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哥。大哥?”稚嫩的小男孩聲音穿刺進噩夢裏。
秦修趴在書桌上,渾渾噩噩地被弟弟萬小非叫醒,他伸手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陽穴,低頭看着自己只有十一歲的弟弟,“怎麽了?”
“外面有兩位先生找你。”萬小非輕聲細語說,完全沒有這個年齡段男孩子的頑皮。
“誰啊?”秦修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拿過放在一邊的無框眼鏡推在鼻梁上,他站起身,眼裏有種晦澀的負面情緒。他幾乎每天都會夢見以前——或者說上一世——發生的那件令他崩潰事件,以至于他現在都有點抗拒睡眠。
“他們說是隐秘部隊的調查員,嗯,沒錯,我看過證件才請他們進來的。”萬小非抓住秦修的衣擺,篤定地點點頭,似乎在等待誇獎。
秦修輕輕哦了一聲,沒怎麽說話,只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調查員是兩名年輕的男子,頭發微長的是蘭德,發色金黃的是新瑪特,他們穿着隐秘部隊的制式軍服,略有拘束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蘭德被小主人萬小非請進來坐下後開始下意識地環首四顧,從懸浮樓梯和花紋繁複的厚實地毯可以看出萬家的主人偏愛複古風格的居家裝飾,比之以前見過的所謂貴族居所,這裏反而一眼就能讓人知道這是貨真價實的家。
樓上有輕微的響聲,兩名調查員立刻站起來,微微仰着頭看過去。
年輕的貴族牽着男孩緩步從懸浮樓梯走下來,秦修穿着一件随意的開襟外套,那張混血的臉孔眉目精致,戴着一副無框的眼鏡,看起來很斯文,唇角有一抹淡淡的淺笑。
新瑪特立刻彬彬有禮道:“沒有提前打聲招呼就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秦修停在樓梯上,沒有去回應新瑪特,而是看着蘭德似乎有一瞬間的怔忡。但也只是一瞬間,旋即他笑容依舊,只是唇角的弧度似乎多了絲嘲諷的味道。
上一世,他就是死在了蘭德的手裏。只是蘭德現在還只是個剛入部隊的新人,模樣清秀看起來單純得像個任人欺騙尤不自知的小青年,還不是他印象裏的那個邪佞的狂魔,秦修險些沒認出來。
當然,秦修并不想為自己報仇,蘭德雖然是他的殺身仇人,但當時秦修是自己放棄了抵抗故才被蘭德斬殺。而且就目前的現狀來看,蘭德必然有其過人之處,才會在不遠的未來被森裏元帥相中,将他從特區喚去仙王座,自此之後前途無量,甚至親手斬殺了萬家的秦修大少爺——不過這一世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就難說了。
這樣的一個人,不好好利用,白白殺了豈不是太可惜。
“不會。”秦修終于正視新瑪特,輕笑道:“請坐吧。”
仆人用托盤端着咖啡過來,先奉給秦修,然後又輕輕将其餘兩杯放在蘭德和新瑪特面前,萬小非爬上沙發靠在秦修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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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兩位過來是有什麽事?如果是找我父親,很抱歉要讓你們白跑一趟了,他人目前在柏瑞星跟艾爾度假。”秦修說。
萬家是SBS行政特區首屈一指的貴族世家,特區與政府諸多不和,特區當局早有脫離聯邦政府的獨立意圖,這一計劃直到現在也沒有實現除了聯邦政府的強勢,更多的還是多虧萬家的家主——即是秦修的父親萬易豪在這一點上處于反對立場。
雖說脫離聯邦不代表與聯邦處于對立,但由27顆行政星組成的特區在聯邦的整體格局上是軍事要塞,無論如何聯邦都不可能對特區撒手。
特區欲獨立的政治新聞一出,聯邦民衆對特區出身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屑,但對于特區的萬家卻是敬重有加。
新瑪特道:“不,其實我們過來是找您的,秦修先生。”
秦修波瀾不驚,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目光在對面的兩人臉上随意一掃就大致清楚了。隐秘部隊,顧名思義是專替政府秘密做事,工作內容包含暗殺到調查要員甚至偵訊特殊兇案,這一點跟刑罰部隊很像,只是刑罰部隊更加猖狂,而隐秘部隊則要陰狠些許。
不過眼前這兩個人,二十出頭的年紀,都是隐秘部隊的新人。沒有人會想刻意得罪萬家,故才派了兩個新人過來,那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秦修淡淡地想。
“昨晚軍部的一名少将遇害,據調查……”新瑪特說。
“軍部那麽多少将,你說的是哪一區哪一位?”秦修淡然打斷他反問道。
“是奧蘭,那位有‘死槍’之稱的少将。”沉默許久的蘭德說道,“少将被暗殺在自己的居所,慘遭分屍,屍塊多達105塊……并且少将的武器‘死槍’也不翼而飛。”
秦修的表情出現了點變化,不是驚訝錯愕,也不是惋惜扼腕,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一閃而過,他放下咖啡杯,動作流暢自然,“所以你們來找我,是因為我在兇手的懷疑名單上咯?”
蘭德面色尴尬,“昨晚七點三十分左右您進入奧蘭少将的居所,逗留約二十分鐘便離開了,據調查顯示,您是少将遇害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
蘭德望向對面,他的眼神和秦修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只是剎那間,他被對方眼裏豐沛的陰沉黑暗所沖擊得心頭一震,手上抖動起來險些打翻咖啡。蘭德忙移開視線,微微低着頭道:“我們前來只是列行公事地走訪,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去找奧蘭是為了私事,說出來也無妨,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今年我就從軍事學院畢業了,找他是為了讓他給我寫推薦信,我要申請加入刑罰部隊。”看着對面兩位隐秘部隊調查員略顯驚愕的表情,秦修的唇角露出溫柔的笑容。
刑罰部隊和隐秘部隊向來水火不容,秦修當着對方的面說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有點惡作劇的意思在裏面。
“沒想到他居然遇害了。”秦修接着補充了一句:“那麽,奧蘭精确的死亡時間是在什麽時候?”
新瑪特穩定了一下心神道:“是當天夜間十點十七分,請問您當時在什麽地方?”
“我啊,我出去了。”秦修說。
新瑪特只想聽到一句“我在家,我弟弟可以作證”就馬上起身走人,誰能想到秦修竟然會說出這種給自己招黑的話,他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問下去:“當時有什麽人跟您在一起嗎?”
秦修喝光杯子裏的咖啡輕輕放回去,未發出一絲聲響,“沒有。”
蘭德和新瑪特對視一眼,額上均冒出了冷汗。按照慣例他們現在應該立刻把秦修铐起來帶回去審問,但他們不敢。新瑪特只好記下這一重要線索,待會推給上頭的人。
起身要道別的時候新瑪特發現蘭德還愣愣地坐着,便暗地踢了他一腳。蘭德從渾噩中驚醒,立刻站了起來,“感謝您的配合,秦修先生,叨擾了。”
秦修露出一個并不介意的輕淺笑容,起身送他們至門口。
出門後新瑪特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以偵訊為目的走訪特區第一貴族什麽的,他想都沒有想過,萬一不小心哪句話得罪了對方,前途堪憂啊。不過這萬家的大少爺倒好伺候,彬彬有禮,不像那些纨绔子弟。
蘭德卻不像他這麽輕松地就完全轉移了對秦修的注意力,他的眼前似乎還能見到之前那個令人心驚的眼神。
真正的貴族,眼裏不可能蘊含那種陰暗晦澀的情緒。
盡管短短的接觸下來,秦修的言辭舉止的确體現出了他高人一等的出身和家教,但蘭德總覺得他的氣質中摻了一股雜質,那是什麽,他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