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流雲蔽日冊皇後
薛漪瀾聞言,不待煜煊說話,便爽朗道:“好啊,末将正好消一消今早的飯食!”她大步走到趙忠跟側的那兩個小太監身旁,把手中的寶劍擲于趙忠懷裏。而後伸臂攬過兩個太監手上的杠杆,不費吹灰之力就擡接過了龍辇。
薛漪瀾的爽快令煜煊與趙忠心中的小九九破滅,趙忠抱着寶劍,與煜煊隔着十二道白玉珠旒苦笑着。
煜煊也不盡興的看着一人頂替兩人的薛漪瀾,名諱倒取的柔婉溫雅,身為一個女子怎麽力氣如此大?
小軒窗,正梳妝。晨曦倦懶,零星落在銅鏡上。阮太後看着鏡中的自己,昔日單素古板的朝天發髻在絡塵的巧手下已绾成了淩雲髻,似靈蛇般綽約在腦後。
絡塵手上握着另一面銅鏡,兩面銅鏡齊齊照影,阮太後端坐其間。絡塵谄媚的笑道:“小人便說,那些個天香國色的女子,哪個不是細細收拾了才敢出來見人!太後是整日忙于國事,才會倦怠了妝容!”
阮太後斜睨了絡塵一眼,自昨日他禀告煜煊與李奶娘情深一事。他費力讨好自己的心思,閱人無數的阮太後又如何不知。不過是想借着飛上鳳枝之便,攬些權勢在手中。
絡塵見太後眉眼異色,心下覺得不妙,急忙道:“小人無甚長處,唯有這雙手還生得靈巧!太後不嫌小人愚笨,留侍在身側,當一介賤奴罷了!”
阮太後滿意的摸着自己的淩雲髻,淡淡道:“你是聰明人,便知道聰明的活法!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去掙那些燙手的兵器刃!”
絡塵乖順的應道,“小人知道了,小人的心思便只剩了如何伺候好太後娘娘!”他說完,為阮太後插珠釵的手似無意間滑過阮太後的脖頸。冰涼的指節摩挲過溫熱的脖頸,阮太後身子一軟,心中竟驚跳了數下。她強裝鎮定的坐直腰身,不再看絡塵映在銅鏡中的魅惑笑容。
待龍辇到長壽宮時,天色已發白。龍辇停于宮門處,煜煊跳下龍辇就要往裏面跑,趙忠一把扶住了她的手,低聲喚道:“皇上!”他緊皺着眉眼,搖了搖頭。煜煊颔首,往後退了一步,待平靜了面色、扶着趙忠的手急急往殿庭中走。
正殿門前有許多宮人駐足,直直的站了一條線似帷幔般正好阻擋住煜煊的眼光。茗萼冰冷傲慢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你手上的宮燈是為太後照明用,你若是晃動一下身子,驚了太後,莫說你是皇上宮中的,就算你是先皇的人,大魏朝也無人能保下你!”
煜煊聽了這話,眉眼露出不悅,心中道:茗萼到底是被母後慣壞了,先皇豈是她一介賤婢可提的。煜煊輕輕咳嗽一聲,趙忠空閑的一只手甩了一下淨鞭,尖嗓道:“皇上駕到!”
那條直線上的宮人立即垂首向兩側分開,跪拜在地上,“奴才(婢)見過皇上!”
茗萼面色淡定的跪下行禮,像是剛剛大逆不道的話不是自己所言。煜煊心知她是阮太後的心腹之人,故也不同她計較。
靈活的帷幔散去,殿前石階上跪着一個身着銅色衣服的宮人,雙手執青銅大宮燈跽(ji)坐,宮燈通體為鎏金色,宮燈內燃着三根大燭,散出刺眼的黃光。她一手執燈,另一手袖放在宮燈通風處似在擋風。她垂首似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像是與宮燈連為一體。
若不是此人帶着銅色面具,煜煊便不能一眼認出她是李奶娘。李奶娘擋在通風口處的手被灼熱之氣蒸燙着,袅袅青煙從她指縫中逸出。
煜煊大步走上石階,單膝跪在地上,把李奶娘手中的宮燈奪過來扔到石階下。頓時,一根蠟燭掉出宮燈,碎裂兩半,燭焰跳動幾下,凐滅在瀝青宮磚上。李奶娘眸中露出痛楚之色,猛烈的搖着頭,而後跪爬着下了石階,去揀宮燈。煜煊跟在她身後,欲扶起她,卻怎麽都執拗不過她。
青銅宮燈摔地的聲響,驚動了寝殿內梳妝完畢的阮太後。她起身,絡塵立即上前要扶她。阮太後思忖剎那,把手伸向了另一側的趙信河,絡塵面色恭謹的退到趙信河身後。
阮太後扶就着趙信河的手從寝殿緩緩而出,當看清殿庭中煜煊與李奶娘糾纏在一片狼藉的宮燈旁時,她眉眼間逝去一絲冰冷。
煜煊看到阮太後出來,立即上前扶住她的手,竟忘記了請安便直接乞求道:“請母後看在兒臣的面子上,不管李奶娘犯了什麽錯,都饒她一命罷!從朕記事起,李奶娘便伴朕左右,朕不能沒有她!”
阮太後把手從煜煊手中抽出,娥眉一挑,“皇上的意思便是哀家這個生母竟比不得皇上的奶娘麽!”
煜煊急忙道:“生身之恩豈是旁人比得了!”
阮太後眸光帶着震驚之色,煜煊不知她是喜是怒,不覺心生恐懼退後了一步。阮太後随即轉了面色,笑道:“哀家知道了,皇上到底是哀家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用性命換來的兒子,皇上紀念着這份恩情,哀家甚是欣慰!上朝罷,不要讓大臣們等久了。”她掂起裙擺先行,途徑李奶娘身側,居高臨下着淡淡道:“日後若是再不盡心伺候皇上,哀家不會輕易饒恕你!”她下了石階,一甩袖袍坐上了鳳攆。
晨昏逸散,阮太後身上的黑色朝袍鑲赤紅邊,金絲線纏着明珠密密鋪開在赤紅鑲邊上。淩雲發髻上簪着鳳凰朝陽挂珠釵,鳳口吐珠串貼于額前花钿之上,熠熠生輝;耳帶金珰,眉若遠山。威儀下無點柔情,眉眼未蹙,震懾先露。
她只尋常眸光看了煜煊一眼,煜煊便不敢再稍作停留,扶着趙忠的手快快的出了長壽宮,上了停留在外的龍辇。
去聞政殿的路上,煜煊手肘靠在扶手上,掩面悄聲對趙忠道:“去命蕭院首給李奶娘瞧一瞧,記住,要用最好的藥!”趙忠會意,拉扯了一個随扈的小太監吩咐下去。
煜煊剛坐正身子,又斜倚下來偷偷往後面的鳳攆瞥了一眼,掩面看着趙忠悄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今日的太後與往日有些不同?”
趙忠垂首偷偷往後觀望了一眼,想用一些詩文去描述阮太後今日的妝容,卻腹中無半點墨水。只得點點頭道:“比往日好看了一些!”
煜煊聞言,眉眼一皺,一巴掌拍在他高聳的太監帽子上,“廢話!朕長得如此英俊,朕的母後怎麽會是今日好看,肯定日日都是容姿妍麗!”
趙忠連連點頭,苦着臉,乞求道:“奴才讀書少,皇上放過奴才罷!太後母儀天下,她老人家的儀容豈是我們這些奴才可以品頭論足的!”
煜煊嘟嘟嘴,不再同他廢話。回首,撩開項上王冕垂着的珠旒,細細看着距離尚遠的阮太後,心中總覺得今日的她何處不對,可這不對是為何,卻不得而知。她斜倚在龍辇上,手托着下巴,疑惑道:“朕的英俊難道是來源于父皇麽?怎麽朕與母後一點都不相像?”
趙忠依附道:“對,對,對!”
前面擡龍辇的薛漪瀾聽到煜煊的感嘆,想到了昨夜那個唇紅齒白,瘦弱嬌小央求自己相救的小太監,不免“噗嗤”笑了出來。英俊?當今皇上的周身所散出的氣場只能稱為俊秀,若說英氣,只是這身龍袍襯出的天子威嚴。
聽到薛漪瀾的笑聲,煜煊氣的嘟起嘴,看了趙忠一眼眸光指了指薛漪瀾。趙忠也聽到了薛漪瀾的笑意,他走了幾步,與薛漪瀾并齊,壓低嗓子威脅道:“薛統領還是把昨夜的事忘了罷,有損皇上威嚴的事,可是要掉腦袋的!到時墨大司馬也救不了統領大人!”
薛漪瀾點頭,誠懇道:“本統領昨夜早早便歇息了,發生了何事早已記不清!”
趙忠返回到龍辇一側,對煜煊點點頭算是複命。
流雲翻滾,橫遮紅日,紅光透過白雲柔和許多,已無了盛夏的灼熱、刺眼光芒。聞政殿前侍衛身上的鐵衣發出攝人魂魄的威嚴,離聞政殿宮門近一步,煜煊的心便沉重一分。阮重與墨凡的轎攆已停在丹墀下,煜煊細細看了一眼,阮重轎攆上的越禮飾物已拆去,如今相比之下,倒顯得墨凡奢侈驕橫。
煜煊下了龍辇,恭謹着扶就阮太後下鳳攆,母子二人一同跨進聞政殿大殿。官員們對于太後數十年的朝天發髻忽然換了樣式,眼中皆是閃過一絲驚奇。随即便心中理解了,一直有龍陽之好的兒子突然要大婚了,也難怪阮太後心情如此暢快。
煜煊與阮太後剛坐定,宣旨太監便立于殿前宣旨。
“······阮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一門名相。······其女阮靈鳶,肅雍德茂,溫懿恭淑,譽重椒闱,德光蘭掖,故冊立為皇後。欽此!”
煜煊手撐着腦袋,聽宣旨太監尖銳的嗓子把一幅長卷聖旨念完。雖然從小聽慣了太監陰柔的嗓音,但今日這太監口中每吐出一字便似貓爪撓在青銅器上,令煜煊心中刺癢難忍。
注:1、跽(ji)坐,兩膝着地,小腿貼地,臀部坐在小腿及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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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始構思《凰易鳳》這個故事到如今,已經半年過去了,凰易鳳的靈感源自柒梧無意間看到曾經有史學家在争論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到底是誰?
除了大家所知曉的武則天以外,有史學家指出北魏歷史上曾經有一位殇帝、後人喚為元姑娘。她出生後本應封為公主,而時局危險,所以她的祖母、掌握帝國實際大權的皇太後胡氏對外宣稱她是男性(即為皇子),并大赦天下,襲用孝明帝年號武泰。不久,孝明帝暴崩,尚在襁褓中的“皇子”元氏以先帝唯一子嗣的身份繼位,在名義上成為了北魏皇帝。元氏即位當天便被廢黜,且也未實際登基,之後史書不見記載,更無人知道她的下場是生是死。史學界一般認為武則天是第一個女皇帝,但也有史學家認為第一個女皇帝是元姑娘。
柒梧很憐惜那些在權勢之争中被當作棋子的女子,便以元姑娘為原型架空了一個大魏朝,女帝的身邊自然少不了溫潤似玉的太醫,霸道多情的少将軍,野心勃勃的郡王,政治權謀的宰相,還有一心想要逃世避俗的娈童。
柒梧喜歡用自己的文字,綻開一幅幅古代畫卷。古風的文字和用語或許會有些枯燥,但柒梧覺得這樣會更貼近柒梧筆下人物所生活的朝代。
柒梧認為自己只是在講述一個故事,一個傀儡女帝的恩怨情仇。
在《凰易鳳》這個故事中,沒有勝者,沒有敗者,沒有絕對的好人,沒有絕對的壞人,每個人物都背負着朝代、家族賦予他的宿命。
最後再來說說柒梧和大家的緣分吧!
柒梧決定留在磨鐵的原因是因為看到磨鐵的編輯很負責,讀者很善解人意,界面很幹淨,便決定留在磨鐵和大家一起分享這個故事。
每次看到大家給柒梧的評論,柒梧都覺得雖然《凰易鳳》的讀者不多,但每個讀者都用心讀了柒梧筆下的故事。所以柒梧所能做的就是盡力不讓自己的文筆讓大家失望,不讓大家對《凰易鳳》這個故事失望。
那麽,問題來了。要上架了,很擔心會流失一些讀者,也很擔心柒梧的文筆灰留不住大家。
以後的日子,希望大家陪小柒一直走下去。
詳細的充值方式,網站上面有,小柒就不啰嗦了。
至于更新的問題,依舊是每日17:00一更(3000字)。
加更的問題會在小廣播裏告訴大家。
最後再次謝謝一直陪着小柒到上架的讀者們,希望大家會一直支持、陪着小柒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