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銀樓
“姑娘,您今兒還穿成這樣?”
明憶夢看了眼自己身上素色簡單的長袍,疑惑的擡頭對自己的大丫頭道:“是啊,有什麽不對?”
“這未免也太不講究了,若是給姨娘瞧見,又該說您了。”大丫頭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勸道。
“這有什麽的,裏外都穿的齊整,不過是套衣服。”明憶夢不在乎的說道。
“姑娘,您今年也不小了,再不打扮打扮,日後可怎麽辦才好?”大丫頭頭痛的說道,明家的姑娘們雖不是什麽世家的姑娘,但日子都算好過,哪個不是穿金戴銀,就連明六娘明青宛如此清淡的性子衣着都從不馬虎,可偏偏她家的姑娘天生與人不同,從小如假小子也就罷了,可如今眼看沒幾年就要及笄了,竟還是那種懵懂不知事兒的模樣,也難怪馮姨娘急得上火。
這話顯然讓明憶夢不樂意聽了,她一甩袖子冷着臉道:“日後,什麽日後?莫非是要我學那明九娘,整日胭脂水粉的折騰自己?若真是如此才能有所謂的好前程,那我還不如留在府裏和我姨娘過一輩子。”
說完,她扭頭就跑了出去。
大丫頭在後頭喊了半天,也沒叫住其腳步,不由嘆了口氣,若是老爺同意明十一娘留在府裏一輩子到是好了,可這府裏什麽時候留過無用的人。
明憶夢将頭發随意绾了起來,大步往後花園去,她原還想着換了男裝溜出明府,但瞧着自家丫頭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沒了興致。
本身心裏就堵着氣,明憶夢也就越不想讓人找見,原想着尋一處僻靜之處好好冷靜一下,誰知道剛走到假山後頭就聽見一個女子嘤嘤的哭聲。
哭聲耳熟,明憶夢快步走了過去,開口就問道:“八姐怎麽在此?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明安靈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後趕緊将帕子取了出來将眼淚擦幹道:“沒,沒人欺負我,你怎麽跑到花園來了?”
明憶夢哪裏肯信,這人眼眶可都是紅的,剛剛她又不是耳背了,便道:“你別怕,告訴我,是不是明月香又欺負你了?”
明安靈慌張的搖搖頭道:“不是她,她在禁足呢,怎麽會是她?”
明憶夢狐疑的看着她,坐到她的身側道:“在咱們家,除了她還有誰會欺負人,她禁足了還不老實,非要再回思過堂才能死心?”
明安靈見明憶夢深信不疑,心下一松,眼淚也掉了下來,就好像終于繃不住了,如倒豆子般将明月香如何恐吓她的事情重頭說了一遍,末了擦了擦淚苦笑道:“我早知那日不該多嘴多舌,可她眼看就要出來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麽磋磨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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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憶夢聽後怒道:“你那日又沒說錯,她有臉做還沒臉讓人說麽?”
明安靈又是哽咽道:“可不就是不讓人說麽,這都惱羞成怒了,要讓我死呢。”
“咱告訴爹去,讓爹爹治她!”明憶夢氣得站起身道。
明安靈忙拉住她的袖子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寵她,這事兒弄不好反倒是我的錯,再說那私奔的事兒爹爹也不許別人再提,這弄不好還是我吃苦。”
“那怎麽辦?那就是個混不吝,出來大家都別想過舒坦。”明憶夢想起小時候吃過的虧,還有從姐姐們那裏聽到的事兒,就恨不得明府壓根沒這個人。
“要是她能被關着就好了,別出來,也省得大夥跟着提心吊膽的。”明安靈裝模作樣的感嘆道。
明憶夢點點頭道:“上次把她關起來是因為私奔的事兒,眼下也沒旁的事兒能讓她進思過堂,再說老太太被她這麽氣一下,看都懶得看她了。”
“那是當然,爹爹可最恨人私奔,當年四姐的事情可是追查了好久。”明安靈好似不經意的說起道,還偷偷看了明憶夢一眼。
“可不是?”明憶夢一合掌,眼睛亮亮的笑道:“咱們再讓她私奔一次不就成了?”
“和誰啊?這可開不得玩笑。”明安靈緊張的擡頭道。
“就像那些話本裏說的,雇個人或是找個家丁什麽的?”明憶夢自覺得了個好主意,又重新坐下道。
“她才從思過堂出來,是為了與董子揚私奔,這才多久啊,又換人了?你信?”明安靈沒好氣的說道,她就知道不能相信明憶夢的腦子。
明憶夢的笑容僵在臉上,想了想搖搖頭道:“我不信,可那怎麽辦?總不能真的去找未來的十姐夫吧,那十姐還不撕了我們啊?”
“他們私奔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又有什麽奇怪?和咱們有什麽關系。”明安靈垂下眸子,低聲說道。
明憶夢連連點頭,又笑了起來道:“可不就是如此麽?到時候十姐只會找明月香麻煩,就連太太都不會饒了她!”
明月香還不知道自家姐妹就因為她的一句恐吓,就想着怎麽重新将她送進思過堂,更可笑的是,那日明月香吓唬明安靈不過是希望她那張臭嘴可以悠着點,往後也少在她眼前晃悠,至于後續……明月香壓根沒想過,更不準備費什麽心思。
“要去鋪子裏?”明月香慵懶的靠在軟枕上,雖然前幾日已經解了禁,可她根本不想出門,如今這樣萬事不愁的日子很讓她享受。
“說是眼瞅着就要過年了,她們也想出去熱鬧熱鬧。”袖雙忐忑的回道,看着自家姑娘明顯不想動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姑娘這是怎麽了,原先去年的時候可是她帶頭想着要出去逛逛,總覺着鋪子裏送來的首飾不合心意。
明月香翻了個身同樣也想到去年似乎還真的出去過,若是她這次不去,那幫子女人指不定還以為她怎麽了。再說,她到了這個世界也确實沒有出去看看。
“行了,把那身櫻桃紅的襦裙拿來,頭發別梳的太複雜,原先的珍珠頭面可以用一用。”明月香下了榻走到梳妝臺前,順手拿了個紫玉的镯子往素手上一套。
袖雙不敢遲疑,離開轉身去取了衣服來,原本自家姑娘還顧忌着老太太,現在與老太太扯破了臉,那些素色的衣服自然也都壓了箱底,也不知道哪天才能重見天日。
明月香才不管那麽多,她只知道她現在的資本就是容貌和身材,她如今的目的就是要讓這些資本發揮最大的效用。她前世死的時候雖然年歲不大,可她經歷了太多,她不會天真的以為掩蓋自身的長處就可以逃過被父親高價“賣”出的結局,再說以她的性格,與其低調尋求別的出路到不如奮起一搏,哪怕就算是做妾,也要找個最容易生存的環境。
帶着暖語來到門口,果然看見家中一溜兒女孩站在馬車旁,明月香掃了掃衆人,發現除了五娘芳思沒來外,就連明青宛都出現了。
很顯然,衆多姐妹中只有明悅蓉最是高興,兩人也順勢坐上了同一輛馬車,至于其餘人那嫉妒戒備的目光,明月香壓根就當沒看見。
“你不是最喜歡出來逛逛麽?怎麽今兒心不在焉的?”明悅蓉靠在明月香身邊,關心的問道。
“天氣太冷,總想窩在屋裏待着。”因為知曉明悅蓉對自己最好,明月香說話就帶着一股子親昵。
“你啊,還跟孩子似的。”明悅蓉無奈笑道,可她見明月香被禁足卻并不似從前那樣郁郁不滿,心頭的大石也便放下了。
兩人正說着話,明月香躊躇剛想問明悅蓉的婚事就聽車夫在前頭喊着靠邊的口號,明月香心頭一動伸手就小心的揭開窗簾一角。
馬車停穩,明月香就見一輛雙馬拉着的精致馬車從她們的馬車旁邊飛馳而去,也難怪車夫遠遠看見了就老實的往街邊停。
“去問問,是誰家的馬車。”明月香頭也不回的吩咐道。
不一會兒,暖語回來小聲道:“說是城南何府上的。”
“何府?”明月香不解的問道。
“奴婢剛剛偷偷問了,何府就是天涯老人的府邸。”暖語這次的聲音更低了。
明月香看了眼明悅蓉,兩人都沒有說話,重新坐好之後,這事兒就當從未發生過。
所謂天涯老人據說就是宣王身邊的大太監何泰,此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宣地極有權勢,也難怪自家的車夫老遠看着就要避到一旁。
明家的生意很廣,除了布行古董外還有當鋪與銀樓,今兒明月香她們要去的就是自家的銀樓。
說是說銀樓,但裏頭金銀珠寶無一不有,玉石更是宣地有了名的好品質,明月香聽老嬷嬷們說起過好像明家自己就有一隊商隊,每年将布匹運出去然後從臨國将玉石運回來,也難怪明家的姑娘們各個吃穿不愁。
都是自己家的東西,姑娘們也就不客氣了,明月香一向不合群,拉着明悅蓉就找了個光線好的地方坐下,跟着看着畫冊選着首飾。
“六姐姐真是厲害,你怎麽想到要弄這個冊子的?”
明月香低頭摸着光滑精美的畫冊,心裏也不得不承認明青宛這個主意很好,因為珠寶鋪子裏來往的貴客很多,如果一樣樣的拿,既麻煩又容易出錯,到不如弄個畫冊,需要什麽再讓人拿來的好。
明青宛坐在衆位姐妹當中,含笑不語,并不為別人奉承的話所動,依舊淡定從容。
明悅蓉到沒受影響,她一心專注的在為明月香看首飾,凡是她覺着适合明月香的就一律放在明月香眼前讓她挑一挑。明月香只覺好笑,她的首飾匣子都好幾個了,到是明悅蓉沒人幫着籌劃底子也不厚,這若是出嫁了,吃虧的也都是她自己。
“行了,別給我選了,我瞧着這幾樣大氣的很,你自己放着帶,賬就記在我身上。”反正她爹說了,她想要什麽都可以随便拿,明月香當然不敢太過分,可給自家姐姐弄點首飾還是可以的,頂多她今兒少買點。
說完也不等明悅蓉說話,直接叫了店裏的夥計過來,把她挑選的幾套指了讓人送過來。
明悅蓉心下着急,就想把夥計叫回來,可最終還是給明月香按在椅子上。
挑挑揀揀,屋裏的姑娘們都忙着選自己合心意的首飾,她們不是明月香,除了明珍卉可以在平時叫人送首飾外,其餘人一年也撈不到幾次機會買首飾。
興許是好久沒出來了,興許是人多熱鬧,屋裏的姑娘們很快就嬉鬧起來,随後也不知道是誰要了一盤子珍珠,就在夥計将珍珠拿進來的時候,明珍卉剛巧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撞在夥計手臂上,就是那麽寸,明月香眼見那盤子珍珠落在了明悅蓉的腦袋上,嘩啦啦從上到下,好些還進了衣襟裏。
屋裏一下就沒人出聲了。
“趕緊的,把你家姑娘帶到裏頭理理。”明月香皺眉吩咐明悅蓉身邊的丫頭道。
首飾鋪子也有更衣的地方,明悅蓉狼狽的帶着丫頭進去了。
明憶夢瞥了瞥簾子後頭,偷偷與明安靈對視一眼。
等了許久,明月香只覺明悅蓉進去的太久,這時候正巧有個鋪子裏的丫頭走過來低聲道:“三姑娘那兒有些不順利,她讓奴婢過來問問,九姑娘可否過去搭把手?”
明月香站起身,餘光掃過身旁的姐妹,點點頭道:“前頭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