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日】只有你聽得到

第4章

日向不記得的事情，狛枝記得，但他不會說。

初遇的時候狛枝就發現了，日向創是個普通到無趣的人，這是他觀察後得出的結論。然而這項普通人的特質，居然會吸引自己的目光？連嗤笑都來不及，狛枝就深陷了進去，享受着占有他的無上快意，不僅僅是在身體上，更從他的精神進行蠶食。

剛來到這座島上的時候，日向創在衆多才能者當中顯得格格不入，相比他們散發出的奇特氣場，普普通通的日向反彰顯出獨樹一幟的氣息來，瞬間就被狛枝給發現了。懷着「這個人擁有才能但氣味跟我相似」的親切感，狛枝主動接近，并在他初來賈巴沃克島、精神備受打擊的時候給予溫柔的鼓勵。

他還記得來到賈巴沃克島的第一天，整座島嶼下午就被黑白熊侵略了，但是到了晚上，兔美絕地反擊，從黑白熊的束縛中掙脫，利用魔法棒制服了這個禍害，并在七海的提議下将他關進了老鼠城裏，相當于廢了他的行動力。

而狛枝看到吓得臉色蒼白的日向，上前安撫，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他的好感。

這之後日向經常來找他。

「待在狛枝身邊能讓我感到安心。」日向是這樣解釋的，「說了不怕你笑話，我對陌生的環境不太應付得來，所以真的很感謝你。」他笑得有些腼腆，彎起的眉眼和初遇時的不安相比，不再緊張兮兮地皺成一團，顯得柔和了許多。

這是狛枝第一次覺得，日向創這個人還是有些獨特之處的——如果平凡到無趣也算是一種特質。但是狛枝很喜歡這種無趣的地方，這讓他有一種歸屬感，仿佛幹渴之人尋到山林中淌過的涓涓細流，清甜得恰到好處。

「我也是，太感謝日向君了。」狛枝真心實意地笑着，「你的才能會開出多麽絢爛的花呢？實在是令人期待……」他上前一步，握住日向的手，「我真的，最喜歡你了。」

日向怔住了，略微尴尬地抽回手，「謝、謝謝你。」本想回一句「我也喜歡你」，但他想了想，這麽說似乎會讓人誤會，而狛枝也應該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就這麽順着話頭說下去，不太妥當。

實際上日向已經想歪了，從那天起他的視線就開始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狛枝，而對方友好的态度也暧昧不明，給了他更多似是而非的信息。

後來發生了什麽呢？

日向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畫面，雪白的天花板，輕薄的床簾，還有伏在他身上一絲不挂的狛枝？

「狛……枝……？」日向艱難地出聲，但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沒有等到狛枝的回應，兩人仿佛在表演啞劇，唯一的劇情進展就是激烈的撞擊聲，和身體裏鮮明的疼痛感。

那是從某個難以啓齒的地方蔓延至腦部的痛覺。

「呃……啊啊……！」

密密麻麻的虛影從四面八方襲來，日向逐漸湮沒在層層疊疊的黑暗當中，身體的知覺也随之遠去，只有狛枝欲哭無淚的表情無比清晰。

「為什麽你在哭？」日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用手在他眼角輕抹，一片濕意，「明明疼的是我……」不只是身體，還有纏繞着心髒斷斷續續的鈍痛，「好疼啊，狛枝。」

……？！

日向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氣，他抹了抹額頭，那上面果然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等他平複了呼吸，下意識尋找身邊的人時，卻發覺到那人不在這裏。

「狛枝？」日向晃了晃腦袋喚道，夢中的不安和心悸直到現在都沒有緩解，他想要聽一聽狛枝的聲音，以确認自己已經脫離了滲人的夢境，完全醒來。

可是任他怎麽呼喚，都得不到回應，日向口幹舌燥，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涼水，一飲而盡。然而緩解不了心裏的焦躁。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門外細碎的聲音，仔細分辨，其中一個聲音是狛枝的，另一個則是同班可稱之為班級主心骨的七海千秋的。

意識到狛枝沒有離開，日向安下心來。

他似乎聽到狛枝在跟七海争論什麽。

“你的意思是日向君變成這樣是我的責任？”狛枝語氣不善，“好吧，就算是我的原因——我做過的事情我心裏有數，但這是我和日向君之間的事情，我想還用不着一個外人來操心吧。”

日向哭笑不得，不知是什麽緣故，狛枝對除自己之外的同學都不理不睬，跟七海的交流還算是比較多的了，只是還沒有像這樣吵起來過。

在剛入學時，狛枝對每一個人都是十分溫和的，并且措辭彬彬有禮，談吐也頗為風趣。他總是能說些讓人舒服的話，因此日向很喜歡同他聊天，但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不過他并不理解兩人争執的內容。他們的對話中提到了自己，依照七海的意思，自己的狀态似乎不太好，而且這種不好的狀态似乎跟狛枝有關……？日向不明所以，正打算推開門詢問，就聽到了七海的聲音：

“不是的狛枝同學，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幫日向君找回一個月前的記憶，或許就能幫助他脫離失聲的困擾……”

日向很感激七海的關心，但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太荒謬了，「找回記憶」就是很玄幻的措辭了，跟那種狗血連續劇的常規劇情似的，「狛枝，冷靜點，我覺得七海同學沒有惡意。」

雖然七海聽不到他的話，但是狛枝顯然是已經接收了，于是低低笑了兩聲，“也是，對于你們來說，任何可能性都會想要嘗試一下的。”他把門打開，拉過日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不過他說話能不能讓你們聽到，對我來說無所謂，所以我拒絕。”

七海眉頭緊皺，“日向君，你也這麽覺得嗎？”

把問題抛過來了？日向苦惱地抓了抓腦袋，把狛枝的臉推開了些，「謝謝你，七海，我真的沒事，不用你費心了。」從一開始他就對失聲的遭遇不太在意，現在有了狛枝的表态，他更不會在意了。

狛枝聞言，笑容更深了。

七海神情依舊凝重，深潭般的眸子直視着他，“日向君……你知道自己一個月前是在哪裏被找到的嗎？”

一個月前？被找到？

他疑惑地抓了抓頭發，「我那時應該是剛剛和狛枝開始交往吧……記不太清楚了。」他也不敢過于仔細地回想，一旦用力過猛，就會感到頭疼，「但是我失去聲音和這件事肯定沒聯系，畢竟都過去那麽久了。」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了兩人發生對話的違和感，「七海，你也能聽到我說話嗎？」

狛枝聞言，臉色沉了下來，眼神不善地拉開了日向和七海兩人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