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頒獎禮
與此同時,各種社交網絡和實時直播間裏的網友們也怒從心起。
【你們裁判打分這麽随心所欲的嗎?這額外扣分到底哪來的!】
【計算器舞得真厲害啊,狂舞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分數。小成他那個發揮憑什麽跟我們仙兒拿一樣的分!】
【小成的4A是存摔的!他周數明顯不夠啊!他腳尖都偏到哪兒去了你們看不見的嗎!都快要降組了!給他減分啊!】
【把那一分給我們吐出來!就差這一分啊嗚嗚嗚!!】
比賽結束之後馬上就是頒獎儀式,小野松平從等分區下來之後就攆着技術專家們去詢問扣分原因。小成和宋柳已經從後臺的觀戰席走到前場來了,他倆站在西園寺的旁邊小聲說話,偶爾往西園寺這邊擔憂地看兩眼,可他倆不太敢上前跟他說些什麽。
“扣的是超時分,他們說你超時了。”小野回來了,他煩躁地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顯得有點頹。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氣氛頓時又凝滞下來。他沒刻意壓低聲音,畢竟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小成和宋柳也都聽見了這句話,他們剛剛就在讨論超時的可能性。小野教練帶來的消息證實了他們的看法。
猜測歸猜測,事實是事實。兩位選手是有這樣的猜測沒錯,可這不代表他們是可以接受這個猜測真的是事實的。超時的判罰沒有嚴格的标準,沒有人能說清到底是超一秒才算超時,還是動作正巧卡在結束音上就是沒有超時,不影響節目完整的情況下,結束動作沒有做全是不是可以放水。超時的判罰太過敏感,裁判們就算是為了避免麻煩,也很少給出超時的扣分。
西園寺結束時候那一下卡冰的踉跄,拖了一秒鐘都不到,就被吹毛求疵地扣掉了一分。
宋柳感覺到小成內也瞬間僵在了自己旁邊,他倆都看過了自己的小分表,非常清楚自己被裁判放水了。他們本以為西園寺的小瑕疵也會被放過去,他和小成在後臺甚至都做好了為這位優秀選手歡呼慶賀的準備,可那聲慶賀還沒出口就被那一分的額外扣分給噎了回去。
一分在這次比賽中意味着什麽他們太清楚了。
小成的身體往前傾了傾,想去和西園寺說話,一聲“你”剛出口,就被宋柳拉住了。宋柳搖搖頭,讓他別出聲。
會場燈光同時暗了下來,領獎臺已經擺好了。
他們聽見西園寺短暫的沉默之後說道:“哦,我知道了。”
仍然是那副雲淡風輕,不甚在意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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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冰場,兩束追光,一束在即将領獎的選手身上,一束在中央的領獎臺上。
這大概是西園寺第一次登上沒有人的領獎臺,以往他都是最後一個上臺子,讓別人等着他,這次倒是換成了他要在那兒等着別人上來。
西園寺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盡力維持着臉上的微笑。工作人員給他開了冰場入口,他踏上冰面,滑向陌生的領獎臺。
忽然,剛剛還一片漆黑的觀衆席亮起了三三兩兩的光點,光點一個接一個的出現,逐漸連成了一片,四個方向的觀衆席上都被光點覆滿。觀衆們不約而同的打開了手機的內置手電筒,為他們心目中的冠軍亮起了一片星空。
“西園寺加油!!!”
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了呼喊劃破了安靜到令人窒息的場館。
“加油呀!!!”
“我愛你!!!”
“澤明你超棒的!!!”
“我們相信你!!!”
“繼續努力呀!!!”
觀衆們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們的聲音一個接一個的從四面八方湧過來。
西園寺踩着觀衆們支持他的聲音滑向冰場中央,站上第三名的位置。他臉上的平靜快要碎裂開來,他在硬撐着不讓自己流眼淚。西園寺迎着光點,不住地向四周的觀衆揮手、鞠躬、致謝,大家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宋柳滑上前來,給了西園寺一個擁抱,埋在他耳邊跟他說加油。
小成滑上前來,也給了西園寺一個擁抱。他沒說話,就撇着嘴把委屈的表情藏在這個擁抱裏,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誰委屈。小成搭着西園寺的後背,碰到了他的蝴蝶骨。他孩子氣的想着,他太瘦了,硌得我的手太疼了。
頒完獎,三人合照。小成低頭看着挂着自己脖子上的金牌還是頹喪。西園寺察覺到他情緒不佳,就把手伸向他的側腰,呵他癢癢。宋柳也有學有樣的一起撓他。這才把小朋友鬧得有了點笑模樣。
繞場致謝的時候,小成從西園寺的手裏接過觀衆遞下來的國旗,情緒上頭,紅了眼圈。西園寺聽見他抽鼻子的聲音,無奈地湊過去摸摸他的頭。整個繞場的過程,小成就亦步亦趨地跟着西園寺,人家去哪兒他就去哪兒,西園寺停下來讓記者拍照,小成就跟他一起拍照。記者們就收獲了一大堆四大洲賽男單金牌得主紅着眼圈的照片。
下場回了後臺,小成還是像個錯認媽媽的小獸一樣跟着西園寺走。
“你別跟着我了,我沒事。”西園寺走到一個人少的轉角,停下來哄他。
“你沒事我有事啊。我不應該拿這塊金牌的,它應該是你的,”小成內也不管不顧地說,“所有人都知道金牌應該是你的。”
他說着說着,竟然摘下自己的金牌,攥在手裏要把它塞給西園寺。
西園寺推拒着小成的手:“它就是你的,你自己拿着。”
小成還是執拗地要把金牌給他。
西園寺幾番推卻未果,終于被逼的語氣陡然嚴厲了起來:“小成內也,你別像個小孩子一樣!”
小成被他罵得一震,徹底繃不住眼淚了。他沖着西園寺喊:“你才比我大一歲,我是小孩子,你又比我成熟多少!我們明明都是還可以生氣發脾氣的年紀,你為什麽對什麽事都這麽不在意。我和宋柳都覺得這不公平,你為什麽抱怨都不抱怨就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了,為什麽啊!你幹嘛要讓自己活得這麽累!”
西園寺這才聽懂小成是在別別扭扭的關心他。小成繼續語無倫次地說道:“我知道現在肯定好多人在罵我,說我搶了你的金牌,說我技不如人,說我上頭有人。之前每次我贏你的時候他們都這麽說,可我很久沒贏過你了。我沒有贏你的時候他們又在誇我節目好,技術還不錯。他們特別兩面派!我真的有在改技術的,我現在很少存周了,我知道我今天那個跳躍是存摔的。可是我沒在我的小分表上找到小于號,他們應該給我一個小于號的,他們為什麽不給我啊!”
西園寺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就像他小分表上的那個-1一樣。他不願意去深究裁判為什麽不抓小成和宋柳的跳躍,不願意去深究裁判為什麽一定要抓住他結尾的那一下踉跄不放。
小成在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這是西園寺第一次看見這個只小他一歲的弟弟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他知道這個弟弟特別要強,最大的願望就是要超過比自己強的所有對手,但同時小成又特別純粹,他看重公平,看重實力,不屑于去用偷奸耍滑的手段贏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也是他沒有繼續跟随長崎春訓練的原因,當然他離開不久之後,長崎被爆出醜聞也就沒資格從教了。
小成內也心裏的那根線劃得過于清晰,他眼中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或者說他願意去相信這個世界是黑白分明的。但是西園寺不一樣,西園寺心裏的線早就被磨得只剩一個淺淺的印跡,他會守住這條線的存在,但是他也早就懂得絕對公平的事情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不管他喜歡不喜歡,這種事情的出現是沒法改變的。
他真是羨慕小成心裏的本真和赤誠。
西園寺輕嘆一口氣,上前把哭得委屈兮兮的小成摟進懷裏。小成在被抱住的同時也攥緊了西園寺的隊服外套,他把整張臉捂進西園寺的肩窩裏,他說:“我特別特別想贏你,可是我不想這樣贏你啊!”
西園寺不說話,就任由小成把自己的脖子蹭得濕漉漉一片,然後像撸貓一樣捋着他的背來安撫他的情緒。
他想着剛剛小成前言不搭後語的朝自己發洩的那些話,然後在腦海裏翻找着近幾年的記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像小成說的那樣,很久沒有特別大的情緒波動了,很少大笑,更別提這種像小朋友一樣的發洩式大哭,就連訓練時候達不到效果的發脾氣都是不溫不火的。每次情緒不穩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忍下來憋回去,年紀輕輕就像個看透人世的小老頭一樣,難怪小成小朋友會覺得他活得真累。
接着,西園寺想到了迪蘭。每次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真的是心情最舒服的時候。他想到這兒,忽然鼻酸,他也不知道這忽生的難過是從何而來。
小成內也的情緒已經緩和下來了,短暫地調整了一下就和西園寺一起去記者會了。在記者會的房間門口,小成的教練還點頭對西園寺打了個招呼,用口型示意他加油。西園寺慌亂的朝他鞠躬行禮。這位教練一向不茍言笑,西園寺每次都不太敢跟他打招呼。
記者會上西園寺毫無意外的成了被記者重點關注的對象,例行問完小成和宋柳之後,記者們就把問題一股腦湧向這位令人大跌眼鏡的銅牌獲得者。
西園寺在鏡頭前永遠是十足十的優雅有禮。
他說:“兩位選手都是厚積薄發的類型,在賽季後半奮起直上一點也不奇怪。”
他說:“技術專家們的嚴格要求對選手是有好處的,起碼我之後肯定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他說:“我需要向廣大花滑選手們說一個重點小Tip,比賽過程中改動作構成不要只計算分數,記得把節目時間也算一算。”
西園寺澤明不愧是在記者圈裏被譽為銅牆鐵壁的采訪對方,不論記者抛出什麽問題,他都不會留下一絲縫隙可以讓這些用筆杆子吃飯的人借題發揮。這次記者會也一樣,記者們都盯着他是不是會流露出一丁點的不忿,只要有一點,他們的報道就能價值千金。可惜的是,西園寺還是那個銅牆鐵壁的西園寺,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對記者們随和且疏離,完全不給一點突破口。
起起落落的四大洲賽總算結束了,西園寺收拾東西要回酒店的時候,小野松平湊到他跟前說:“保羅·蘭瑟又要瘋了。”
“他又怎麽了?”
“你家大金毛看完比賽之後立刻就訂了張機票,明天就要飛東京。我看了看他的落地時間,正好是你滑完表演滑回國的那天。”
作者有話要說:
我虐點真的清奇,這章寫的我也像小成弟弟一樣委屈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