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帝的妥協
李茂坐在浴桶裏,整個人像是戰敗的土狗一樣垂頭喪氣。溫水漫過他的肩膀,已經隐隐有了男子的寬闊,只是稍顯精瘦。
他回想着衛允之說過的那些話,覺得像是被刺傷了,胸口難受得厲害,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他沒辦法去責怪誰,更不要說是那個人。
李茂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好好呆在宮裏,轉眼就醒在郊外的雪地裏;更讓他震驚的是,衛允之竟然險些被人奪去了性命!
拳頭在水下越攥越緊,最後李茂抹了把臉,冷靜下來,像是暗自下定了某種決心。
衛允之之前的話果然說得沒錯,李茂剛擦幹身子,傳召的人就來了。
換上幹淨的侍衛服,李茂跟着太監走了,臨走時邱嬷嬷之類都站在門口看他們,只是沒人上前來問是什麽事。
李茂跪下的那一刻,心裏想的是衛允之叫他說的那幾句話。
“陛下,李茂帶到了。”
“下去吧,把門帶上。”
“是。”
衛齊放下書,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走到外間,站在李茂面前看了他片刻,只是李茂低着頭,二人并沒有眼神的交流。
“李茂,說說,除夕夜是怎麽一回事。”
衛齊坐下後并沒有叫李茂起身,只是靠在椅子上讓他回話。
“回皇上,除夕夜奴才私自出宮,跟着殿下出去了。”
“就憑你?”衛齊嗤笑一聲,“你可知朕出行帶了多少侍衛?”
衛齊明顯不相信李茂的說辭,他不信一個小小侍衛出宮會不被發現。李茂沒說話,衛齊卻似乎非要等他回答,李茂心裏也有些不忿,反問道:“那殿下為何會被刺客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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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衛齊覺得自己受到了諷刺,卻又無奈事實擺在那兒,心裏再一次把侍衛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允之說是你救了他,為何你沒有同他一起回宮?”
“屬下追着刺客走遠了。”
“走遠了?遠到今天才回來?”
“出了城,城郊雪大,在山裏迷了路。”
衛齊站起來,繞着李茂走了一圈,忽的一腳踹過去,暴怒道:“你當朕是三歲小孩嗎?李茂,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君!”
“奴才不敢。”李茂重新跪好,語氣波瀾不驚,他明白衛齊不會對他怎樣,至少不會殺他。
“不敢?句句謊言,滿嘴胡說,你以為朕不敢殺你?”
“奴才的命是主子給的,陛下自然是想要就要。”
“哼,朕知道你在想什麽。”衛齊坐回椅子上,怒氣沒來由的消散大半,“允之看重你,處處維護你,你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
李茂緊張了,他不知道衛齊知道些什麽,或許只是試探,他強迫自己淡定下來。
“李茂,朕待你如何?”
“陛下對奴才恩重如山。”
“呵,說得好聽,恩重如山……朕不在乎你是怎麽想的,朕只希望你記住自己曾答應過朕的。”
“……奴才知道了。”
“李茂,不要自視過高,也許有一天,你也就無足輕重了,到那時,即便朕不殺你,也多的是人要你的命。”
衛齊難得如此陰狠,這樣吓唬一個少年實在有失帝王風範,但他此時只是個憤怒的父親,試圖恐吓兒子的小弟以保證今後兒子的安保工作加強一些。
李茂咀嚼着衛齊的話,“無足輕重”那幾個字讓他覺得十分刺耳。
李茂是被擡回去的,屁股被打得皮開肉綻,沒個把月是好不了了。罪名很簡單,私自出宮玩樂。打了板子又罰了銀子,加上“六殿下求情”,衛齊于是網開一面——雖然衛允之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更別提什麽求情了。
衛齊當然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但他又一次向自己的兒子妥協了。
沒用的是那些護衛不利的侍衛嗎?
衛齊自責着,同時為刺客的猖狂而憤怒,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受傷的兒子失望了。
六皇子殿今年烏雲慘淡,剛過年就中毒的中毒,受傷的受傷,現在倒好,主仆二人都見了紅,湊到一處做病友也挺合适。
只是李茂要趴着罷了。
“該換藥了。”
小冬子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囔一聲,磨磨蹭蹭得扒了李茂的褲子,蘸着藥膏往李茂屁股上塗,手指尖兒翹的都快上天了。
自始至終李茂一言不發,只是上藥時微微皺了眉頭,想必痛得忍不了,又或是小冬子手勁大了點兒。
上藥結束,小冬子一把将李茂的褲子提回去,手腳幹淨利落着呢,哪像之前那樣慢手慢腳有氣無力的。
衛允之那邊有素葉照顧着,無微不至,舒适體貼,完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殿下,您看什麽呢?”
“書。”
“殿下!奴婢當然知道是書啦。”素葉對衛允之的敷衍十分不滿。
“那你還問。”
“奴婢想知道是什麽書嘛!”主要是書上畫了許多圖,人們總是圖案比較感興趣。
“自己不會看嗎?”
“奴婢不識字的,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識字還問什麽。”
“……”
李茂聽着衛允之逗弄旁人,沒忍住,笑了,牽動臀上的傷口,痛得直咧嘴。
“一個人樂什麽呢?”
衛允之看了李茂一眼,拿着書朝他走來,坐在李茂趴着的軟塌上,将書湊到他眼前。
“看,見過這個嗎?”
“見過,一種暗器,宮裏有人用。”
“你會嗎?”衛允之聽了很高興,拜師有望。
李茂搖了搖頭:“不會。”
“唉,本想讓你教我。”
“等我傷好了就去學。”
“你還是慢慢養着吧。”衛允之在李茂屁股上輕輕拍了拍,拿着書坐回了桌邊,繼續研究手中的暗器圖解。
“又有什麽消息?”
“六殿下已經沒事了,咱們的人看到他出門賞雪。”
“哦?不是中毒了嗎?恢複的挺快啊……”
“李茂今天也回來了,剛回來不久就被皇上傳去問話,之後打了幾板子又放回去了。”
“他們都說的什麽?”
“這個奴才不知,皇上當時叫人關了門,只有李茂在場。”
“李茂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耍我嗎?”
“殿下息怒,奴才以為是六殿下的緣故。”
“什麽意思?”
“衆所周知,六殿下對李茂最是信任,他必定認為那晚引他上鈎的另有其人。”
“就算是這樣,李茂也不能再用了,我本就不信他會真的對衛允之怎麽樣。”
“殿下,奴才以為,越是這樣越是可以消除六殿下的疑心,關鍵時刻才能做到致命一擊啊。畢竟,他們對李茂的了解遠不及咱們,就算是李茂也不過您手中的小小棋子而已。”
“罷了,容我再想想,最近不要跟他聯系,你先下去吧。”
“是。”
邱嬷嬷準備了各類補湯,不僅衛允之,就連李茂也被喂的看見喝的就想吐,更別提每日還有三擦要吃。
“李茂,你喝吧,我實在是喝不下了。”
李茂一臉淡定道:“我也喝不下了。”尤其是趴着喝東西格外難受。
衛允之的胳膊長時間吊在胸前,睡覺時一旦放下來往往痛得更厲害,于是這幾天他開始嘗試着小心活動。
李茂的屁股沒別的辦法,只能這麽養着,時不時擦一擦,上點藥。
衛允之問太醫有沒有那種類似于金瘡藥、黑玉斷續膏的神藥給他倆來點兒,結果被太醫一臉“你是在逗我嗎”的表情給傷害了。
小說害人不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