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紅與黑
西園寺輕輕将玫瑰花放到擋板上,囑咐旁邊的工作人員不要動它,他節目結束之後要自己把花拿走的。工作人員點頭答應,保證會看好這朵花,他這才放心下來。
迪蘭這一獻花,等同于把心意都攤開來給他看,西園寺覺得自己也應該做出點什麽來。可惜這一賽季的表演滑是改編自他青年組用過的一個短節目,講的是俠士間淋漓酣暢的對打,還有點國破家亡的哀切和悲壯,是一個非常飒的節目。把難度跳躍動作全部删掉,只保留一個之後,果決的意味更加濃重。總而言之,西園寺沒法借着節目向迪蘭say love you.
正當思路陷入瓶頸,迪蘭的表演也快要結束,西園寺有點煩躁。他不喜歡這種急于回應,卻毫無頭緒的感覺。他下意識一抱臂,碰到了手腕上戴着的那個紅色結繩。從迪蘭給他戴上之後,他就沒摘下來過。
當然,在需要出鏡的時候,西園寺還記得要把這個信物仔細藏在袖口裏,或者用手套蓋住它。這個紅色紅得太豔麗了,完全不是他習慣的風格,一旦露出來,勢必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西園寺把此時還藏在手套底下的結繩解了下來,重新戴了一遍,讓它完完全全地露在外邊。他的表演服是一整套的深色勁裝,扣得緊緊的腰帶幫他把身體線條勾勒得更加明顯,他完全就是利落、凜冽、無情的俠客。這一抹紅色即将是他周身唯一的色彩。
可西園寺覺得這還不夠顯眼。
忽然間,他一擡眼,借着掃過來的光效,看見了守着遮光簾的一個工作人員馬尾辮上綁着的紅色發帶。
“你綁頭發的發帶可以借我一下嗎?”西園寺走過去問她。
小姐姐吓了一跳,受寵若驚,毫無猶豫地解下來給他:“可以可以,你直接拿走也可以。這本來是你在中國的粉絲做的應援帶,它當然可以屬于你。我要工作就不能把它系到手腕上,又想支持你,只好纏了好幾圈偷偷綁到頭發上啦!”
西園寺沒想到這麽一條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紅帶子還有這樣的故事,他手一頓,不知道該不該把它接過來。這位工作人員看出了他的猶豫,就主動伸手把帶子塞給他,說:“你拿着它,也算是我們中國粉絲們的心意讓你知道啦!”
西園寺便點點頭微笑着接了過來。他拿着紅色帶子,想了一下,又讓工作人員再幫他一個幫。
“你幫我把它系到我的紅繩上可以嗎?”西園寺伸出手腕來給她看。
小姐姐欣然答應。她端詳了一會兒那條紅繩,嘴唇動了幾次,想發表什麽評價,又覺得說出口好像不太好。西園寺看出了她的想法,就自己開始替她吐槽:“它好像不是很好看的樣子對吧?”
小姐姐沒想到這話被正主這麽直接地說出來了,她下意識點點頭,然後又有點不好意思,只是低頭給已經穿過繩子的紅帶打結。
西園寺看見這樣的反應也并不介意,他溫溫柔柔地笑着:“但是我覺得它特別好看。”
“啊!”小姐姐系好了帶子,順手抻了抻垂下來的兩條。她一擡頭就對上了西園寺笑容。由于工作原因,她一直有在時不時關注花滑的比賽,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西園寺露出這樣溫暖的笑容。他之前的笑也溫暖溫柔,但從未像這次一樣可以将周圍的空氣一起染得暖洋洋的。不止怎地,她看見這樣的西園寺,福至心靈說了一句:“請你一定要幸福呀!”
Advertisement
話已出口,小姐姐頓覺哪裏不對。可西園寺不知是聽出來了,還是沒聽出來,點頭應了她這句細想之下有點口無遮攔的祝福:“謝謝。”
入場口的工作人員在向西園寺打手勢,示意要stand by了。西園寺也捋了捋飄在手腕上的繡滿自己名字的紅色飄帶,他要帶着這雙重愛意一起去滑這個賽季的最後一個節目。
人都道俠士無情,只知殺伐,不懂情愛。西園寺在之前演繹的形象也确實都是這樣,甚至更加肅殺。黑發黑衣黑鞋,他直直地紮在潔白明亮的冰面上,是利刃,是劍影,冷面無情,從黑夜裏來,又在黑夜裏隐匿自己的身影。
今天的俠士卻帶着一抹鮮豔的紅色上場。西園寺在追光下站定,紅色飄在他身旁,觀衆席上就傳來一縷一縷的驚嘆。
這紅色是血,永遠和俠士如影随形。音樂鼓點厚重,又帶着點回音,仿若一個雨後,他行走在深夜寂靜無人的空蕩街道上,劍尖上的血珠伴着他堅定的步伐,一滴一滴落進街面的積水裏,音樂裏弦樂顫動,似是連血滴在水裏消弭都帶着聲音。
之前的版本裏,俠士直到最後都是孤身一人,落寞寂寥,是藏匿起來的影子。現在就不同往昔,俠士一生的黑暗中出現了鮮豔的顏色。西園寺在節目的最後一小段臨場改了動作,他即興而舞,他給了俠士一個好的結局。
他洗淨了血,萦繞在周身的紅色成了在家鄉等着他的人,俠士終是有家可歸。
總是在gala之後的大合照裏被人群擠得南北相隔兩地遙望的迪蘭和西園寺終于在這次擁有了姓名。這次被舉高高的不是西園寺了,是拿了女單金牌的小妹妹,迪蘭不用瞄着托着人的雙人滑男伴冒酸水了。這次西園寺也不再習慣性地躲在邊緣了,他跟在迪蘭旁邊,占了他身側的位置,兩人一起站在了第一排中間靠右的地方。迪蘭握着西園寺纏着紅繩的右手帶着他揮手,西園寺在旁邊笑成了眯眯眼。
心思活泛的選手們都讀懂了他倆這一通騷操作的深層意思,心照不宣地給他倆留了空間。剩下那一撥腦子裏沒長那根弦的選手們再鈍也看得出他們相處得很好,也給他們的好友關系蓋了章。
Gala上大家确實是特意放任他倆自由,可晚上七點的晚宴上,他倆卻被各路人馬摻和得愣是沒說上一句話。中國主辦比賽的晚宴,夥食一向很好,ISU領導的冗長發言和随後的抽獎游戲都無法遏制會場坐着的一票吃貨們頻頻飄向自助餐臺的眼神,甚至上臺發言的選手代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落點。
他們甚至搬來了無煙烤爐在現場烤串,還有紮得滿滿當當的糖葫蘆架子!
全場選手當屬西園寺最可憐,對着餐臺望眼欲穿,偏偏吃不到嘴。各個小可愛大可愛們前仆後繼地找他來合照,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商店門口用來打折宣傳的人形立牌,還是不給吃東西的那種。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後一個來合照的朋友,婉拒了某雙人男選手要把他舉高高的請求,西園寺終于得空坐下準備開吃。
天不遂人願,他剛消滅一塊綠茶餅,又有一個酒杯遞到了他眼前。
西園寺略煩躁地看向來人,卻不想直接對上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長崎春拿着兩杯香槟,一杯舉在自己身前,一杯遞向西園寺,她擠出一臉官方笑容,說:“恭喜你替日本冰協又贏得了一塊世錦金牌啊!”
西園寺在腦袋裏偷偷罵了滿屏髒話,他環顧四周,日本隊的桌子上一個人沒有,小成不知道跑哪去了,小野教練在兩桌開外的地方和別國的俱樂部負責人聊天。迪蘭就更不用指望,美國隊和日本隊幾乎是廳裏的一頭一尾,他被人團團圍住,瘋狂求合影。西園寺的髒話滾動速度開啓了二倍速。
他盯着面前的這杯酒,咬着牙根接了過來。長崎在冰協內的職位再不高,那也是官員之一,祝詞都被她說了,西園寺沒道理不喝這杯酒。
見他乖乖接酒,長崎滿意地笑出來,她主動把自己的杯子挨過去跟他碰了個杯,繼續逼迫他:“我幹杯,你是小朋友,你随意吧。”
西園寺佩服她勸酒的本事,裝作一腔善意給了一步退路,實際上要是真不喝完,她也會盯着這杯酒一滴不剩的進他的喉嚨。西園寺酒量不好,一杯故意斟滿的香槟已經足夠讓他有點犯暈了,但他還是咬牙一口幹了這杯酒。
長崎更滿意了,她假惺惺地寒暄了兩句,就邁着步子走了。西園寺本以為這段就這麽過了,可他意料不到長崎這樣一做就等同于開了個頭,日本冰協的小官員們都三三兩兩來給他敬酒。他們不像長崎勸得這麽狠,然而只多了這幾口酒,西園寺已然覺得自己不太行了,這次上頭的速度好像比之前他喝酒的時候還要快些。
西園寺醉得朦胧之際,隐約察覺到自己旁邊座位的隊友回來了。他趁着自己還可以說得清楚話,就跟他交代了一聲,喝了酒不舒服要提前回房。
旁邊的三線小男單平日裏不太敢和西園寺說話,看他實在不太舒服的樣子,連忙小雞啄米點頭表示知道了。
等迪蘭終于從合照大軍裏脫身,西園寺已經走了有段時間了。他去日本隊的桌位一問,小男單立刻竹筒倒豆子全抖摟出來了。可惜這孩子英語說得沒有西園寺那麽好,迪蘭分辨了好一會兒才懂了他的意思。迪蘭不太放心,找蘭瑟教練打了個招呼要先撤,他打開宴會廳的門剛要走,小成內也正好炮彈一樣迎面撞到他身上來了。
小成慌慌張張道歉的話剛說了一半,擡頭一看是他,語氣頓時拐了個調,霎時尖銳起來:“艹啊大哥!你家大寶貝兒要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血劇情加載中......
答應我,輕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