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chapter102
玲子看着不停往外冒黑氣的數珠丸恒次, 又掃了一眼本丸裏其他面無表情盯着她看的付喪神，眉頭輕挑,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垃……時之政府将這個本丸暫時交托給我, 就代表我暫時對這個本丸、對你們有着絕對的話語權。不是讓我聽你們的話行事，而是你們該聽我的話行事……”看着這群瞬間黑氣就濃郁了許多的付喪神, 玲子眼睛微眯, 身上溢出一絲靈力作為警告，“所以, 請你們務必快點明确并适應現在的狀況。”
語畢，也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說了一聲“走吧”, 便邁步朝手入室的方向走。
走了幾步, 發現沒動靜，玲子又轉頭看向正呆呆的看着她的歌仙兼定，眉眼微挑, “帶路啊，你不是想讓我救人嗎？”
“啊？哦、好的！”歌仙兼定這才反應過來, 有些語無倫次的應道，下意識的就要上前，但是驀然想到什麽, 又轉頭去看數珠丸恒次的臉色。
但數珠丸恒次的臉上仍然只有淡漠和木然，閉着眼讓人看不出他任何情緒。歌仙兼定有些猶豫，但是最終冉冉升起的希望戰勝了如深淵般纏繞的絕望，因此他咬了咬牙, 對數珠丸恒次說了句“數珠丸殿，抱歉”，便撥開了他的手。
這次數珠丸并沒有再強硬的拉住他，只站在原地，“看”着他跟着那個看不透的審神者以及兩個別人家的付喪神朝手入室走。
身後有輕微的響動，一只粗糙不堪的小手拉住數珠丸寬大的袖擺。還沒有完全被絕望吞噬的紅發少年仰起頭看他，慘白的小臉全是緊張和無措，忐忑的詢問，“數珠丸殿，我們該怎麽辦？”
數珠丸恒次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在愛染國俊頭上輕揉，擡頭“看”向周圍同樣看着他等他下決定的夥伴們，緩緩道，“再看看，大家見機行事吧，最壞……也不能比現在更壞了。”
聞言，衆付喪神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另一邊，玲子剛踏上廊檐，遠遠的就被濃重的血腥味糊了一臉，不由加快了腳步。等她拐進手入室，看到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像兩個血葫蘆一樣的付喪神時，饒是心裏有了準備，心中還是咯噔了一下。
山姥切國廣和宗三左文字躺在只鋪了一層被單的地板上（目測是山姥切所屬，并且已經被血報廢），四肢和腹部纏繞着的紗布幾乎被血全部浸濕。染紅的水盆就放在兩人旁邊，而屋內到處都是帶血的腳印、手印和滴落的血跡，不難想象沒多久之前這裏有多麽混亂。
而明明對夥伴很緊張，卻表現的那樣無情……寧願親手送他們走，也不想把他們交給別人了嗎？
那個該死的混蛋！直接送去人道毀滅簡直太便宜她了！
同樣被刺激的不輕的還有江雪左文字，因為倒在地上的兩個付喪神中的一個是他的弟弟宗三左文字。哪怕這是別人家的弟弟，但是這樣瀕死的模樣還是足以讓江雪變了臉，立刻蹲下身查看。
結果，和查看山姥切國廣的玲子一樣，一伸手就摸了一把血，頓時臉色就更難看了，焦急的看向玲子。
“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我記得現在付喪神應該有遇險自動回城的權利吧。”玲子眉頭緊皺，一邊查探傷情一邊問，問的，自然是站在門口屛着一口氣緊張的看着他們的歌仙兼定。
聞言，歌仙兼定扶住障子門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紅着眼道，“主上很早便收回了這個權利，她說只有在生死間，我們的能力才能得到提高……”
玲子手中的動作一頓，低咒道，“神經病！”
“原本我們身上都帶着禦守，但是他們兩個的上次給了小夜和崛川，還沒有來得及補充就再次上了戰場，想必，是碰到了檢非違使。”
玲子手中的動作未停，她記得沒錯，名單中并沒有小夜左文字和崛川國廣，也就是說他們已經……
“我知道了。”玲子應了一聲表示了解，确認完山姥切暫時比較穩定後又去檢查宗三左文字，宗三左文字的傷比山姥切還嚴重，呼吸都快沒了，幾乎就是最後吊着一口氣了。
“主上……”江雪剛開了口，還來不及說什麽，只聽“噗通”一聲，一貫優雅的青年已經跪在了地上，深深的将頭埋下，顫抖着說，“夏目大人，求您救救他們。求您，我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歌仙兼定額頭抵着自己的手背，滾燙的液體從眼中不斷滑落，痛苦不已。他們那麽艱難才熬過來，為什麽偏偏會在最後受到這樣的傷害？！如果山姥切和宗三真的再出事，這次，大家一定會徹底崩潰的。這位大人這麽強，一定、一定可以救回他們的！
“請您救救他們，我什麽都願意為您做……”
“放心吧，他們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就在歌仙兼定不停的懇求時，柔和的女聲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像是一道溫暖又明亮的陽光，穿破被陰雲密布籠罩的身體直達胸口。已經逐漸僵硬的心髒仿佛被融化般逐漸恢複往日的溫度。
溫柔的安撫完，玲子迅速撿起旁邊兩把近乎斷裂的本體刀，捧住的一瞬間，強大聖潔的靈力從身體裏溢出，再通過手心的溫度将本之完全包裹。
歌仙兼定忍不住擡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少女沐浴在聖潔的光芒中，栗色長發被靈力的波動帶着在腦後飛揚，精致的側顏低垂，白皙的雙手無比溫柔的捧着他的夥伴們。
強大的靈力讓刀面上的裂痕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消失，缺失的部分也逐漸補好，最終又變成兩把寒光四溢的利器。與此同時，兩個付喪神身上也籠罩着相同的溫暖光芒，被紗布遮住的傷口也在迅速的愈合，甚至那些曾經沒有好好治療而留下來的疤痕也逐漸淡去直至完全消失。
看着這一切的歌仙兼定呼吸急促起來，蔚藍如海的雙眼湧出狂喜，欣喜着瀕死的夥伴肉眼可見開始起伏的胸口。
靈力釋放持續了好一會兒，确認刀和人都沒有問題了，玲子才收回了靈力。瞬間一股疲憊感便像潮水般向她湧來，跪坐的姿勢不穩，直愣愣的便往後一仰，但是她手裏捧着兩把刀，連穩住身形都做不到。
糟糕，要倒了，她帥氣的形象要保不住了！
正在玲子焦慮自己的形象時，結實的雙臂從後方穩穩的接住了她。
溫暖隔着衣物傳遞過來，玲子仰着頭，看向那雙溫柔的含着笑意的漂亮眸子。
“還好嗎，姬君？”三日月笑着問。
聞到熟悉的味道，玲子繃直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嘴角也勾了起來，“好像每次，三日月殿都接住我了呢……”
三日月漂亮的眉眼彎成了新月，小心的将她的身體扶正，并溫柔的拭去她額上細密的汗珠，微笑道，“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之事嗎？”
感覺自己被老爺爺撩到了的玲子尬笑了一聲，迅速轉頭看向因為松了口氣而跌倒在地的歌仙兼定，“放心吧，歌仙殿，他們已經沒事了。”
慢了無數拍的歌仙兼定這才反應過來，激動的直接就着跪着的姿勢來到兩個夥伴身邊，确認他們呼吸平穩，身上的溫度也開始回暖不像剛剛仿若兩具屍體，身體一軟，眼中的淚再次湧了出來。
“太、太好了……山姥切殿……宗三殿……太好了……”
“雖然外傷治愈了，但是流了那麽多血，他們現在還很虛弱，不過只要配合草藥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痊愈。”玲子提醒道，靈力畢竟不是萬能的，治标不治本。
歌仙兼定一愣，欣喜的表情凝住，眼中閃過一抹窘迫，“本丸……沒有草藥，也沒有會用的付喪神。”
玲子一愣，腦中閃過名單，對比自家孩子發現這個本丸好像真的沒有能兼顧醫生的付喪神，除了燭臺切光忠，其餘基本都是生活無法自理的二等殘廢。其實看這兩個付喪神身上那綁的亂七八糟的繃帶她就該猜到的。而且，她很懷疑那個特別瘦弱的燭臺切也并不是能照顧好自己和別人的。
還有其他幾個身染不祥氣息的付喪神，玲子苦惱的皺起了眉，怎麽辦，放着不管的話，總覺得這群付喪神不僅照顧不好自己，而且還會自己去作死呢……
玲子這副苦惱嚴肅的樣子對不熟悉的人來說，看起來就像在生氣一般，歌仙兼定顯然也産生了誤會，緊緊握着山姥切的手不敢吭聲，怕激怒玲子。
“對了！”玲子一錘手，把歌仙兼定吓了一跳，“歌仙殿，打點水給他們擦擦吧，衣服也得換一換，江雪殿，麻煩你幫把手。”
江雪左文字還抱着宗三，聞言立刻小心翼翼的放下弟弟起身，歌仙兼定愣愣的，直到江雪颀長的身影蓋住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拒絕道，“不用麻煩江雪殿了，我去就行！”
一向高冷的江雪能聽一個外人的話？因此，回應歌仙兼定的是江雪定定的目光，明明都是同樣的藍眸，偏生一個像海一個像冰，于是海感覺到從冰身上傳來的莫名寒意便立刻慫慫的應下，“請、請跟我來。”
等兩個人的腳步消失在門外，玲子收回目光，伸手輕輕擦拭山姥切臉上已經半幹涸的血跡，“我小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特別厭惡自己人類的身份，我經常都在想，要是我是妖怪就好了，妖怪那麽強大，就不用畏懼那些自私、刻薄、殘忍、惡劣的人類。”
三日月坐在她身旁，溫柔的看着她的側顏，安靜的聽她訴說。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妖怪也怕人。人們總說妖怪有多可怕，可我覺得妖怪一點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
三日月垂眸，嘴角弧度微揚，“但是，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那麽壞。”比如澄野大人，比如您，“吾等萬分感激，遇到的是姬君您。”
“所以我覺得你們這些神明其實也一點不聰明，我做的不過是‘分內之事’，怎麽就算‘好’了，有什麽可感激的。相反，該感激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玲子輕笑了一聲，側頭看他，如果說她給了他們一份溫暖，那麽，他們帶給她的就是幾十份的溫暖和親情。
“能遇到你們，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換來的，所以我一定得好好珍惜你們。”玲子咧着一口大白牙，特別豪爽的對着三日月深情告白了一回。
三日月也被她的告白驚得有些發怔，好一會兒，才忍不住用寬大的袖擺遮住他不斷上揚的嘴角，“呵呵，姬君如此深情，真是讓老爺爺惶恐不已……姬君若是有什麽想做的就盡管去做吧，老爺爺會支持您的。”
瞬間琥珀色的眸子就亮了起來，玲子激動的一把握住他的手，高興道，“我就知道三日月殿你最好、最善解人意了！”
“呵呵……”三日月笑得既無奈又寵溺，她都那麽說了，哪怕那種不祥的預感再強烈，也得先應着呀。
感覺有了三日月的支持就像擁有了全世界的支持一樣的玲子，斂去笑容，認真的問，“你覺得，我們怎麽才能把他們都帶回去呢？！”
剛好端着一盆水進門的江雪（一臉懵逼）：？？？？
後一步進門同樣一臉懵逼的歌仙：？？？
早有所料但是依然被她的想法驚着了的爺爺：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爺爺已經把玲子看透了，說的這麽深情那是必有所求啊，哈哈哈…但是仍然猜錯了玲子的底線。
玲子因為這群付喪神有了新一輪感觸，身為人的時候，看過許多妖怪因為人類而消亡（或好或壞），成為審神者，又看到付喪神們因為審神者受到這樣的傷害，很心疼，也為付喪神們感到難過。更想好好的對待自家的付喪神。
之所以玲子想把這個本丸的付喪神弄回去，一是基本都暗堕了，任他們待在這兒玲子看不到沒法掌控怕出事，二是這個本丸什麽都缺，衣食住行都有問題，再加上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有傷，醫生管家主廚都沒有，連個可以照顧他們的人都沒有，因此玲子才想把這群付喪神弄回去，讓她家孩兒們幫忙照顧。她就放手去撕垃圾政府，畢竟，是他們的失責挑了那麽個玩意兒出來。
玲子肯定會照顧這家受傷審神者的，但一半是職責，一半是同情和憐憫，和對自家付喪神是肯定不一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