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摩季放下行李箱,随意用銀色的發箍把長發束在腦後。她吃過晚餐,便在書桌前坐下,從手腕的銀镯裏拉出全息光電腦處理未收尾的任務。
晚九點,摩季打了個呵欠,她摘下銀镯放在書桌上,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果汁,走到全景陽臺放松一下勞累一天的身體。她轉頭便看到隔壁陽臺裏,一個戴着無框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俊秀青年正端着咖啡閑坐在藤椅上,膝上翻着一本名家畫冊。
是今天在電梯裏遇到的那個人,他似乎發現了摩季的目光,擡起頭唇角勾出一道溫和的笑來。
長得真好看,摩季無奈地想,自己要是年輕個七八歲說不定就會主動追追看了。
外面有敲門聲,摩季匆忙沖對面的人打了個再見的手勢,端着果汁小跑着去開門。
摩季還未作出相對反應時,她手裏的玻璃杯砰地一聲被無形中的什麽擊碎!果汁和碎片濺到她的身上,割傷她細致的肌膚。摩季受驚地睜大眼睛,迅速往後倒退兩步,褐色的兩眼在燈光下只一個瞬間便轉換成了赤紅的血色。
一個金發碧眼的短發女人走進摩季的房間,媚笑着,一只白貓在她的懷中異常乖巧順服。
“你是莫克思的副官佩爾。”摩季認出女人的身份,暗暗咬緊了牙,“你想殺我?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刑罰部隊第九隊的偵查員嘛。”佩爾尖銳地笑起來,“第九隊雖然名震聯邦,但也有一個實力墊底的非戰鬥人員,就是你吧,摩季小姐?你看,在你調查莫克思先生的時候我也在好好地調查你呢。”
摩季的眉心沁出點點冷汗,她對自己的實力非常清楚,雖然是至高的“赤眼”級別能力者,但她的能力并不能用來戰鬥,庫珀又不在這裏,她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怎麽辦——
秦修把咖啡杯放回杯墊,他合上膝上有關黑暗系宗教秘聞的畫冊,手肘放在桌子上,微微歪着頭看向隔壁的陽臺。一道影子倏地出現在陽臺上,那是個不斷掙紮的女人的影子,被一只纖細的手臂掐住了咽喉淩空提了起來,一只貓的影子從旁邊跳過。
很快那個影子不再掙紮,四肢垂下,頭顱歪向一邊,過腰的長發被風吹起,猶如死氣沉沉的吊死鬼。
纖細的手臂放了下來,寵愛地撈起那只貓影。
“好乖,回去給你獎勵。”佩爾寵愛地揉着懷中假寐的貓。
喀嚓的碎裂聲在耳邊響起,說不清是碎裂的是身後的玻璃還是自身血肉裏的骨頭。在劇痛傳遍全身之前,佩爾驚愕地低下頭,看着自己胸口被一道冰刃開出來的血洞。她愣在原地,懷中的貓受驚地嘶叫一聲跳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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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以不可抑止之勢漫上心頭,佩爾捂着不斷流血的前胸,咬着牙回頭。視線裏一個戴着眼鏡的青年正蹲在摩季的屍體旁,以單指試探她的頸動脈,而他的身後是整面破碎的牆,殘垣斷壁上甚至布滿了極度深寒的冰霜!
酒店的報警系統已經生效,刺耳的警報聲響徹雲霄。
秦修只輕輕用力就能感覺到,摩季的頸骨已經斷了,心髒在他出手的前一秒完全停跳,人已死。他将視線落在摩季布滿血液的臉上,她的眼睛沒了,臉上只留下兩個模糊的血洞。
秦修站起來,臉上皆是風輕雲淡,“她的眼睛在哪?”
“你是誰!”佩爾以赤紅的眼瞳瞪着秦修,在受傷之後才察覺到有人存在,這讓她有些恐慌。
“把她的眼睛給我。”秦修朝佩爾走過去。
他走過來的時候佩爾在下意識地後退,那巨大的壓迫感讓她覺得迎面而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面巨牆在朝她倒塌,逃避不及便會粉身碎骨。
那只白貓發出兇狠的厲叫,露出利爪和猙獰的尖牙向秦修撲來,秦修腳步稍一停頓,揮手間尖銳的冰刃憑空出現铿地一聲将白貓釘在了牆上。
他看着佩爾,慢慢露出笑容,伸出手:“眼睛,拿來。”
“最近的大人物怎麽一個接一個的死,還有完沒完了。”新瑪特在車裏打着呵欠,不滿地抱怨:“我們也是倒黴,剛從隐星回來,又碰到類似事件,煩死了。”
“你閉嘴吧。”蘭德對于新瑪特這種屢屢抱怨工作的習慣非常不滿,“你要真這麽不耐煩,當初還非要寫隐秘部隊的申請書幹什麽。”
新瑪特瞪他一眼。
兩人迅速趕到酒店,在看到案發現場的警戒線外那個被警察盤問的身影後都足足愣了三秒鐘。
“怎麽又是他!”新瑪特小聲地在蘭德耳邊尖叫,“他是死神嗎!走哪哪死人!”
“閉嘴!”蘭德因為在白天見過秦修,倒不是很驚訝。
少将與眼前的案子都或多或少與他有些牽扯,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
“秦修先生!”蘭德撇下新瑪特,小跑着過去,他看到秦修狼狽的模樣微微倒抽了一口氣。
隐秘部隊的權利淩駕于警察機構之上,見到蘭德後那名正兇巴巴盤問秦修的警察立刻收斂氣焰向他敬禮,蘭德不耐煩地揮揮手讓警察走開。
秦修貼牆蹲着,他的雙手被铐住,眼神兵荒馬亂,全身甚至在劇烈地發抖。蘭德稍微靠近便能清楚地看到秦修額上冒出的細密汗珠,以及,他抑制不住的急促喘息聲。
“萬、秦修先生……?”蘭德讓他這種樣子給吓了一跳。
秦修呼吸抽搐地擡起頭,幾乎快無法聚焦的目光落在蘭德臉上,他張口用沙啞的嗓音艱難說道:“給我十分鐘的自由時間……十分鐘就好……”
蘭德嚴肅地挺直背脊,“是的,您請随意。”
聞言,秦修扶着牆一邊發抖一邊站起來,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發了狂般用力踹開自己客房的房門。
蘭德環首四顧,注意到四周并沒有人認出秦修,他自然也不敢貿然把秦修的身份捅出來。但秦修的表現實在異常,蘭德擔心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随即跟上他的腳步也進入了客房。
秦修的雙手還被铐着,他也沒心思去解了,雙眼近乎赤紅地拉開床頭的抽屜,翻出一瓶半個手掌大小的藥瓶,他抖得實在厲害,嘩啦一下在手中倒出了半瓶白色藥片,連水也來不及找便一把全塞進了嘴裏,喀嚓喀嚓地嚼起來全部吞咽下肚。
蘭德心裏的驚訝非比尋常,他立刻去接了一杯水遞過去,秦修也沒看他,搶奪般拿下杯子一口氣全灌了下去。
他失控的表現讓蘭德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他身後,蘭德悄悄把視線移到一旁從秦修手中滾落的藥瓶上,眼瞳倏地一緊,那是強效鎮靜藥!
為什麽……眼前這個年輕的貴族在吃這種東西?
吃過藥後秦修雙手一個用力便掙斷了手铐,他單膝跪在地上,扶着床沿喘息了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似乎知道蘭德在想什麽般,他轉頭看過去,側臉在燈光下顯現出一名貴族不該有的陰沉狠毒,“把你剛才看到的,都忘記,你應該不想被我殺人滅口吧?”
蘭德感覺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當頭拍過來,他順服地低下頭,“是。”
外面新瑪特在找人,蘭德出去跟他交代了幾句,又折回來小心翼翼地對秦修道:“您真的沒事嗎?”
“你出去,我想休息。”秦修顯鏡,雙目變得赤紅,他撐着膝蓋站起來,以手指掰斷腕上的合金手铐扔到一旁,随後眼瞳即又恢複成原本的漆黑。他臉色極差,冷汗将他的鬓發浸濕一縷縷地貼在蒼白的臉頰,連鏡片上都染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他動手扯掉外衣,對蘭德道:“我會配合你們的偵訊工作,但現在我很累,在我睡醒前任何人都別來打擾我。”
蘭德面有難色:“您可能不知道,死者是刑罰部隊第九隊的偵查員,秦修總隊長已經從仙王座往這邊趕來了,約摸再兩三個小時就到……我們過來只是在秦修總隊長趕來之前接收并保護現場,以免被警察的偵查工作破壞掉。您既然是事件的目擊者,總隊長一定會來審……呃,會來找您詢問的。”
“那就讓他等着!我不是已經抓了一個活口了嗎,還想讓我怎麽樣!”秦修一改往日溫和示人的性格特征,暴躁地把脫下的外衣摔到一邊,指關節捏得啪啪響,他的表情沒變,但從動作上就能看出來他已經在生氣了,“出去!”
蘭德直接被秦修轟出門,新瑪特站在一邊偷笑:“喲,你被罵得很舒爽吧?”
被一個小自己好幾歲的人教訓,的确很丢人。但蘭德也沒有過多怨言,畢竟秦修在家世以及能力上随随便便就能甩他好幾個星系——他想起剛才秦修一閃即過的顯鏡,那是十分稀少的“火紅眼”,稀少到全國一千顆行政星中能叫出名的只有森裏元帥和皇龍大将區區兩人。
蘭德低聲問新瑪特:“萬易豪閣下是‘火紅眼’能力者嗎?”
“不知道。”新瑪特說:“閣下那麽低調,也沒多少人見過他顯鏡吧。”
蘭德皺起眉,就算萬易豪真的是火紅眼,那秦修從他那裏遺傳到火紅眼的機會也十分渺茫,因為他的另一個父親艾爾·艾西是個如假包換的普通人。
房間裏,秦修摁着不斷冒冷汗的額頭縮在被子下發抖,他現在精神非常不穩定,不想見到任何人,更不想以這種糟糕狀态見秦修。
偏偏在這種時候發作,他在心裏不斷的詛咒!
漸漸的秦修在咒罵中逐步邁入昏睡,剛才急躁之下服用的劑量過多,他很擔心,這樣一睡不知道要睡到什麽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當秦修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一片黑暗,他知道這應該是第二日甚至是第三日的晚上了,畢竟那麽大的劑量下去,他絕不可能只睡了幾個小時。
秦修翻過身,房間裏很昏暗,只亮着一盞慘白的落地燈。
他的床邊有人,一個焦糖發色與他一樣是亞歐混血面孔的男人正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看着他,是秦修,刑罰部隊的總隊長。
秦修有一種恍惚的錯覺,仿佛下一秒對面的秦修就會起身,像以前很多個時候那樣,以額頭貼着他的額,溫柔地問他燒退了沒有,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麽,要不要再睡會。
但眼前的秦修只是無動于衷地看着他,冷冷問道:“摩季的眼睛在哪?”
秦修撐起身靠在床頭,找到眼鏡緩緩推到高挺的鼻梁上,輕笑道:“我不清楚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