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為他怕疼
帶最好的退燒藥,來家裏。
辛遠接到電話的時候,心裏就想歪了。他還記得前幾天他帶來的那個長了一雙小鹿一樣大眼睛的男孩兒,被摩托車蹭了一下,周天翊就緊張得什麽似的,這次幹脆請他上門出診了。一定是周天翊做得太狠,把人艹得下不來床,還發起燒來。所以除了退燒藥,辛遠還“貼心”地帶了消炎止痛的藥膏,一進門就“心照不宣”地對周天翊笑了笑:“人呢?”
“在卧室。”
辛遠不是第一次來周天翊家。五年前他碩士畢業,在醫院實習沒地兒住的時候,曾在周天翊這裏借住過一段時間,對他家的格局相當熟悉,所以不等周天翊帶路,他就自動自覺地推開次卧的門。
然而床上空空蕩蕩,并沒有人。
周天翊笑着指了指主卧的位置:“在這兒。”
辛遠愣了一下。
和周天翊認識也有十幾年了,作為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辛遠對周天翊可以說相當了解。周天翊這個人,待人處事相當有一套,表面上似乎和什麽人都能談得來,但其實性格是有點兒冷的,很少有人能真的走進他心裏。而且他的私人領地意識非常強,就算是辛遠這樣十幾年的朋友,也不能随便進他的卧室和書房。
大概三年前吧,辛遠可憐他一直沒個人陪,就自作主張給他介紹了個性格溫柔的男朋友,結果談了三個月,家都沒讓去過一回,對方說他性格太冷,不會疼人,就分了。
當時,辛遠還和他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再這麽下去,可是要注定孤獨終生的。
但是現在……辛遠看着在周天翊的主卧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的男孩兒,心想原來不是他性格太冷,而是因為沒有遇到讓他“熱”起來的那個人。
周天翊坐在床邊,低頭看着床上的人,十分自然地替他拉了拉被他踢散的被子,眼中帶着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
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改口叫嫂子了。
“愣着幹什麽?”周天翊冷冷看了他一眼,“還不趕緊過來看看!”
“不太方便吧,”辛遠一臉暧昧地笑着說,“我帶了消炎止痛的藥膏,等會兒你給他擦擦,再吃點兒退燒藥。這幾天盡量吃流食,那方面也節制一點,兩三天就沒事了。”
“瞎腦補什麽呢?”周天翊眉毛一豎,“小辰就是凍着了,有點兒傷風感冒。”
小辰?白梓辰?
那個總是跟在周天翊屁股後頭那個清清秀秀、小姑娘一樣的小男孩兒?
自從高中畢業,辛遠就再沒見過他了。感覺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小孩兒竟然長這麽大了。雖然面部輪廓仍然保留着當年的秀氣好看,但是如果不是周天翊喊他“小辰”,他真的不敢認了。
周天翊一直喊他小辰。四年前有那麽大半年的時間,辛遠每次晚上約他出去消遣,周天翊推脫的理由都是同一個——沒空,要給小辰補課。後來聽說小孩兒高中畢業了,辛遠就嚷嚷着讓周天翊帶他一起出來玩兒,周天翊卻總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他還小呢,怕被你們帶壞了。
現在看來,是金屋藏嬌,不舍得給他們看吧。
沒想到周天翊竟然喜歡玩兒養成。
辛遠“啧”了一聲,走過去給白梓辰做檢查,果然是普通的風寒感冒引起的發熱,麻煩的是燒到了39度以上,如果持續高燒,很可能會引起其他的并發症。這種情況,打退燒針效果最好。
“有沒有效果好的退燒藥?”周天翊眉頭一蹙,“他怕疼。”
哎喲喲,怕疼。
“好,那就先吃藥,”辛遠嘿嘿笑着從醫藥箱拿藥,“等下你先喂他吃一片這個。這盒是風寒感冒藥,中藥成分的,一日三次,連吃兩天。等下你用冷毛巾幫他敷一下額頭和手腕,當然……”辛遠意味深長地對他眨了眨眼睛:“如果可以用25%-50%酒精擦浴,退熱效果更好。”
周天翊看了他一眼,坦白講,他有點兒心動。他臉上、脖子上裸露出的皮膚又細又白,不知道身體得有多漂亮,只是在小辰真正願意把自己交給他之前,他不會對他做任何事情。
“如果三個小時後燒還沒退下去,”辛遠收好醫藥箱,難得正色道,“最好打一針。”
“嗯,知道了。”
辛遠叮囑完,就識趣地走人了。周天翊倒了杯溫開水,把燒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兒半抱起來,喂他吃了藥,又擰了濕毛巾過來,敷在他的額頭和手腕上。做完這一切,周天翊坐在床頭,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細膩的臉蛋兒,低聲道:“趕緊退燒吧,要不然還得挨一針。這麽怕疼,可怎麽辦呢?”
白梓辰的身體弱得要命,随随便便發個燒都能暈過去,商烨華一直迷迷糊糊的,仿佛聽到有人說話,卻怎麽也醒不過來,也聽不清說的什麽,這會兒吃了藥,又被冷毛巾一冰,終于漸漸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着唇角帶着溫柔笑意,低頭寵溺地看着他的周天翊,心中的感覺十分複雜。一方面,拜系統所賜,他知道周天翊至少對他有了一點兒好感,又在他生病的時候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他不可能完全不領情;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周天翊對現實中的他別有所圖。
周天翊究竟想做什麽?那天特意去武館找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商烨華眯着眼睛看了他一小會兒,伸手推開他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冷冷道:“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怕疼。還有,謝謝你的照顧。”毛巾從他額頭上滑下來,被他随手丢在床頭櫃上,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又逞強,”周天翊眼疾手快,将他重新摁回床上,低頭看着他因為發燒而有些迷蒙的大眼睛和蝴蝶翅膀一樣纖長濃密的睫毛,忍不住伸手點了下他的鼻尖,“男孩子堅強是好事,不過……生病的時候,哥允許你偶爾軟弱一點兒。乖乖躺着別動,嗯?”
論力氣,商烨華本來就不是周天翊的對手,這會兒在白梓辰那個小弱雞殼子裏,又生病發燒,渾身都軟綿綿的沒一點兒勁兒,更不可能和周天翊抗衡。商烨華索性不再掙紮,閉上眼睛裝睡,一面在腦中慢慢梳理着從遇見周天翊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
如果對整個過程做一個時間軸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現實世界的2017年1月26日,周天翊為了某種他不知道的目的,通過某種他不知道的方法穿到了他的家裏,翻看了他書桌上的文件。
當天晚上,周天翊在武館找到了他。他一時腦抽犯賤撩了周天翊,周天翊将計就計,和他幹了一架。走之前,周天翊好像對他說了一句話,是什麽來着?
對。他說:“暫且放你一馬。不過……我會再來找你的。”
也就是說,周天翊找他确實是有事的,但是因為某種他不知道的原因,沒來得及說,又或者時機還不成熟。
1月26日深夜,他回到家,發現書房被人動過,報了警,但一無所獲。當晚他睡着之後,還做了被周天翊壓着調/戲的夢,然後一覺醒來,就穿到了白梓辰身上。當時,現實世界的時間是17年1月27日,而虛拟世界的時間是16年12月17日,差了整整一個月零十天。
虛拟世界16年12月17日上午,他參加了四級考試,中午和白梓辰的母親秦琴,還有周天翊,一起吃了頓飯,被系統控制着撩了周天翊。
然後接下來的五天,他都沒見到周天翊。根據給白父白母捎東西這一點判斷,他大概是去國外出了一趟差,至于有沒有去現實世界溜一圈去找他,還有他在現實世界中的身體究竟怎麽樣了,他都不得而知。
虛拟世界12月22日下午,他在天翊集團參加了招聘筆試,交卷出來的時候,碰上了周天翊。傍晚,被摩托車擦到,被周天翊送去醫院做了檢查。晚上,和周天翊一起回到白梓辰的家。
三天後的25日,也就是今天,周天翊打電話叫他去公司。不幸的是,白梓辰這殼子太弱,吹了個小風就感冒發燒,被周天翊帶回了家。
假設他的猜測沒錯,那天周天翊确實是從他家裏出去的,那麽,這個虛拟世界和現實世界的連接點,一定就在這裏——周天翊的家,同時也是他的家。
所以他得留下來,找機會尋找出去的辦法……
商烨華生病發燒,精力原本就不濟,強行回憶思考,又耗費了不少精力,想着想着就又迷糊了過去。
周天翊見他睡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終于不那麽燙了。
他松了口氣,重新擰了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然後燒了壺開水,晾到不冷不熱,灌進保溫瓶中,放在了床頭櫃上。最後替他掖了掖被子,拎起鑰匙和外套,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門“咔噠”響了一聲,聲音很輕,卻還是驚醒了淺眠中的商烨華。他睜開眼睛,伸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将額頭上的毛巾丢在床頭櫃上,掀開被子,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