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請公主和韓學士救救下官的家人,下官一家老小都被嶺南王劫持了!下官若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會一根一根手指地送過來,把下官的父母妻兒都做成人彘!”
韓溫不禁看了蕭婉一眼,沒想到她竟可以洞察如此細微。
于判官情緒稍微鎮定些後,就開始詳述他的遭遇。
“下官父母妻兒本應于上月從老家趕回,等了一個月了,人卻一直未到。後來突然有一神秘男子上門,遞給下官一封嶺南王的親筆信,想拉下官一起謀反。下官雖碌碌平庸,卻也懂得本分忠君,再說下官是真的膽小啊,斷然不敢去做謀反那麽大膽的事。
下官立刻就回絕了!豈料那傳信之人立刻取出了下官家人的貼身之物,以性命相要挾,逼迫下官入夥。”
于判官哭着懇請韓溫和公主為他做主,他剛才說那些反話都是不得以為之,他斷然不想自己的至親之人受盡折磨被做成人彘。他的兩個兒子都病死了,如今唯一的小兒子才剛滿一歲,只是個嬰孩而已,把那麽小的孩子做成人彘未免太殘忍了些。
“下官不得不答應下來,接管了這鸩毒毒藥。一旦事情暴露,便需要我出手,送那些刺客們上路。若我也暴露了,就必須自我了結,不得牽連出嶺南王,否則我的一家妻兒老小都會慘死。”
“信呢?”韓溫問。
“燒了,那送信人等下官看過信後,就将信奪回,當場焚毀。”于判官猛然擡頭對韓溫和蕭婉道,“但下官确認,那信上的字跡和印鑒都确屬于嶺南王!”
于判官淚流滿面地磕破頭,再三強調他的不得已,懇請韓溫一定要幫幫他,至少救回他無辜的妻兒。
韓溫輕笑一聲,淡漠眼眸裏滿是譏諷,“別把自己說得那麽無辜。即便你起初是被迫入夥,但之後你只怕也生出反心,享着嶺南王給你的金銀財寶,等着謀反成功,做功勳重臣?”
“我……我沒有!”于判官連連搖頭否認。
“這裝鸩毒的玉瓷瓶乃是上等羊脂玉,不便宜。嶺南王連贈你一瓶毒藥都如此舍得,還會差你錢不成?是否如此,徹查你家的寶庫自可知曉。”韓溫反問。
于判官怔了怔,垂着腦袋默默流淚,不敢吭聲了。
蕭婉沒有想到此案居然涉嫌謀反,莫非這謀反已經成了一種風氣不成,人人都想試試?
蕭婉建議韓溫,可以暫且将這樁案子保密處置,待日後搜集齊全了嶺南王謀反的證據,再一遭對他發難。如此也剛好可以救了于判官的家人,省得消息洩露出去,于判官的一家妻兒老小都被殘忍地做成人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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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溫垂着眼眸聽着,并未吭聲。董良策在旁連連應和有道理。
“這是當下最好的解決辦法。”蕭婉道。
“對對對,正是。”董良策繼續應和。
韓溫飲了一口茶之後,命文書将寫好的證供拿給于判官,令其簽字畫押。
待于判官被收監之後,蕭婉對韓溫道:“若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韓溫向蕭婉行禮,多謝她幫忙破案,此案若非她,只怕沒那麽快就查到嶺南王。
蕭婉瞧韓溫即便行禮,也是儀範清冷,風姿不凡,怎麽瞅怎麽覺得他身上有反骨,不夠謙卑。
蕭婉挑了下眉,故意問韓溫:“那韓學士當如何謝我?”
“行禮致謝。”
韓溫淡淡回答,表情也淡淡,似乎毫不覺得他這個答案是多麽敷衍。
其實若換做別人,韓溫可能會許諾或贈禮來表達感謝。但鑒于公主對他一直有意,他擔心公主因此對他提出過分的要求,到最後難收場,幹脆就什麽都不應允了。
“韓學士可真有趣兒。”蕭婉瞧出來他對自己有所警惕了,他好像有些忌憚她,不願見到她。
好好一個人,若問心無愧,何至于這樣怕她?韓溫好像在心虛,越是這樣,就越要嚴密地監視他,等着揪住他的小尾巴。
蕭婉對韓溫得意地輕笑了一聲,才帶人離開。
出于禮節,韓溫須得垂首恭送蕭婉,故而他并不能看到蕭婉的臉色,只是聽到了蕭婉的笑聲。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大抵就是如此。他明明回答公主的話已夠敷衍了,公主竟誇他有趣兒,臨走時居然還對他笑了一下。或許他們今天共同破案,一舉取得了成果,令公主覺得今天與他相處的時光十分美好,便消了氣,從‘又愛又恨’轉為只剩‘愛’了。
不能再任憑事态這樣發展下去了。
處理完京府事宜之後,韓溫做好下一步安排,便打道回府。
他才進院,就見一女子端着一碗東西站在院子中央。
韓溫徑直走向書房。
“表哥。”孫芳芳看見韓溫回來了,忙端着手中的東西攔住韓溫,歡喜地對韓溫道,“姨母讓我把這碗參湯端給表哥,給表哥補身。”
送參湯這招還真是老套,他見到過的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韓溫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一眼孫芳芳,輕笑了一聲,示意她:“東邊。”
聲音毫無波瀾,但那一聲笑足夠讓孫芳芳臉紅個透了。
韓溫人已經大步邁進書房,書童随即就将門關上。
“東邊?何意?是讓我送到東屋麽?”孫芳芳才反應過來,目色溫柔地看向東廂房,預備送過去。
小厮忙攔住孫芳芳,“我家郎君的意思是讓送到院子外的東邊。”
“院外東邊?”孫芳芳更加疑惑,韓溫明明就住在這院子,院子東牆邊只長了幾棵斑竹,莫非他要邊賞竹邊喝湯?
小厮見孫芳芳還不懂,努嘴示意她往東邊更遠的地方瞧,“孫小娘子正經的表哥在那邊住呢。”
這院子往東确有另一處院落,是她姨母大兒子的住所,也是孫芳芳真正聯着親戚關系的表哥。
原來韓溫在趕她走,讓她把參湯送給別人!
孫芳芳尴尬地白了臉,眼裏含着淚,轉身就跑了。
……
一夜之間,嶺南王涉嫌謀反的消息變傳遍了京師。
蕭婉立刻來找韓溫算賬,“你昨日分明答應我此事會保密,等抓了嶺南王的确鑿證據再說。如今怎麽宣揚得滿城人都知道?”
韓溫疑惑地望着蕭婉:“下官何曾親口答應過公主?再說此案并非下官命人宣揚,想必是京府中的知情人自己議論出去的。”
“你如今是府尹,當時知情之人就那幾個,你命令他們保密,他們會議論出去?”蕭婉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這樣會害死于判官一家妻兒老小,你知不知道?”
“謀逆乃誅九族的大罪,案犯家眷理當被一同誅殺,早晚都是死,何須顧忌。”韓溫淡然看向蕭婉,補充強調道,“這也是聖人的意思。”
“我看是你故意說片面之言,誘我爹爹贊同你的話。以你的辯才,你若肯勸上兩句,他會不同意?一歲大的孩子做人彘,何其殘忍!天下人只管說君王暴虐,卻沒你什麽事兒了。”
“公主多慮了。”韓溫簡單一句話就打發了蕭婉,依舊保持謙和行禮的狀态,但他這等敷衍态度令蕭婉着實氣憤至極。
“府衙中事本就有諸多殘酷,公主何必摻和其中,好生在宮中捕蝴蝶豈不舒坦?”韓溫偏偏在這時候,又添一句話刺激蕭婉。
“你如果不想死,就閉嘴。”
蕭婉眯着眼盯着韓溫,背在身後的手暗暗握起拳頭。
“下官張嘴,也不會死。”韓溫文绉绉地回道,既然已經讨了公主的嫌,剛好趁此時機徹底将人趕走。
噗通!
韓溫只覺得左側小腿突然受襲,劇痛無比。
他整個身體便失衡了,天旋地轉,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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