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肅風飒飒冷面對
翊辰雙手環在胸前,抱劍繞着煜煊與趙忠走了一圈。他眉眼淩厲着用劍鞘擡起煜煊的下巴,趙忠立即驚呼着吼道:“大膽狂徒!”
煜煊想到那日在千金閣的場景,心中有了主意。她對着趙忠揮了揮手,趙忠受托着燈籠退後幾步,目不轉睛的盯看着對質的二人,恐眼前這個天青色衣袍少年傷了煜煊分毫。
街巷寂靜,月升柳梢,月光灑在街巷的瀝青道路上,翊辰的天青色身影拉長投在月光之中,為他添了些許危險氣息。
煜煊雙手束在身後,挑釁似的看着翊辰,“咱家剛從蕭府出來,若是咱家出了何事,怕是皇上與蕭院首都不會放過你!眼下只需咱家高呼一聲,巡夜的官兵就會趕來!咱家勸少俠還是早些離去罷!”
煜煊不提還好,如今一提,便提了翊辰最在意的兩個人。他手指一動,劍出鞘,鋒利的劍刃緊貼着煜煊的下巴。
煜煊垂下靈動的雙眸,劍身與劍鞘只分離了寸許,冰涼的劍刃緊貼着她的下巴。翊辰冰冷的眸子怒火燃起,在清冷的月色下蒙上一層冰霜。趙忠驚呼一聲,丢下手中的燈籠,上前扶住煜煊。煜煊揮手示意他不要出聲,煜煊扶着他的手退後一步,翊辰的劍便脫離劍鞘一分,冰器摩擦聲似催命符咒般響在二人的耳中。
趙忠隐忍不住,出聲震懾道:“大膽狂徒,你可知你眼前的是何人?”煜煊也知此時若是再不說出自己的身份,怕再遲個一時片刻,自己便成了劍下亡魂。她壓低嗓子,擡眸看向翊辰,“朕乃是······”
燈影昏明,铮铮急促的馬蹄聲響傳來。煜煊一語未完,翊辰合上劍鞘,把她與趙忠推到了路邊。
“籲!”
煜煊眸中高擡起兩只馬蹄,随即是馬蹄鐵掌落地聲。馬上拿劍的雪青色衣袍少年緊勒住缰繩,強行拉着馬去了一側,他從馬上跳下來,幾步走到煜煊與趙忠跟前,把二人扶起,急忙問道:“二位沒事吧?在下忙着趕路,未看清二位在此!”
月光下,雪青色衣袍少年的青絲用白緞束在項上,面容清秀倒透出些女子的姿色。見他模樣焦急,煜煊不忍同他生氣,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不待煜煊回答,一旁的翊辰便厲聲質問道:“你眼睛長馬蹄上了,看不到這裏有三個人麽?”
那雪青衣袍少年回首見翊辰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心中也氣惱起來,他蹙眉反擊道:“你耳朵是長在馬糞上了麽?聽不到我在道歉麽!再說了,我只看到這裏有兩個人,餘下的那只會叫的,倒是沒認出來是什麽!”
煜煊見翊辰一副啞口無言的樣子,心中生出歡喜。她面上顯出疑惑,不解的問道:“為何是在馬糞上?”
雪青衣袍少年笑着回道:“丢在路上了呗!”
煜煊與趙忠“噗嗤”笑出了聲,翊辰手中的劍脫離了劍鞘,指向煜煊,挑着劍眉,出言威脅煜煊道:“小太監,你膽子又肥了不少?”
煜煊立即禁了聲,她見雪青衣袍少年手中拿着一把劍,扯着趙忠的衣袍退到雪青衣袍少年的身後。她問面前這個駕馬行在通往皇城道路上的少年,“少俠也是要進宮麽?”
雪青衣袍少年狐疑着,“進宮?我要去墨大司馬府上。”他說着生出窘态,撓了撓頭,“我第一次來帝都,對這裏的路不熟,二位可認識路?”
翊辰聽到雪青衣袍少年要去将軍府,開始細細審看他,不多時便發現他是女兒身,眯起眼睛開始猜測此女子的身份。
煜煊靈動的雙眸轉了轉,她附在雪青色衣袍少年的耳側悄聲說道:“我二人是出來采辦的公公,可是路遇這位少俠,他似有難言的嗜好,阻攔着我二人不放我們離去!求少俠救救我們,再晚一些,恐我們要受罰了!”
雪青色衣袍少年回首看了一眼唇紅齒白的煜煊,便明了煜煊口中所言的嗜好是什麽。他也曾聽聞過帝都近日龍陽之風盛行,卻不知蔓延的如此嚴重。他久經戰場,手抓俘虜無數,也親眼見過這些俘虜的下場,心中對這些傷殘了身子的奴隸憐惜不已。
他看了一眼二人的醬色太監衣袍,把手中的劍出鞘,護住身後的二人,大聲道:“有本少俠在,你們大可放心的回宮複命!”
翊辰未聽清煜煊對眼前這個人講了些什麽,可令他出手相助。他冷言道:“本公子不同女人交手!”
煜煊與趙忠皆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個手拿寶劍的少年,眼睛從他脖頸處略過,确實是女子,煜煊的手不自覺的捂進了自己的脖頸。
雪青衣袍女子面容生出氣惱,“不要小看女人!”她揮起手中的寶劍,一躍而起刺向翊辰。翊辰把劍收回劍鞘,身子微微後傾向後滑去,只用劍柄來回擋着來人的進攻。
煜煊與趙忠趁着二人厮打之時,連忙向皇城跑去。二人項上的帽子來回甩着,扯得腦袋混疼。當看到城門守衛的一身鐵衣時,煜煊第一次覺得這冰冷鐵衣下的人帶着溫意。她與趙忠氣喘籲籲的癱軟在城門處,任由項上的帽子東倒西歪遮蓋面容。
翊辰被雪青色衣袍女子所纏住,無法去追逃走的煜煊。他招招躲讓逼急了雪青色衣袍女子,她手中的劍飛出,刺向翊辰。翊辰側身一躲,冰涼的劍貼着他胸膛前的衣袍刺向了遠處。他大怒,“你這女人太不識趣了!本公子已經讓了你數招,你卻還不收手!”
雪青色衣袍女子冷哼了兩聲,“若是在戰場上,你會手下留情麽?少在這裏裝大度!江湖人士哪來這麽多講究!”
翊辰冷眉蹙起,“你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把戰場挂在嘴邊,你以為你是什麽本朝名将!本公子還有要事就不陪你在這裏舞劍了!”他說完後退幾步,飛上屋頂離去,這個女子的身份只需問一問父親便知,他不想與她過多糾纏。
雪青色衣袍女子自知追不上遠去的翊辰,她走了幾步撿起地上的劍,插回劍鞘中。翊辰桀骜不馴的天青色身影出現在眸前,她冷哼了兩聲,一個有龍陽之癖的假俠士。她扯過缰繩上馬原路返回,想去繁華的街巷尋一個帝都人問路。
勤政殿燈火通明,正殿外候立着長壽宮中的宮人與侍衛。煜煊與趙忠對看了一眼,皆垂首、苦着面色跨進了宮門。煜煊把項上的帽子摘下來,扔給身側的趙忠,閉上眼睛、認命的一步一步走進了正殿去。
正殿中,端坐在主位上的太後朝天發髻一絲不亂,太後朝袍上的鳳凰在燭光下似帶着火焰。
煜煊上前拱手一禮,“兒臣見過母後!”
太後眉眼和悅的看着煜煊,伸出手,“到母後這裏來!”而後瞥了一眼左右候立的宮人,“你們全部退下吧!”宮人們應道“是”,皆躬身退下。
煜煊不明所以的上前,她怯懦瞧着阮太後舒展帶着笑意的眉眼,手伸到一半卻遲遲不敢交到太後手中。
這樣慈愛的場景,她只在兒時見感受過。阮太後多久不曾這般對她笑過,煜煊已經記不得了。她靈動的雙眸盯看着阮太後的笑容,像貪戀春光的孩童,移不開眸光。
阮太後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手,笑道:“哀家知道,以前是哀家對皇上太過嚴厲!可皇上是大魏國的國君,哀家寵溺皇上便是害了皇上!皇上是哀家的親骨肉,哀家看皇上如此也是痛在心裏!”
她身子前傾,拉過煜煊坐在自己身側,手輕輕理着煜煊淩亂的發束。“如今好了,墨大司馬已經同阮大司徒商議了皇上的婚事,待皇上親政!恢複真身便指日可待了!”
阮太後的手溫柔細膩,摩挲之下有細細的紋路,煜煊的心被手掌上的溫暖柔化。她像靠在李奶娘懷中那樣靠在阮太後懷中,阮太後面色一愣,笑意在唇邊若隐若現,她的手頓了頓放在了煜煊的肩上。
煜煊伸手緊緊摟住了阮太後的腰身,“兒臣一切都聽母後的!”
阮太後面容上顯出一些難以置信,是否真的是自己對她太過冷漠,若是可以一直守着這個秘密,她還是有一個公主可承歡膝下的。她垂眸看了看煜煊純真的面容,柔聲道:“好!”
煜煊在阮太後懷中擡首露出天真的笑容,阮太後也淺淺的彎起了嘴角,“告訴母後,今日跑去哪裏貪玩了?”
煜煊咬了一下唇瓣,面上露出愧疚之色,“兒臣去,去了蕭院首府上!”
阮太後拍在煜煊肩上的手突然收緊,她眉眼間略過一絲異樣,随即笑道:“母後知道,皇上自小與蕭院首一同長大,這情意是旁人比不得的!可皇上對錫兒?”
煜煊的臉即刻羞紅了,她把頭埋在阮太後懷中,嘟囔道:“母後都知道了?”
阮太後慈愛道:“皇上是哀家懷胎十月生下的,皇上的心思,哀家只需看一眼便知曉!”她一語剛完,內寝殿中傳來花瓶碎裂的聲響。
注:1.雪青:淺藍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