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皇子的心思
衛允之一個人坐在窗邊的榻上下棋,時不時對着窗外的湖水發個呆,這是最近才養成的習慣,沒有對弈的人,自己和自己下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
“殿下,太陽快落山了,奴才瞧着外頭溫度正合适,您要不要出去走走,總這麽在屋裏待着也不是事兒啊。”
自從李茂被處死,衛允之便越來越沉默,先前還有衛慶之時不時來找他出去散散心,現在連衛慶之也不來了,衛允之徹底成了個死宅。小冬子作為六皇子手下頭號太監、衛允之屁股後面第一跟班,他必須擔起自己的責任,以捍衛主子的身心健康為己任!
“好啊。”
衛允之也覺得坐了太久了,腿有點麻。衛恒之派人通知過他,衛慶之現在大概已經離邊城不遠了。
最親近的人一個個的都離開了,隐隐之中,衛允之感覺到頭頂上似乎籠罩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最後大家仿佛都逃不過遠走高飛的宿命,沒有人能永遠留在這深宮裏。
沒有了衛慶之的皇宮似乎少了點什麽,沒有了那個總搞得周圍雞飛狗跳的衛慶之,不止是衛允之一個人不習慣。
從前衛慶之在的時候,大家對于他多半是明裏懼怕并巴結,暗地裏鄙視加嫌棄。沒辦法,整個皇宮裏比他身份更高的人一只手就能數過來,偏偏那家夥的脾氣太與衆不同,心眼兒大到能穿針,做事又不按套路出牌,大家都是場面人,跟他實在對不上。大概也只有衛允之,跟他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緣分,看對眼兒了,關系最好。
經過李茂的事,衛允之也算是有所覺悟,一段關系的維系不是一方的努力就夠的,畢竟,人心都是肉做的,其實感情這種東西最是講究公平,即便初始的心思都不是為了得到回報而去付出,但是誰又能保證永遠都能甘心去做那個單方面付出的大傻子呢?
跟李茂的那段關系裏,衛允之是那個大傻子,最後,友情的天平終于在極度的不平衡下崩裂了,過往種種都成了負擔,兩個人幾乎反目成仇。
跟衛慶之的這段關系裏,衛慶之比較傻,但是衛允之扪心自問,他已經很努力的去回報了。他不希望衛慶之這樣的好人變成第二個自己,他更不希望自己最後的朋友被他弄丢。
人生在世,友情、親情、愛情,衛允之有時候想想,自己活了這麽多年,其實挺失敗的。
拿上昨晚寫好的信,衛允之帶着小冬子去了東宮。
衛慶之一直是衛允之和太子一派之間的維系,衛允之和他們從不親近,甚至還曾有過嫌隙,但是現在,衛慶之的離去使得衛允之和衛恒之這對不怎麽親近的兄弟忽的走得近了。
“來的正是時候,今天得了兩條鲥魚,你不會是聽到了消息特地過來吃魚的吧?”
衛恒之心情不錯,衛允之不知緣由,但是他不介意在別人開心時說些悅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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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遠就聞見了,今晚至少多用半碗飯!”
“哈哈哈,快坐吧,來人,上菜!”
衛允之跟衛恒之私下裏坐在一起吃飯已經不是頭一遭了,見他喝酒倒是頭一回,畢竟衛允之不喝酒,沒人陪他。
“怎麽,你也想嘗嘗?”衛恒之見衛允之盯着他看,便調笑了一把。
“不用了,大哥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恩,連你都看出來了?”
衛允之腹诽,只要不瞎,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嘴上卻說:“大哥貴為太子,平時大多威嚴,不怎麽見你這樣開心的模樣。”
衛恒之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開始吃菜,并沒有回答衛允之原因,衛允之也不會去問,兩人期間又談了些不痛不癢的事,時不時哈哈大笑,可謂賓主盡歡。
“大哥,我這裏有封信,還要麻煩你交給四哥。”
“好,那家夥有你記挂着他也是他的福氣,也不知道他到沒到,可別這信到了,他人還在半路上晃悠。”
“四哥出門也有些時日了,不至于吧?”
“難說,慶之的脾性你還不知道?八成是邊玩邊走,現在指不定在哪兒玩呢!”
“……”
冤枉啊,衛慶之這回真的是被冤枉了,他已經很努力地在趕路了!
“唉,咱倆認識都這麽多天了,我連你叫什麽都還不知道,這也太……”衛慶之牽着馬走在後面,灰布衣裳背着包袱走在前面,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哎,你怎麽不走了?”
“歇一會兒。”
灰布衣裳放下包袱和那裹着布條的不明物體,掏出饅頭開始吃。衛慶之松開缰繩,從馬背上拿了吃食後也坐了下來。
“你那饅頭好吃嗎?”衛慶之閑得無聊沒話找話,“看你兩口一個,吃得那麽香,我拿肉餅跟你換一個吧?”
灰布衣裳拿了個沒動過的饅頭,十分爽快的遞過來,同時拿走了衛慶之手裏的大肉餅,張開大嘴開始吃。衛慶之張嘴咬了一口饅頭,嚼吧嚼吧,好像有點甜,再咬一口,還是那味道,沒啥好吃的。
“也不怎麽樣嘛,你天天吃這個,不膩嗎?”
“沒錢,饅頭便宜。”
沒錯,就是這樣簡單粗暴的答案,每每遇到這樣的回答,衛慶之都像是吞了石頭一樣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沒關系,我有錢啊”這種話饒是神經大條的衛慶之也說不出口,不然的話,馬早就買了,他倆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沒到邊城。
衛慶之不是沒想過自己一個人先走,奈何啊,一步錯步步錯,要先走當初就走了,就是因為一時沒好意思丢下兄弟,之後又怎麽幹得出來?算了算了,慢慢來吧,遲早會到的。
小魚,耐心等着哦……
“也不知道離下個鎮子還有多遠,今晚不會又要睡野地裏吧?”衛慶之實在是被蚊子咬怕了。
兩人吃飽喝足又開始趕路,趁着天還亮着,能走多遠走多遠吧,不過,看着前面那重巒疊嶂,別說今晚,怕是明晚都還得睡野地裏啊!
衛慶之走累了,爬上馬背慢悠悠的跟在麻布衣裳後面,也不知道那人的兩腳是什麽東西做的,從早到晚,就沒看他的速度變過,都不會痛嗎?
大概又走出去七八裏地,天黑了。
“不走啦?”
“恩。”
灰布衣裳找了棵樹,幾腳把樹下的雜草踩踩平,包袱墊在屁股下面,那東西抱在懷裏,閉上眼睛開始睡覺。衛慶之已經習慣了那家夥的随性,他先找了塊順眼的茅草地,然後把厚厚的茅草弄倒,又揮着長劍從旁邊砍過來不少,做了個舒服的茅草墊子。馬背上有他買來的大塊布巾,疊幾疊可以當毯子蓋。
“啊哈哈,睡覺了!”
灰布衣裳擡眼看了看衛慶之,餘光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松林,複又不着痕跡的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