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初相處
當夜,大雪漸漸停歇,月亮竟然伸出了半個頭。
剛在廚房為趙明歌熬好藥的趙淩端着藥碗在趙明歌的房間轉了一圈也沒有尋到人,急急忙忙跑出房間,卻在自己小屋前的院子裏看到了獨自站在梅花前的她。
須臾,有聲音穿過清冷的月光飄進趙淩的耳朵,靈動而輕柔。
“傲梅飄雪細無聲,溪載月光映點紅...”
不見下文,趙淩看着她在梅花和小溪前來回踱步,低頭沉思。
趙淩眉毛一挑,走上前去
“誰憶窗外蛙聲雨,等來爾燕啄春風!”
趙明歌腳下微微一頓,擡頭看到趙淩嘴角噙着笑踏着月光而來,手裏端着的湯藥還冒着熱氣,徐徐升起隔在兩人之間。趙明歌在這虛于缥缈中尋到了一雙溫暖的眸子,仿佛能将這寒冷的雪夜包裹,連同那嘴角噙着的一彎,一并投進漣漪的心湖。
“明歌好才氣!”趙淩笑容盈盈。
趙明歌微微皺起眉頭無奈地接受了趙淩這略顯親昵的稱呼。
“淩姑娘才是。”
“你手上拿的什麽?”趙淩這才注意到趙明歌手中捧着一個木盒。
“初次見面淩姑娘就送我這梨花盞,明歌實在承受不起,今日特來歸還。”
“送出去的禮物哪裏還有要回的道理?再說,這梨花盞不是你從小就一直想尋得的寶貝麽?”
趙明歌的鳳眸眯了眯,“淩姑娘怎會知這梨花盞是我從小想要尋得的寶貝?”
趙淩卻不接話,把湯藥舉到趙明歌面前。
“再不喝就要涼了”。
趙明歌聞着沖入鼻腔的苦味眉頭皺的更甚,搖着頭連退兩步。
“我已經好多了,不必...不必再喝了吧!”
不想這邊的趙淩卻收起笑容,緊跟着逼上前,語氣溫柔卻又不容置疑,“一定要喝,直到找到能徹底解掉你身上的餘毒的法子為止,不然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啊?!”
趙明歌聽到這話簡直覺得人生好絕望,也不管剛剛才因為面前的人對自己稍顯親昵的稱呼而皺眉,她拿出自己在家對父兄和母妃撒嬌的那一套,嘟着嘴牽起趙淩的另一只手來回地晃,“你看啊,我已經喝了好久了,真的已經喝不下去了。這藥讓我整日都沒有什麽胃口,飯食都減了許多,你看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就當行行好少喝一次?就一次!”
趙淩哪兒見過這架勢,當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嘴角是抖了又抖,心肝是顫了又顫。
“那...那今晚就先不喝了,看看明天...明天有沒有胃口...吃...吃些東西。”
“恩!”
趙淩看到趙明歌的眼中放着光向自己撲了過來,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可還是要謝謝你!”
被緊緊抱着的趙淩心中百轉千回,想要回抱的手掙紮了半天終是放了下來。
在小廚房忙活了一下午,一籠梅花酪終于趕在林安兒困意襲來之前被熱氣騰騰地擺在桌上。林安兒把整張小臉埋在白色的蒸汽中,使勁兒的竄着鼻子。
站在一旁的周亦君被眼前的一幕逗樂了,用手指敲了敲林安兒的腦袋。
“小饞貓~”
完全是迫不及待地拉着周亦君坐下,伸手拿起籠中的一塊梅花酪遞到她的嘴邊,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
“周姐姐先吃~”
周亦君想要接過來的手頓了頓,腦袋向前一傾,一小口梅花酪便入了口,香甜清冽,裹舌入喉。周亦君滿足的用舌尖從齒間劃過,細細回味。
“怎麽樣?”
看着林安兒期盼的眼神,周亦君輕笑着點點頭,“好吃”
“真的嗎?!”林安兒歡呼雀躍着把餘在手中的大半塊殘點放入口中,含糊的開口道:“原來我也是有做廚娘的天賦的!”
此時一紙信筏從林安兒袖中飄落,周亦君上前拾起。只見信筏用印漿緊緊封口,封紙上書‘晉啓’兩字再無其它。周亦君疑惑地将信筏遞給還在興奮中的林安兒,“這是...”
林安兒這才驚覺,小心翼翼地把信筏揣入懷中,環顧四周,伏在周亦君的耳旁小聲說道:“月初時師父将這信筏給我只說讓好生收着。诶,周姐姐,你說這不會是師父要把這昆侖山莊傳給師兄的鑒印吧?”
周亦君疑惑不解,“這話從何說起?”
“要我說啊,當初師兄不顧師父反對毅然下山加入義軍,師父表面生氣,前段時間時間師兄回來他還閉關躲着不見,我看啊,心裏最疼的還是他”。
周亦君不置可否,看向林安兒正色道:“這信筏你一定要仔細收着,他日不一定還有大用途”。
林安兒也收起嬉鬧的模樣,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師父當初為何要反對李晉投入樊戟帳下?”周亦君複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林安兒思考良久,又拿起一塊梅花酪放在嘴邊,
“我曾見過有朝廷的車馬儀仗入過山莊,是一個女人,師父喚她...穆王妃...”
誅仙崖上,一輪明月當空,寒風微送,吹着崖下的青松如綠波般一浪浪推向遠方。
趙淩看着站在誅仙亭旁,看着崖邊衣玦翻飛的女子不禁有些出神。她想走上前去,可是卻仿佛瞬間失了所有的勇氣般,雙腳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松波入畫,美人入景。
她摸出腰間的玉蕭,對着一人一月,吹出一曲《離合》。
許是被身後的蕭聲吸引,趙明歌回過身來,看到站在誅仙亭外的趙淩,孑然一身,孤傲清冷,手中的玉蕭正發出低沉幽婉的曲調。
一曲作罷,趙明歌微微蹙了眉,招手示意趙淩近身。
“自見淩姑娘第一面起就看到這把玉蕭與你形影不離,可見是姑娘心尖上的寶貝,怎麽我聽着這玉蕭音色有些沉悶,音調也有偏差,我曾師從荛山鶴風真人,幸得南蕭隐裂,所以略通一二,若姑娘不棄,可幫姑娘一觀。”
身後的趙淩一愣,忙把玉蕭往腰間一別,“不……不必了,多謝郡主”。
趙明歌不想這人如此愛惜此蕭,連旁人碰都碰不得,不禁調侃道:“剛剛淩姑娘吹奏的這曲《離合》情思幽轉,此蕭又是你随身之物,莫不是這蕭是淩姑娘的心上人所贈?時常以曲相思,睹物思人了?”
仿佛被說中了心思般,趙淩盯着面前看着自己壞笑的趙明歌只覺得嗓子發緊,心中的千言萬語彙成激流,不斷的撞擊着猛烈跳動的心髒。
“如若...如若今日隐裂在手,郡主可要吹奏這曲《離合》?”
趙明歌晃了晃神,轉過身去眺望着朦胧在月光下的遠處,慢慢地收了笑容。
趙淩知道,那是瑯州的方向。
“不會”。
趙明歌說得很輕,卻字字入到身後人的耳中。
“以前我覺得蕭聲是隐忍的,不适合我。總覺得有功夫吹出這相思之苦,還不如到所愛之人的面前直接說出來的痛快!”
趙淩抿了抿嘴沒有接話。仿佛過了好久,面前的人兒轉過身來,眼睛裏閃着倔強的淚花,于朦胧的月光中,趙淩看到了她眸中映襯出的自己。
“淩姑娘是喜歡李晉的吧!”
“什...什麽?!”
“你費盡心力的搭救我和謝蘇榕,難道只是為了要報李晉的救命之恩嗎?當我和他站在一起時你看向我們兩個的目光,裏面的隐忍又是何意?你真當我看不出來嗎?”
“...”
“呵呵,我趙明歌看上的男人當然優秀,優秀的可以讓許多在他身邊的女子都愛慕他!對此我并不畏懼。可是...”
趙淩擡眼,正巧看到趙明歌盈盈的眸中淚水浸染,她想去勸慰,卻仿佛...失了立場。
“前幾日謝蘇榕找到我,說要搶回李晉。看着她如同下戰書般的堅定,我卻忽然失去了鬥志。”
“明歌...”
“我在想,當初有些勉強的讓他放棄了一切真的是對的嗎?他就如此心甘情願嗎?如今再讓他選一次呢?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是害怕他愛江山更甚于愛我?還是害怕我自己其實也并沒有第二次義無反顧的勇氣?”
說到此處,趙明歌一個踉跄向後退了一步直抵崖邊,趙淩眼急手快,快步上前伸手将趙明歌往懷中一攬,幾個回旋落到安全的地方。
趙明歌在趙淩懷中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但是她記不清曾經在哪裏聞到過,那是一種極其淡雅的花香,侵入鼻中放肆而又張揚。
趙明歌渾渾沌沌間仿佛又聽到有人喚自己‘稚兒’。她努力地想睜開眼,卻只模糊地看到這人腰間別着的玉蕭原是被一只玉婁裹着,裏邊的绛紫竹紋隐隐約約顯露出來,墜入黑暗前看到那玉婁上刻了一個很小的‘珩’字。
作者有話要說:
兩位女主終于開始單獨相處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