵士的目光，二人注意到夜色下瑯州城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啓，有人影慢慢從城中走出。

大軍全軍戒備，弓箭手緊張的對着那些人影拉滿弓弦。

厚重的城門在這些人走出之後又緩緩關上。眺望臺上的士兵來報，應是城中的老弱婦孺，大概有幾百人。

中軍大帳中，歸璞冷哼一聲，

“全部射殺！”

坐在下手的将領們互相交換着眼神，似是有話要說。

“怎麽？”歸璞問道。

“大将軍，那都是些老弱婦孺，連一個青壯男人都沒見到，如果就此全部射殺，恐會失掉人心的”。歸璞手下的一員大将裝着膽子說道。

歸璞見又有幾個将軍點頭附和，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之人，此人正是自己的心腹偏将劉孚。

劉孚轉了轉眼珠子，随即回道：“幾位将軍說的在理，我們攻下瑯州首先攻的是民心，民心沒有了，這瑯州就不能穩穩的握在我們的手裏。現在對方放出這些老弱婦孺，如果我們不問緣由全部射殺，那城中的百姓必定群情激憤誓死抵抗。這可能是趙明德的攻心之計，我們不能随了他的願。”

劉孚拱手對歸璞一拜，“但還是要小心，把他們全部囚禁在軍營中，嚴加看管為好”。

歸璞皺起眉頭思考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誰知兩日後，軍中有不少士兵嘔吐不止，虛弱無力，高燒不止，甚至死亡。有軍醫來告，是染了城中百姓得的不知名的時疫。短短幾日，眼看上萬兵士染病卻束手無策，一時間軍中人心惶惶。

中軍大帳中，歸璞氣的翻了桌案，“這是趙明德的詭計！當初就應該把她們全部殺掉！”

底下的将軍們皆低着頭不敢作聲。

“你們這群飯桶可制出解藥？！”歸璞對着面前跪了一地的軍醫們吼道。

一個看似尚有些資歷的老軍醫顫顫巍巍地回道：“啓禀大将軍，這時疫來的突然，我們并不知來源在何處，無法對症下藥。況且行軍時草藥帶的并不齊全，我們還在加緊配置”。

歸璞氣的一腳跺了過去，正欲抽劍将其斬殺，卻聽到帳外有人來報，趙明歌有解時疫之法。

李晉見到趙明歌的時候，她正在和軍醫們一道熬煮湯藥。看着有些消瘦的趙明歌，想着自己在她餘毒發作時将她抛在昆侖山莊而她不遠千裏又追随而來，心中頓時愧疚萬分。

“明歌．．．”李晉小心翼翼地喊道。

趙明歌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有些手足無措的李晉，她知道她離開滄波谷千裏而來就是為了見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知道此刻應該跑過去撲倒他的懷裏，她知道她應該責怪他的無情抛棄然後在一個吻中原諒他。可是，趙明歌沒想到此刻她的內心竟然無比平靜，在看到這個曾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時，趙明歌的腦海裏竟然全部都是另外一個女人。

那個謎一樣的女人，再一次救了自己。

她竟然料事如神般的在自己離開滄波谷前送了一小盒西鳳丹，正是這幾十顆西鳳丹，把已經淪為歸璞粘板上魚肉的自己解救出來。

軍醫在看到自己随身帶的這盒西鳳丹時驚呼‘行醫一生，得見西鳳丹真顏，無憾。’這才知道，這西鳳丹的藥方乃是藥王直傳大弟子所制。因藥王煉制的能解萬物之毒的章鳳丹配方已失只餘幾味殘方，世間僅有的幾顆也不知去向。大弟子翻遍藥王注書，花費幾年心血煉成西鳳丹，除了《毒沁注》上記載的奇毒以外，其它的病症皆能迎刃而解。但是大弟子因一次意外辭世，所煉成的西鳳丹也屈指可數。因留存數量太過稀少，久而久之，藥王師徒所制的章鳳丹和西鳳丹便成了江湖上的傳說。

趙明歌推測趙淩從昆侖山歐陽莊主那裏尋到章鳳丹的殘方讓周亦君在滄波谷煉制，周亦君依照殘方所配制出來的解藥不能完全解掉自己身上的毒，于是便有了再入滄波尋求藥引的事情。在谷中的這段時間，囚生如當年的藥王大弟子般，憑着手中的章鳳丹殘方翻遍醫書制出了幾十顆西鳳丹，而趙淩轉手便都交到了自己手中。

小小一顆西鳳丹化水，配上幾種簡單的藥材，這不知名的時疫之症便迎刃而解。士兵們都跪面前感謝她的救命之恩，當然，她也沒忘了從城中出來的老弱婦孺，一人一碗湯藥下去，身體也在慢慢恢複。

這樣的救命之恩讓趙淩在義軍中有了恩名，使得歸璞再也無法提起用趙明歌祭旗一事。

趙明歌皺着眉頭想把趙淩在腦海中驅散掉，她不知道那個女人在什麽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地這麽随意出現在她的腦中。趙明歌知道，這是一種可怕的思念，兩個女人，怎麽可能．．．

慢慢收回思緒，趙明歌擡眼望着不遠處的李晉，走上前輕輕抱住了他。

“晉，可有想我？”

李晉緊緊地回抱着趙明歌，“想的，每日都在想。明歌，我錯了，我再也不會抛下你了，你原諒我可好？”

這是一個緊致卻沒有溫暖到心的擁抱，趙明歌有些無所适從，茫然地點了點頭。

歸璞下令攻城，頓時沖殺聲響徹天際。

李晉被喊去中軍大帳，獨留趙明歌一人遙望着遠處的城池，心念着城中的兄長。

“郡主好計謀，蘇榕佩服”。謝蘇榕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趙明歌的身旁，悠悠地開口。

趙明歌皺了皺眉頭。

“郡主可還記得我在昆侖山莊時說過的話？李晉是我的，以前愚笨讓你搶了去，現在我要拿回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

趙明歌輕笑一聲看向謝蘇榕，“你與李晉自小青梅竹馬這點我不否認，可是我怎麽記得我與他動情之時你們只是以兄妹相稱，李晉也從未提起過與你有什麽私情。所以，并沒有什麽我搶了你的人這麽一說”。

“我們二人自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如果沒有你的出現，現下可能早已婚配！”

謝蘇榕看着遠處泛起濃煙的戰場，笑道：“你知道我比你強在哪兒嗎？李晉和我在一起，父親就能扶持他，他就有可能是義軍未來的首領，甚至是未來的天子。而和你在一起，他只能是朝廷的通緝犯，義軍的逃兵。況且．．．”

謝蘇榕轉頭看向趙明歌，笑的仿佛像一個勝利者。

“你也感覺的出來吧，李晉是有野心的，讓他和你在一起歸隐山野，是多麽的心有不甘”。

趙明歌眸子中的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她突然感覺有些累，她忽然有些想念那個女人的肩膀和她的懷抱，還有她看着自己時眸中暖暖的光。

低沉的號角聲傳來，趙明歌搖了搖頭，自嘲地嗤笑了一聲，‘這都什麽時候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