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識塵落間
“柳……已經不能再稱呼柳兄弟了,還是先重新認識一下比較好。”司空曜嗫嚅道。
是夜,天似穹幕,月光時而皎潔如水,時而隐沒在朦胧的雲層之中。在這忽明忽暗的夜色中,兩匹快馬奔跑在盤山的小路上,眨眼之間,行至一蜿蜒崎岖處,馬蹄聲漸弱了下來。這時,一絲如水的月光穿過雲層透了出來,正好照在停了馬的兩人身上。
兩人從其中一匹馬的背上拖下了什麽東西,依稀望去,似乎是一個人的輪廓。兩人互望了一眼,擡起那東西用力一甩,向山坡下扔去。伴随着重物滾落的聲音,兩個人同時往山下看去,然後雙手不約而同地合十,面色惶恐不安,口中念念有詞。少頃,兩個人才又翻身上馬,掉轉馬頭,向着來時的方向疾奔而去。
月亮又躲在了雲層之後,天色比方才愈發暗淡。随着馬蹄聲漸行漸遠,小路重又歸于寂靜。
“柳芸兒,雖你父親因為失足墜崖而死,但本官念他身為仵作,為衙門也算是盡心盡力多年,所以特撥些銀兩給你,好讓你早日認屍,回去安葬你父親的屍首。你可有異議?”府衙正堂之上,魏知縣扶了扶頭上的烏紗帽,努力地睜大了他那幾乎只剩下一道縫的小眼睛,看着跪在堂正中的女子。
柳芸兒穿着一身堇色衣裙,一頭青絲挽于腦後,僅以一只珠花簪固定。雖然她沒佩戴任何配釵飾物,卻絲毫無損她芙蓉般的容貌。她當真有着宛若天成的美麗,唇染一分則太濃,眉畫一筆則太長,無需任何雕飾,那份美麗卻已攝人心魄。
此時,柳芸兒看了看兩旁木然的衙役們後,又凝視了面前以白布覆身的父親的屍首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堂上的魏知縣。她因哭泣而微微泛紅的雙眼雖寫滿哀傷,卻隐隐透出一種堅毅。良久,她才輕聲道:“回大人,民女無任何異議,只求能盡快将家父帶回,為其操持身後事。”
“既是這樣,本案就到此結束。我且派兩名衙役,幫你将你父親的屍首擡回家中。”魏知縣說罷,大袖一揮,“退堂。”
聞言,柳芸兒站起身,然後跟在兩名擡屍首的高大衙役的後面,走出了府衙。一路上,她咬着唇,盈盈的眼眸注視着前方。
父親身為府衙的仵作多年,自己亦是從小耳濡目染,懂得了一些驗官之道。她查看過父親的屍首,發現疑點重重。首先,雖然父親的身上有多處擦傷,但那些擦傷卻不足以致命。其次,父親面呈青色,唇呈紫黑,分明是中毒而死。再者,父親的手腳處有繩索捆綁的淤痕,說明有他殺的嫌疑。
那魏知縣連審案都不曾,就草率結案,其中必有蹊跷。思及此,柳芸兒不禁握緊右手,微微顫抖起來。
她手中握着的一張父親留給她的字條,早已被手心冒出的汗水打濕,那是昨日父親出門時,放在桌子上留與她的,上面只寫着短短的幾個字:父若遇意外,你切記不可追查。保你平安,為父心願足矣。這短短幾字告訴柳芸兒,父親似乎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柳芸兒微閉着雙眼,片刻之後,複又睜開,溢滿淚水的雙眸盈着難言的情思。擡頭望了望萬裏無雲的晴天,頓了頓,她又望向衙役擡着的父親的屍首,眸光流轉間,似心意已定。
一條官道筆直地穿過這座小鎮。從鎮東到鎮西,這座小鎮不過兩三裏的距離,雖然坐落在距離京郊不遠的地方,卻是不為人知的罕至地。
時至傍晚,馬蹄聲由遠及近,兩黑一紅的三匹馬進入到了這鎮中。棗紅色的馬上坐着一青衣女子,另外兩匹黑馬上,則坐着兩名男子。為首的男人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衫,腰間系着青色镏金的腰帶,面色如玉,卻不溫吞,眉宇間英氣勃發,俊逸中透出絲絲的堅毅。
那女子看了看天色,放緩了馬匹的速度,開口道:“今日天色已晚,依我看,不如就在此處暫且尋一間客棧歇息,大人……”話沒說話,只見為首的男子一揚手,青衣女子似乎這才想到什麽,忙改口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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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微微點頭,聲音低沉,道:“其實稱呼我公子什麽的,我也不習慣,但感覺總比稱呼我大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