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梓匆匆忙忙趕到門外時,只見此地已被當地圍觀的百姓堵得水洩不通,紛紛對着那站在門口抱孩子的少婦指指點點,當然也不乏對褚府的議論紛紛。
那少婦瓜子臉,濃眉大眼,生的一副北方女子的俊俏模樣,身子也是曼妙豐滿。她抱着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孩,身着樸素的中原服飾,便這麽站在雪地裏,看到有人出來後眼前一亮,便踱步上前。
“褚夫人打擾,”她倒是彬彬有禮的鞠躬:“聽聞子抑住在您這兒,故特來尋找。”
“這位姑娘,你認識子抑?”公孫梓溫和地問。
那女子聞言竟情不自禁地落了淚,在場百姓也是一陣唏噓。唯獨李盡沙眯起眼看着她,中有冰般寒意。
“姑娘是怎麽了?”公孫梓柔聲問道。
“褚夫人有所不知,”那女子抹着淚道:“我本名邊梅,自幼喪了雙親,到青樓裏做藝女,但從未陪客,直到一年前子抑……”
“這麽說,這孩子是……”公孫梓大為訝異,她之前也聽聞公孫律好逛青樓,不料竟然會弄出這種事來。
“這便是子抑的孩子。”
李盡沙聽聞走上前,冷聲道:“何以證明。”
那邊梅看見他的神色便慌亂害怕起來,怯弱地抱着懷裏的孩子道:“邊梅除了子抑,便再無……”
“閉嘴。”
李盡沙只覺氣得五髒六腑都悶得發疼,若說以前看見公孫律在青樓裏和他人厮混是有将對方暴打的沖動,而眼下看見了那被稱為公孫律之子的襁褓,他幾乎有了要掐死那嬰孩的沖動。
甭管是真是假,公孫梓的婦人之心是免不了要同情的,加之民衆之議,更不好将這少婦置于門外不顧,于是公孫梓便将那邊梅暫且領進府中,先讓她與公孫律見面了再說。
再說這頭,公孫律依舊跟着褚茗在府內轉,忽然便看見公孫梓和李盡沙帶着一個不認識的抱孩子的少婦向他們走來,不禁疑惑。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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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抑!”那邊梅看見公孫律便不自禁地叫起來。
褚茗一愣,她見着女人看着公孫律的目光灼灼而切切,一股敵意立即湧上心頭,下意識地一把挽住公孫律的胳膊,問道:“你怎麽會認識我夫君?”
“夫君……”邊梅也愣神,而後凝眉嚴肅道:“子抑是我的夫君,這是我們的孩子。”
“不可能!”褚茗大叫起來,着急地問:“到底怎麽回事啊!”
公孫律方才也是一下子懵了,反應過來道:“你是誰?小爺根本不認識你。”
“為什麽不認我?”邊梅含淚道:“就因為我是個青樓藝女嗎?”
“你是哪家青樓的?”公孫律反問。
“一年前你随你父親晉庭來西域邊塞賞游,閑來逛的摘星樓,你都不記得了嗎?”
“母親,表……”
“茗兒!”公孫梓見褚茗就要說漏便立即眼神制止,後者見她如此嚴肅便意識到不能喚表哥,便立即住了口。
而公孫律緊鎖眉頭,語氣也不好起來:“我确實逛過摘星樓,但那時是陪爹吃飯喝酒,哪來功夫去找藝女?”
“你……你莫要狡辯,”邊梅急着眼淚嘩啦啦地流:“我除了你便再無與客人有肌膚之親,這孩子……”
“荒唐!”公孫律忽然吼出來,吓了在場所有人一跳。只見他收去了開始所有的笑意,灰色的眸子裏只剩滲人的寒意。
“這肯定不是真的!”褚茗立即幫他說話道:“大不了咱們滴血認親,看誰對誰錯!”
“滴什麽血,”公孫律駁回道:“我和死人妖的都能融到一塊。”
“咎由自取。”李盡沙忽然冷笑,語氣怪異地道:“晉子抑,既然別人都找上門來了,不然先留個一宿,至于滴血認親或其他什麽法,随便一個時候都行,不是麽?”
公孫律看着他,二人的視線似乎在相互确認什麽。
半晌,公孫律對公孫梓低聲道:“先把她留下,一日後我會搞清楚所有的事情,拜托了。”
“娘,我也會幫着弄清楚的。”褚茗也是下定決心,同時用敵意的目光看着那邊梅。
公孫梓見此也覺只有此法,便同意了他們的決定,于是安排人帶着邊梅找地方住下。
黃昏。
藏梅榭的梅花燦爛,紅梅如霞,白梅若雪,讓這寂靜的黃昏也顯得喧嚣熱鬧。凜冬之時,水榭周圍的湖水結了一層薄冰,湖中央是一個白玉平臺,專為賞梅看雪而建,四面不設欄杆,能與周圍的景色毫無隔閡,只有中間的一個玉桌用來茗茶下棋,撫琴作畫。
桌邊上便有一名男子在悠然執品茗閱金經,香梅錦簇,殘陽斜照,水榭寧和,淺嘗香茗,茶霧袅袅升騰。
遠處走來一人,一襲簡單卻儒雅風度的紫色衣袍,如同燦爛的紫藤蘿編織着一場華光,遮不住那由內而外散發的高貴,他步伐沉穩地行進水榭,笑道:“雲先生。”
“褚二公子怎有空過來。”雲離悠然地翻了一頁書經,平靜地說道。
“我想拿一把琴過來給雲先生看看。”褚杓溫和地說道,将懷中木琴放到桌上。
雲離擡眸看向那桌面的一把琴,冰石木所造,上刻梅花紋樣,蠶絲為弦,看似普通可懂琴之人知曉這冰石琴的彈奏十分困難,但若真彈出來,聲音如同冰川回響。
“冰石琴。”雲離眼神波動有些驚訝。
“當年我如約彈奏先生的鳶尾琴,今日先生可否彈奏我的這把冰石琴?”褚杓笑道,眉目柔和友善。
“三年前之事,二公子還記得。”雲離輕笑道,重見知音好友,疏離的氣息也減退了些許。
“喚我遙之罷,就如當年以琴會友。”褚杓熟絡地說道,坐到雲離面前繼續道,“古有伯牙子期,今有雲離遙之,可否合奏一曲?”
“卻之不恭。”雲離抿了一口茶閑适地說道,眸中的笑意更深。
“甚得我意。”褚杓爽朗一笑,吩咐下人備好琴案。
“遙之心中可有曲目?”雲離拂袍坐下,撫着那冰石琴琴身低語道。
“那便陣元子的<聽梅>罷。”褚杓思索道。
“然。”雲離淡淡地笑起來,只覺心情愉悅,心曠神怡。
琴音繞梁,回環于耳,黃昏落盡,斜陽一點一點地西去,橘色的光線鋪在那相為撫琴的二者身上。
暢快淋漓的一曲畢,二人回味無窮,許久沒有這麽酣暢地撫琴一曲。
“看來冰石琴也很是鐘愛雲先生。”褚杓起身走到雲離身邊笑道。
“是把好琴。”雲離垂眸望着那把琴不由自主地說道。
“咚”的一聲将雲離的注意力拉過來,他目光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那深藏在袖中的小木人竟然不小心滑落到地上。他心底一驚,連忙撿起來心疼地以衣袖擦拭,檢查了沒有摔壞後才松了一口氣,重新放到袖內。
“雲先生,請恕我多言。”褚杓意味深長地看着雲離,“今日連公子說他心中有人,莫不正是指雲先生?”
“何出此言。”雲離的語氣冷下來。
“因為方才看到那個小木人,貌似連公子。”褚杓聳聳肩,倒是不介意雲離突然冷寒下來的語氣,他繼續道,“東海那邊的百姓有一個習俗不知雲先生可知?”
“何?”雲離為自己斟上一盞茶。
“男子深愛女子并想娶她,必會親手雕刻兩個獨屬于他們二人的小木人并将其中一個送給女子作為定情信物,就如同雲先生手上拿着的。”褚杓輕笑着說道,他為自己斟滿一盞茶細細品嘗,“寓意将自己的一生交給彼此,相知相伴,相愛相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雲離聞言一言不發,似乎在聽着一個無關自己的故事,他閑閑地端起茶杯,水霧彌漫,朦胧了他眸中一瞬間的波瀾起伏。
“所以我敢猜測,連公子心中所愛便是雲先生罷。”褚杓了然道。
“珩兒不過十七,喜歡這些小玩意兒不足為奇。”雲離平靜地回道,不知是在說服褚杓還是在說服自己。
“事實是如何,雲先生心中早已有答案,又何必說服我。”褚杓笑道,他為雲離斟茶,“就如同這杯茶,是苦是甘,只有自己知道。”
“落雪了。”雲離擡手将一片雪絮承在掌心,冰冰涼涼的不一會兒便融化成水。
“走罷,莫要受寒了。”褚杓起身說道,讓下人送來傘并将冰石琴收起。
“好。”雲離的神色有些恍惚,點點頭便走到一邊将鳶尾琴幻化收起。
褚杓撐起傘走到雲離身邊,将傘移到對方頭上,後者回首看見褚杓笑容寧和,就如同一個将世間塵世看得透透徹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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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兒,我們去哪兒逛?”
連珩疑惑地看着身邊這個頗為活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