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奏響安靜
跳躍的火焰沖破不了壁爐的枷鎖,嗚咽的風聲在窗外越演越烈。仔細聆聽寒風中別樣的聲音,展翅聲劈開風雪,義無反顧地沖向府邸,又被冰刃不斷淩遲。血,成了展開在白布間的梅。
它在哀鳴,又在呼喚,糅碎在淩冽中,融化在結界間。
雅伯爾放松身子伏在地毯上,身後的騰騰熱氣讓他忍不住打個哈欠。
鋼琴曲在此時響起,如同作家行雲流水般的抒情詩,一下下叩擊着聽衆的心弦。
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琴音時而同傾盆大雨般響起,時而又成了竊竊私語,難以察覺。
‘‘瑪麗莎夫人的安靜?’’琴聲戛然而止,雅伯爾面帶歉意地道歉,斯洛特喚他坐到邊上來,握着他的手放在琴鍵上,‘‘會彈嗎?’’
‘‘祈禱天使在入學第一年就必須學會奏樂,主人。’’他的手指在琴鍵上有些顫抖,如果斯洛特沒有下令讓他必須奏樂,他一定不會再有其他動作。
斯洛特垂眸靜靜地看着他的手指,粉色的指甲十分可愛,白皙的手指讓人想起連接人界與天界的唯一一架橋梁,安靜地伫立在雲層間。只要登上它就可以脫離人間疾苦,天使在那裏降臨,進化人間的污穢,人類在那裏禱告,為神靈奉獻一切。
他默默地握住那只手,‘‘安托拉城是連接地獄與天界的橋梁,那作為安托拉城的城主,你又決定在這雙方間充當一個怎樣的角色?’’
雅伯爾的指尖微涼,難以察覺地彎曲着,‘‘主人,我什麽都不是。安托拉城是三界中最大的貿易城市,但數百年前因為城主與撒旦的交好而基本成為地獄的附屬地,所以我并不是用來維持兩界的砝碼,而是地獄用來進攻天界的一條安全通道。’’
‘‘所以如果我得到了你,就得到了一座城?’’
雅伯爾輕輕地笑了起來,‘‘您高看了,我是城主如何,不是又如何,城中的權利根本不在我手上,就算我明天死了城中也不會出現一點狀況。反倒是他死了天界和地獄的關系會瞬間僵化。’’
雅伯爾把恩特的名字冠以他,含糊不清的措辭不知是否被斯洛特聽出端倪,但對方并未作出刨根問底的打算。
‘‘看來你只是個傀儡啊。’’
琴聲再次響起,不緊不慢更像是有人在上面漫步。
雅伯爾收回手僵直地坐着。‘‘你喜歡瑪麗莎夫人的音樂?說說為什麽喜歡。’’斯洛特将他攬在懷裏,屋中的溫度随之暖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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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冰系的天使,生活的地方總是是冰天雪地也無所謂,但他懷裏的人不行。
雅伯爾抿了下唇小聲道謝,‘‘那主人又是因為什麽一遍一遍地演奏夫人的安靜?’’
斯洛特歪頭看着反問他的人,沒有怪罪他的無禮,如果雅伯爾看得見他的眼睛,那此時一定是像天空的星星那般明亮而溫柔,‘‘因為有人喜歡。’’被溫柔包裹的語氣讓雅伯爾略微吃驚,他仰頭像是想要把斯洛特看清楚,卻又想起自己什麽都看不到。
雅伯爾斟酌着自己的措辭,‘‘主人,您知道安靜是夫人在什麽背景下寫下的嗎?那時他的丈夫背叛了天界而堕落,她抱着他們的兒子站在第七天看着化作流星的那一點,她剛滿月的兒子突然掙脫她一同掉了下去,天神命人拉住她,軟禁在第七天平複她的情緒,她是在那時作下這首曲子的。當時知情的人為了表示對父神的忠誠而封鎖了連續兩名天使堕天的真相,還在夫人剛寫下這首曲子後就将之焚燒了。’’
他有些不适地抵了抵太陽穴,露出疲憊的神态。
他很想問問斯洛特沒什麽會演奏這首曲子,但斯洛特已經把話題帶開, ‘‘雅伯爾,你有一句話沒有聽說過……天使是沒有性別的。’’
雅伯爾吃驚地看着他,竟是一時失語。
他并不知道這句話和之前的話題有什麽關系,同樣他也沒有告訴斯洛特自己喜歡瑪麗莎夫人的曲子是因為他是當時的見證者,不出手援助,坐視不管,這是他們對夫人最大的愧疚,但斯洛特也一樣沒有告訴他為什麽自己可以熟練地彈出完整的禁曲。
他好像不止一次地講述了安靜這首曲子的由來,卻回憶不起聽衆是誰,他好像不停輪回地做着某一件事,每一次輪回都以失敗告終,但他想不起來自己究竟錯在哪裏。
斯洛特拍拍他的臉頰讓他回神,‘‘該休息了。’’
他機械地點點頭,腦中卻下意識地回想起了安靜的旋律。
他隐約記得那是他唯一一次演奏給別人聽,對象是誰他卻毫無印象。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被人生生分割一般錯亂不堪,他極力思考卻一無所獲,他茫然止步腦中有不斷回蕩起安靜的旋律,告訴他,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