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佳年很快就睡着了——他也許是累極了,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傍晚。俞初白起初還老實躺在床上玩手游,中途去拿了兩回零食,後來又看電影,電影看完了就盯着陳佳年看,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起來吃點東西。
猶豫過後還是決定就讓他接着睡,該吃晚飯了再叫他。
關佟放學之後,兩手空空地過來蹭飯,冰箱、零食櫃都打開掃了一眼之後,無奈道:“俞初白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讓我過來給你們做飯的?”
“給關媽媽一個表現廚藝的機會!”
“再加一個航模!”關佟說:“可以點菜。”
“可是這兒什麽也沒有啊。”
“我去買!”
陳佳年睡得久了,一時有些分不清狀況,連他在哪裏、今天是哪天都要花時間想一想。
今天周一,沒去上學,跟俞初白單獨在一起,他也許是在樓下打游戲?
可是樓下和他預料得不同。
看起來熱鬧極了。
他睡醒下樓,關佟在廚房做飯,俞初白在一邊打下手——跟添亂似的,一邊問:“關佟,這檸檬汁直接往上擠嗎?”
一邊又說:“排骨是不是好了,給我嘗一嘗?”
“燙!”俞初白驚得蹦起來,說話短舌頭:“關佟,你你你……我嘴上會不會起泡啊?”
“該!”關佟笑道:“早就跟你說別着急,別催,讓你心急!”
陳佳年忽然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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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不該打擾他們?
“你醒了?”關佟先看到他,還有些不好意思:“被我們吵醒了吧?”
陳佳年搖頭說:“沒有,睡夠了。”
“小班長來得正好,一會就能吃飯了!”俞初白一看到他立刻放下左手的檸檬和右手的湯勺,拿了晾在一邊的那一小碗冰糖雪梨放到餐桌上,招呼陳佳年:“我正想去叫你呢,來先喝這個,雖然你不咳嗽,咱們預防一下。”
陳佳年有些不自在地走過去,但卻很好地融入了樓下的氛圍。冰糖雪梨只嘗到了冰糖味兒,但是意外地,竟然不覺得膩。
只剩下甜了。
俞初白伸出手指給他看,賣慘說:“你看,我削梨的時候切到手了。”
陳佳年一看,連皮都沒破,就只有一點點紅。
他平時是不是不會自己削水果?陳佳年問:“還疼嗎?”
“疼,你幫我吹吹。”
“……”更甜了。
“得了吧,祖宗!”關佟聽不下去,打斷道:“別矯情了,過來盛飯!”
“……”俞初白堅持不把手縮回去,還催:“小班長,你快點。”
關佟:“……”我這是看到了什麽?俞初白這又是散什麽德行呢?
陳佳年沒辦法,低頭、輕輕吹了一下。
俞初白見好就收,輕輕摩挲幾下手指說:“好啦,不疼了。”
陳佳年不自在道:“你別鬧了。”
“好,不鬧。”俞初白輕笑,按着陳佳年拿湯匙的的手說:“你別吃那麽快,你是餓了……”他俯下聲壓低聲音說:“還是緊張?”
湯匙猝不及防地被摔到碗裏,俞初白順勢把碗拿走了,裝得一本正經:“這個水喝幾口就行了,關佟廚藝好,小班長一會多吃點。”
“他啊,特意找我過來給你做飯的!”關佟接話說:“小班……陳佳年,你不挑食吧?”
俞初白把湯碗放進水槽,回頭、朝陳佳年眨了眨眼。
“……”陳佳年說:“沒有,不挑食。我能做點什麽?”
“俞初白盛飯,佳年幫我把菜端出去。”關佟分配任務:“我來盛湯!”
擺好餐桌,準備吃飯。
關佟自然地走到了俞初白旁邊的位置,但就在他坐下之前,俞初白迅速挪了一個座位,然後指着剛空出來的座位說:“小班長,來坐這兒!”
關佟:“……”只好默默地坐到了對面。
不過關佟并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他這回來除了過來吃頓飯,主要還是為了帶話。關佟道:“陳佳年,你班主任找過我,他的意思是息事寧人,你的意思呢?”
“我覺得……”俞初白剛說了三個字就被關佟打斷:“你打住,聽陳佳年自己說!不過我先發表一下我的建議,我認為你完全不必顧慮你班主任的想法。”
俞初白見縫插針:“佟佟說得對!”
關佟沒有明說,但陳佳年猜測他指的應該是昨晚他被反鎖在廁所的事,他其實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這點小事都要在意,那他可就太慘了。
陳佳年毫無波瀾地說:“就按老師說的辦吧。”
“好的……”關佟一時沒轉過彎:“什麽?就這麽算了?”
俞初白也有些意外,他還沒來得及跟陳佳年提這件事,他偏頭看陳佳年的表情——看起來并不想談論這件事。俞初白道:“關佟,小班長說什麽就是什麽。”
關佟:“……”
關佟跟俞初白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立刻不提這個了,說起了上回看的電影和他這周末即将舉辦的生日會。
關佟說起來絮絮叨叨、事無巨細:“你們說粉色的氣球好看,還是藍色的氣球更有氣氛?”
“……”
“……”
關佟吃了飯就走了,俞初白隊這一桌子碗筷糾結道:“我要是讓你一個病號洗碗,是不是挺過分的?”
是的。陳佳年說:“一起洗吧?”
“那成!”俞初白拿出一卷廚房用紙巾,說:“你洗,我來擦幹。”
“行吧……”
一時靜谧下來,他們之間的氣氛與先前的熱鬧不同,變得安靜下來。陳佳年在心裏比較着,俞初白是不是只在關佟面前那麽鬧騰?
關佟就那麽特別?
忽然,在俞初白從他手裏接過一個小碗的同時,問道:“小班長,你害怕嗎?”
“什麽?”
“在廁所的時候。”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什麽了?關佟說的?陳佳年勉強穩住,不願意露出什麽蛛絲馬跡,淡淡道:“不怕。”
“那你,當時在想什麽?”
“就覺得……”陳佳年說:“挺冷的。”
俞初白一下子就不行了,小班長看起來根本不是一點都不介意的樣子。他盡量用一種無害的、溫柔地問:“那為什麽就這樣算了?”
“因為他們跟我一樣,都跟這個學校格格不入。”陳佳年垂着眼說:“一邊千方百計地維持着自己的學習成績;一邊小心翼翼地适應學校的生活……他們不是讨厭我,只是害怕惹到馮敬,不想站錯隊而已。你可以讓林曉筠跟我道歉,馮敬也可以讓他們過得不順心……”
“那能一樣嗎?”
“我知道不一樣。”陳佳年說:“你有分寸,馮敬不一定有。我們這些依靠獎學金支付生活費的學生,不敢承擔任何意外。”
“……”俞初白啞口無言,這是他從沒想過的答案,小班長怎麽會考慮這麽多?俞初白捋清陳佳年的邏輯,很快就找到漏洞,他道:“但他們那麽做是不對的,把你推出去、跟馮敬站一邊,這算什麽?”
陳佳年眼前有一層薄霧,令他看不清眼前,洗碗的時候多用了幾分力。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冷靜沉着地賭氣:“對不對,有那麽重要嗎?”
俞初白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又涼又硬。俞初白心疼地揉了揉他的手心,一一種篤定的語氣道:“重要。這次的事可以算了,我也不管你從前是怎麽想的,但今後你不能再受這種委屈。不是你的錯,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遷怒甚至傷害你,明白嗎?”
陳佳年默不作聲,只是覺得眼前似乎更加模糊、看不清了。
是這樣的嗎?
不是我的錯,就可以不被遷怒?那過去的十年裏,我遭遇的一切又是什麽呢。
俞初白沒想到陳佳年會有這麽大反應,竟然僵硬在那裏一動不動了。他疑惑道:“小班長,你……怎麽了?”
“沒有,”陳佳年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釋懷道:“沒什麽,只是覺得你說得對。”
“啊?就這?”
“嗯。”
小班長是我的腦殘粉吧?俞初白試探性地問:“小班長,你是不是,我說什麽你都覺得對啊?”
陳佳年:“嗯?”
看來是的。
他也太喜歡我了吧?
俞初白愉快地笑了笑,扯了兩張紙巾給陳佳年擦了手。他說:“小班長你還病着,再去吃兩片退燒藥,剩下的碗我來洗!”
——心裏想的是:你都這麽喜歡我了,我哪裏還好意思讓你洗碗!
陳佳年不明所以地被要求好好休息,連吃藥喝的水都不能自己倒,他眼裏的俞初白就像是脫胎換骨般地、變得事無巨細,令他受寵若驚、惴惴不安。
他這是在可憐我嗎?
俞初白在之後也曾想過自己為什麽這樣,“你都這麽喜歡我了,那我得對你更好”的邏輯又是從何而來——那實在是一種微妙的情緒,他甚至想過這是不是一種讨好:我都對你這麽好了,你是不是會一直喜歡我?
但最終不得而知。
當然,那時候也沒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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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下一章結束高中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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