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萬物來和去(6)
萬物來和去(6)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宋歐陽一用這種等着她開口說話的神情看着她時,她就莫名的會有一種心虛感。
看他半天都不說話,她心裏七上八下,指尖再戳戳他臉側開口道,“說好的有什麽說什麽呢?你一直不講話我怎麽知道你想要聽我說什麽?”
關鍵是她這會兒真的想不到要給他說什麽。
宋歐陽站直身子,低頭看她半晌,揉了揉眼角,提醒她,“下午,電話。”
電話?
夏天眨了眨眼,随後“噢”了聲。
“我以為你沒注意。”畢竟當時她出去接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跟龍教練複盤着,她也沒好打斷他們。
“淩珑說你出去接電話,我等了會兒見你也沒回來,出去找的你。”
“所以…你都聽到了?”
宋歐陽點點頭。
“那你當時怎麽沒——”話沒說完,她自己先止住了,想到那個場合也确實不适合說這事。
夏天右手伸了三個手指舉在頭側,看着他先一臉認真道:“首先我必須強調,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不說的,只是想等比賽結束之後再告訴你。”
所以剛才才沒想到他想聽她說什麽。
宋歐陽看了眼她右手,擡手握住,“猜到了。”
“那既然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妨先跟我說說,這次是哪裏?”
Advertisement
“是個小項目,在柬埔寨,”她用自由的左手握住他的右手晃了晃,“今天給我打電話的是香港辦事處的Ray,你應該聽過,就是以前經常安排我爸媽去出任務的那個叔叔,跟我說聯系的另一個攝影師昨天回複他到時候可能沒辦法去,所以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補上。”
“正好是在寒假,所以我就同意了。”
“多久?”他問。
“一個半月,一個半月之後那個攝影師就會過去了。”
宋歐陽“嗯”了聲,擡手捏了捏她耳垂,又捏捏她小下巴,沒說什麽。
夏天對着他笑笑,“不會生氣吧?”
宋歐陽被她這句話氣笑,“生什麽氣?我說過,我們在一起不會影響你今後的任何一個決定,你想做的,願意做的,我都支持。”
夏天聞言,感動的抿了抿嘴唇,在宋歐陽剛想繼續說什麽的時候,忽然松了他的手,摟住他的脖子,用了個巧勁跟個樹袋熊一樣,一下子跳到了他身上。
宋歐陽可被她吓一跳,手忙腳亂的抱住她,生怕把她摔了。
剛想張口教訓兩句,下唇驀地被她狠咬了一下,他“嘶”了聲,垂眸看她,音色含着幾分笑,“什麽時候改屬狗了?”
夏天又在他唇上親了口,摟緊他脖子,下巴抵在他頸窩,輕聲說,“歐陽,我真的很喜歡你。”
“特別喜歡。”
他總是能在一瞬間讓她覺得一顆溢滿情緒的心漲的更滿,雖也說不清是想要這樣還是不想,就算不安,也舍不得放手,讓人貪欲。
而宋歐陽看着面前鏡子裏夏天被自己抱在懷裏的背影,想的卻是她這麽小一只,到底哪裏來的勇氣去做這些事。明明自己得到的也不多。
聽見她的話,宋歐陽喉頭輕輕滾了滾,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點什麽,說不出來,只“嗯”了聲做回應。
夏天抱了他一會兒,從他身上下來,又踮腳在他下巴上吻了下,笑笑說,“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加油。”
宋歐陽眼睛鎖着她,“嗯”了聲,模樣看起來像是想要吻她,但沒有,只用拇指摸了摸她嘴唇,道了句“晚安。”
夏天剛開始沒打算和宋歐陽說寒假要出任務的事,是擔心他知道後會影響比賽情緒,但顯然是她想多了,或是低估了他對自己專業能力的把控。
第三天的兩項,限距載重空投北大不負衆望,穩拿了第一。
模型航天器第四。
第四天下午的垂直起降載運,北大有三個小組參賽,宋歐陽在的第二小組是最後一個上場的小組,他從頭到尾關注着分數榜,直到他們上場前,團體總分數最高的還是比利時自由大學的布拉班校隊,T大排名緊随其後,雖成績不差,但還是差着六千多分。
杜夢閑作為T大第一小組的主飛手,下場之後揉着手腕到北大進場前的等待區,看着正檢查飛機零件的宋歐陽道,“兩年前布拉班在這項目沒這麽剛,今天的主飛手也不是之前那個,看成績能力跟你不相上下,你給點力,你們學校的奪冠熱門項目別在自家門口丢了。”
宋歐陽聽見他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接他的話,看杜夢閑揉着手随口問了句,“扭着了?”
後者活動了下肩膀,張了張手,“比賽前連着做了三天手術。”
言下之意,又連着比了四天比賽,有些吃不消了。
夏天本來在錄着他們準備的錄像,忽然聽到這麽一句,有些意外的擡頭看了杜夢閑一眼。
做手術?醫生?
她看杜夢閑的樣子跟他們年紀沒差,潛意識裏就覺得他跟他們一樣,只是在校大學生,畢竟這場比賽也是國際的大學生比賽。
要是能做主刀醫師,普通的醫科大學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至少得是博士生了。
可,醫學博士這麽…閑的嗎?雖說比賽用不了幾天,可賽前集訓和聯系那可不是一兩天的事。
這幾天下來,夏天看着T大成績,估摸着杜夢閑大概跟宋歐陽一樣,都屬于那種對于此事有興趣,又天賦頗高的人。
……
宋歐陽瞥了他一眼,挑挑眉,“知道沒機會奪冠,所以來賣慘?”
夏天:“……”
——她就說過,給人找堵這方面,只有他不願做,從來沒有他做不到的時候。
衆人:“……”
——裝死吧,兩人又開始了。
杜夢閑本來神情寡淡的一張臉,聞言有些龜裂:“……我怎麽就那麽煩你呢。”
只有夏天看得出來宋歐陽在忍着笑,随後見他擡手在自己四周比了一圈,“這我們地盤。”
意思是,是你自己找過來的,又不是我去找的你。
杜夢閑被他五個字堵的完全沒脾氣,一句話沒說,揉着手腕轉身回了隔壁。
組裏一個這學期剛加入的新生以前沒見過兩人相處,但刷以前視頻的時候也看過不少讓人誤會的記者問話,今天目瞪口呆的看完兩個人從頭到尾的對話,也沒太明白兩人之間到底咋回事,小聲的問蹲在一旁看戲的馬海城,“馬哥,我們老大是不是真挺讨厭那個杜隊長的?”
“沒得事,”馬海城擺手,“你剛來還不太了解我們隊長,以後就知道了,他那兩句話其實是在告訴杜夢閑‘放心吧,想從我們手裏贏過去沒那麽容易’。”
“……是嗎?”男生一臉懵逼。
馬海城“嗯”了聲,看了眼跟教練說話的宋歐陽,“咱們老大人就這樣,不待見你的時候沒話給你說,什麽時候開始給你說話不客氣了,就意味着他認同你了。”
“……啊?”
真的是…好奇怪的邏輯。
可馬海城理解的确實沒錯,最後小組的成績一出來,衆人皆松了一口氣——70210。
全場單獨小組最高分,加上前面一組和四組的成績,團體總分數高出第二名将近四萬分!
本次比賽的團體冠軍,已經基本能夠确定北大無疑了。
最後一天的科技創新評比結束,北大的油動無人機備份動力系統拿了動力系統類別組的第一名,T大的折疊單兵偵察機則獲得了結構工藝類別的第一名。
最後總成績出來,北大第一,布拉班第二,T大第三。
總體來說,成績還算可人,兩年前首屆總決賽,中國參賽的三所高校最好的成績是第四,甚至無緣前三甲,這次不但拿了冠軍,兩所高校還都進了前三。
宋歐陽和白連起兩個人代表北大團隊上臺領獎,走之前拍了拍這幾天一直抱着相機給他們留紀念的夏天的小腦袋,後者笑着回了他一句“恭喜”,在他手落下去之後,速度很快的碰了碰他的手。
……
白連起是第一次和團隊出征這種國際競賽,又成績可觀,興奮的不行,從成績出來後,臉頰兩側的酒窩就沒消過。
宋歐陽邊走邊瞧他,笑着調侃,“能不能有點出息收着點?”
“我也想,”白連起對他的調侃毫不在意,笑嘻嘻的回他,“可我收不住啊。”
宋歐陽搖了搖頭,走到領獎臺前,路過第三名T大的站臺前時,看到已經站到臺上的杜夢閑,握着拳沖他伸過去手,杜夢閑心領神會,難得給他露了笑,跟他怼了下拳,說了兩個字——恭喜。
宋歐陽和白連起又跟布拉班的兩個代表握了手,接了主辦方遞過來的獎杯和獎牌道了謝。
從領獎臺下來,龍教練和輔導員已經組織好大家拍集體照了,宋歐陽被衆人擁在正中間,手裏拿着獎杯,看着鏡頭也難得的露了笑。
拍照結束,衆人抱着獎杯吵吵鬧鬧的往外走,除了夏天,沒人注意到宋歐陽回頭看了比賽場地好大一會兒,才跟在衆人身後轉身往外走。
宋歐陽回身的時候,夏天就在他正前方的位置抱着相機看着他,兩人視線對上,她朝他走過來牽他的手,給他緩解情緒,閑聊着,“剛剛你們去領獎的時候我拍照發給娟姐,她給奶奶看了還回了電話給我,說奶奶雖然以前總說你不務正業,是瞎玩,但每回看到你得獎捧回來獎牌,她其實也覺得特高興,只是從沒對你說過。”
“我覺得奶奶只是不好意思。”她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宋歐陽聞言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嗯”了聲,表示他知道。
從比賽場地出來,夏天看着一夥人打包好東西,推推搡搡的上了大巴車,擡頭問他,“我們是今天出發回去嗎?”
“嗯,晚上九點的車,吃了飯收拾收拾時間就差不多了。”
夏天應一聲,跟在衆人身後和他一起上了車。
因為時間不算寬裕,大家只是找了個小館簡單吃了點就回了賓館收拾東西準備啓程回學校,龍教練發了話,慶祝的事,回去必定包大家滿意,畢竟賽前的這段時間,大家也真的是辛苦。
晚上八點半,衆人在賓館門口集合,一行人上了車才發現車上多了個人。
最先發現的是白連起,他正準備坐到他來時坐的那個位置時,發現後面那個座位已經坐着一個人了。——是杜夢閑。
杜夢閑就坐在右側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夏天來時坐的地方。
他本來閉着眼,聽見聲音,睜開,看着坐在各自位置上朝他探頭探腦的一堆人,倒是一點兒沒覺有什麽不自在,回看着衆人一雙雙疑惑又好奇的眼,最後雙眼定格在也有點意外看到他的宋歐陽身上,開口簡單解釋,“搭個便車,龍教練同意了。”
剛在第一排座位坐下的龍錦華聞言,“對對對,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給人行個方便,日後也好相見!”
衆人無語:……
教練,你忘了我們才是冠軍麽…怎麽說的——好像是我們怕見到人家一樣?!
……
T大位置偏南,坐高鐵距離比宋歐陽他們從S市到北城的時間長點,六個小時左右,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太遠。
宋歐陽猜着杜夢閑大概是想着搭便車到北大去看看女朋友,可雖然他對他玩航模的能力很欣賞和認可,但要說別人的私生活,他也是真的沒興趣。
聞言無所謂的聳肩,示意夏天坐在另一側靠窗的位置後,自己才坐下來。
……
坐在宋歐陽兩人前面的是雷霆,在夏天剛掏出來電腦整理照片的時候,從窗戶和椅背的縫隙裏探過來半個腦袋和一只手,“甜甜,有沒有濕巾借我?”
夏天抽空從随身挎的小包裏拿了包濕巾遞給他。
而坐在杜夢閑前面的白連起跟宋歐陽不一樣,除了是個自來熟,還是個十乘十的八卦份子,車開了沒一會兒,就趴在座位上,跟人侃天侃地,他臉皮也厚,完全不在意對方回給他的是多冷淡的回應。
一旁的路虎聽着他吧啦吧啦說一堆,人只給他回個“嗯”“沒有”“不是”“還行”,要不是因為他以前見過杜夢閑,知道他跟宋歐陽一樣都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也知道能回白連起幾個字估計已經是看在自己搭便車的份上實屬不易,他是真的會覺得白連起這家夥熱臉非要去貼人冷屁股了。
但這麽近距離接觸了一下杜夢閑,覺得人冷是冷了點,也不是個沒教養的人。
雖然時間有點晚了,但大家奪冠的情緒似乎還沒消下去,情緒高漲着,車廂裏吵吵鬧鬧。
……
一個多小時後,宋歐陽看了眼手表,又看從上車之後都沒停過的夏天,“十點半了,電腦收起來睡覺,沒整完的等到了學校有時間再弄,不急。”
夏天聞言瞥他一眼,“誰說不急?學生會跟我說下期校刊就是下周一,所以最晚周五下午我就必須把照片發給他們排版,文章可以晚一天。”
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兩天的時間,更何況周四周五還是她一周的課最集中的時候。
兩人說話的空檔,一旁的杜夢閑大概已經對白連起無邊無際的八卦耐心告罄,扭頭看了眼強制合上夏天電腦的宋歐陽,叫了他一聲,看他投過來視線,說,“宋隊長,一直沒找着機會問你,比賽前你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贏過你是什麽意思?”
接着半開着玩笑說,“怎麽,以後都不打算玩了?”
一旁的夏天聽見,準備收電腦的動作登時一頓,敏銳的察覺到車廂裏的吵鬧聲,從後往前逐漸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