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兩傾國

第86章 王府赴宴

聽到薛艾的話，夢安剛剛邁出去的腿一軟，差點沒摔倒。告狀？她沒聽錯吧？小姐都多少年沒去告過狀了，因為從來都沒告贏過。

夢安和玉妍随着薛艾來到婉寧苑給潘氏請安。潘氏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薛艾，皺眉道：“知道你在庵裏清修不易，可也得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怎麽瘦了這麽多？”

薛艾低頭斂目，“女兒思念父母姐妹，盼望早日回家，是以才憔悴下來，母親不必擔心，女兒回家之後身體會好起來的。”

潘氏擺手，“這樣就好，免得我和你爹擔心。行了，你才回來，一定乏了，回去休息吧。”一個多月沒見的女兒，她依舊沒有一點記挂和思念。

薛艾沒走，繼續道：“有件事報與母親，女兒剛剛回到平樂閣，發現妝奁裏的首飾少了許多，想是家裏遭了賊，咱們是相府門第，這可是大事。偷走女兒的首飾還好說，倘若賊人偷走了父親的公文可如何是好？母親，女兒覺得咱們應該報官。”薛艾瞪着純良天真的大眼睛說。

潘氏眉頭皺得更緊，她知道首飾都是薛瑩拿的，她以為薛瑩只是圖新鮮戴幾天，之前送回妝奁的時候就已經将薛艾的首飾全都送回去了，怎知薛瑩竟然私自留下了，這種事怎麽能夠報官？

“艾兒，哪有什麽賊？那些首飾是你大姐拿去戴着玩了，我馬上讓她給你還回來。”

“大姐？”薛艾滿臉的吃驚，“大姐怎麽好拿我的東西？連問都不問我一聲嗎？”

這種事過去這些年都發生過很多次了。不過薛瑩直接拿薛艾房裏的東西這還是第一次，主要是之前很多年薛艾的東西都是潘氏那裏給的，薛瑩看中什麽，在潘氏那裏就截留了，根本到不了薛艾這裏。

潘氏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姐妹間互相串換一下首飾衣服的，多平常的事。薛艾如今都這個名聲了，怎麽愈發愛斤斤計較。

“你怎麽說話呢？那是你大姐，又不是外人，拿你幾件首飾怎麽了？又沒說不還。”潘氏越看薛艾越不順眼，因為這個女兒成了望門寡，薛家最近挨了多少嘲笑。“再說你如今都這樣了，難道還能帶着那些首飾出門嗎？還不如都給你大姐，總好過在你這裏吃灰。”

薛艾擡眸，明亮的眼睛裏沒有委屈，沒有失望，更沒有憤怒。她早就知道潘氏會是這樣的态度。和太子的親事是潘氏給自己訂的，如今出了事，就是自己帶壞了全家的名聲。也好，有個這樣的親娘，她才能毫無顧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家庭的負累，她做什麽都可以義無反顧。

薛艾的眼神讓潘氏覺得有些不舒服，“你這是什麽眼神？莫非我說得錯了？你心有不忿？”

薛艾垂眸，“女兒不敢。”

潘氏煩躁地擺擺手，“你回去休息吧。”

薛艾走後，潘氏趕緊派人去找薛瑩，這才知道薛瑩去了慶榮郡主的宴會。她皺眉，“瑩兒最近是不是天天出去？”

謝媽媽回道：“大小姐确實天天出門。”

潘氏無奈搖頭，“她這是得了艾兒的首飾出去炫耀去了，瑩兒哪裏都好，就是這個愛炫耀的勁啊，怎麽說都不聽，真拿她沒辦法。”

謝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夫人，三小姐的首飾都是宮裏的東西，這種東西每一件都是有記錄的，大小姐這麽戴出去沒關系嗎？”

這個潘氏半點都不擔心，“能有什麽關系？真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艾兒給的不就行了？”

從婉寧苑出來，夢安就擔心地問：“小姐，夫人是這種态度，咱們該怎麽辦啊？”

薛艾苦笑，“我還能怎麽辦？母親不管，那就只有告訴父親了。”

回到平樂閣，薛艾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弄了一大堆鬼畫符，吹幹後交給玉妍，“你去南城胡子巷，那裏有個賣糕餅的，到那裏找一個叫蔡丙的人，把這個交給他，他知道該怎麽做。”

玉妍有些傻眼，她跟了薛艾這麽久，覺得薛艾就是一個聰明的官家小姐，除了着眼于前朝政事外，也看不出和別的小姐有什麽不同。感情手裏還有底牌呢！

玉妍走後，薛艾就在房間裏休息，她的身子還沒好，如今又是寒冬，她幹脆鑽進被窩睡覺。等到下午，玉妍回來，說蔡丙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讓她放心。

夢安道：“小姐，相爺已經回來了，”

薛艾卻搖頭，“不急。母親不是說大姐會把首飾送回來嗎？咱們等一天，明天再去找父親。”她篤定薛瑩不會還回首飾，否則她也用不着去找她的乞丐朋友幫忙了。

薛瑩這些天都帶着薛艾的首飾出門，贏得了不少誇獎和羨慕。薛瑩從小在家裏就是最掐尖的，無論什麽她都要最好的，妹妹們必須仰視她才行。在外面她也要如此，而她相府大小姐的出身也确實能讓人高看一眼。

最近一年多薛艾的風頭十足，讓人們逐漸意識到，原來相府裏不僅有一個嫡女，這讓她的風光被薛艾搶去不少。如今薛艾風光不再，她卻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皇後，因此不少小姐都在巴結她，好話不要錢一般捧着她說。

今天是慶榮郡主設宴，她和慶榮郡主關系這麽好，當然要盛裝出席。她戴的首飾全都是薛艾的，薛艾本人不大喜歡繁複的釵镮，很少戴，所以薛瑩戴出來并沒有人提什麽異議。

“瑩姐姐，你這對嵌寶蝴蝶簪可真好看！”孫一涵頭上戴着之前薛瑩送的珍珠步搖，同樣贏得了很多小姐羨慕的目光。

後宅小姐們聚在一起比什麽？無非就是比家世，比門第，比衣服，比首飾，比才學，比所有能比的東西，這就是她們生活的全部了。

“我也覺得這對簪子小巧可愛，關鍵是上面的翡翠都是最上等的那種呢。”薛瑩得意道。這對簪子薛艾只戴過一次，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就一直放在妝奁的下層，看起來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打算再戴的樣子。

兩人正說着，面前迎上來一人。兩人轉頭，發現竟然是鳳千姿。“鳳大小姐。”兩人打招呼。這時候兩人才看到鳳千姿身後還有一個人，關雪淨。“關三小姐。”

鳳千姿和關雪淨趕緊還禮。“薛大小姐，今天戴的首飾好漂亮啊！”

鳳千姿的說話聲音稍微高了些，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要知道這位仙女平日裏很少主動和人說話的，如今願意和人結交，大家都不免多看幾眼，想知道薛瑩和孫一涵有什麽神奇之處。

能得到鳳千姿的贊美，薛瑩的愉悅是從心裏泛出來的。“多謝鳳大小姐誇獎。”

一旁關雪淨的目光也在薛瑩頭上的那對嵌寶蝴蝶簪上，她皺眉，“表姐，這對嵌寶蝴蝶簪……好像是去年你生辰時，表舅舅送你的生辰禮物啊！”她說着走近了細看，“沒錯！我記得就是這一對，這個翡翠用的是水頭最好的，表舅舅說是托一位老匠人打造的，再沒有第二對了。”

關雪淨的嗓門可比鳳千姿大多了，她是武将世家出身，說話聲音大一點也不怕失禮。這番話将在場的小姐們都吸引過來了。

薛瑩已經變了臉色，孫一涵原本拉着她的手，這時候已經默默松開了。

聽完關雪淨的這一番話，在場衆人只盯着兩個人，鳳千姿和薛瑩。

就見鳳千姿緩緩道：“沒錯，這對嵌寶蝴蝶簪就是去年我生辰時家父送我的生辰禮物，我看着太珍貴沒舍得戴，今年薛三小姐生辰時我轉送給她了。只是不知道怎麽會到了薛大小姐手裏呢？”她的聲音冷而清晰，不疾不徐，明明語調沒什麽起伏，但是最後那一句問出來卻是十足的嘲諷。

這下在場衆人的目光都只盯着薛瑩了。薛瑩的臉色已經白了，她也是明白一些門道的，那些皇後賞賜的首飾她不敢在這種場合裏戴出來，這對蝴蝶簪雖漂亮卻小巧，關鍵是一看就不是宮裏的樣式，她猜想應該不是皇後，馮靜蘇或者長公主賞賜的，這樣她就不怕了。可沒想到會是鳳千姿送的，而且還這麽珍貴。這麽珍貴的東西為什麽要送給薛艾？

“自然是三妹送給我的。”薛瑩盡量露出自信的笑容。

這當然是有可能的，姐妹間原本就不分彼此。衆人覺得可以接受這樣的理由，只是關雪淨不接受。“怎麽可能？”她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之前薛三小姐還說，在得知這對蝴蝶簪珍貴之後就舍不得戴了，說這是她和表姐友情的見證，要好好珍藏的。她連戴都舍不得戴，怎麽會送人？”

薛瑩的臉色更白，“也不是送我，三妹只說最近不戴了，所以借我戴幾天而已。”說出這番話薛瑩已經覺得自己輸給薛艾了，薛艾不戴的首飾借她戴幾天，這說明什麽，說明薛艾過得比她好。

“薛大小姐确定嗎？”鳳千姿的聲音始終不大，但是遠比關雪淨的聲音有威力，她一開口，薛瑩心裏就是一突突。

“自然确定。”其實到了這種時候，薛瑩承不承認都沒關系了，在場的小姐們都是從小學會察言觀色的，雙方的态度表情語氣早已經說明了一切。周圍已經開始有人竊竊私語了，薛瑩這段時間憑着首飾贏得了多少羨慕，這會兒就會收獲多少嫉妒。

鳳千姿聽着周圍的議論，刻意等了一會兒才道：“就算是這樣吧，沒想到薛大小姐竟然需要向三小姐借首飾出來撐場面，”她笑了笑，“我還一直以為相府裏最受寵的是大小姐呢，原是我錯了。”

這話說的，已經有小姐在笑了。薛瑩走到哪裏都以相府大小姐自居，話裏話外都是自己最受寵，如今牛皮吹破了，原來還不如那個不受寵的三小姐。

薛瑩咬着唇，這話她沒辦法反駁。她當然是家裏最受寵的一個，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用薛艾的首飾來撐場面呢？因為薛艾的首飾都是宮裏貴人賞賜的，這不還是告訴別人薛艾比自己更得寵嗎？

“鳳大小姐何必咄咄逼人？”沉默半天，她也只能問出這麽一句話。如果薛艾在場，一定會覺得這人不可能是自己的親姐姐，怎麽這麽蠢呢？這樣遞話，不是将自己的臉送過去給鳳千姿打嗎？

鳳千姿也是這種心思，她真的有在懷疑薛瑩和薛艾是不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了，怎麽兩個人的智商差距這麽大？

“怎麽是咄咄逼人呢？”鳳千姿慢悠悠地問，“我最心愛的東西送給了薛三小姐，那是我和薛三小姐的情分在，她戴了一次得知此物的珍貴便舍不得再戴，如今卻在薛大小姐的頭上，我作為原主人問一句不為過吧？倒是薛大小姐言辭閃爍，神情緊張，怎麽看都像在撒謊的樣子。”

薛瑩此刻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了，她不該反問鳳千姿，這位鳳大小姐在衆人面前話不多，可是她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分量。

“我……我沒有撒謊！”薛瑩目前只能做着這樣徒勞的辯白。

所有人都看出問題在哪裏，鳳千姿理直氣壯，薛瑩心虛緊張，誰真誰假，不用腦子也知道了。

這個時候慶榮郡主走過來，“好了好了，今日是我宴請大家，就當賣我一個面子，這件事先就此打住，鳳大小姐有什麽疑問宴會結束後再問可好？”

鳳千姿原本也沒想在這裏問出個結果來。她今天原本沒有出門的打算，是關雪淨拉着她來的，只說有戲看。等她看了一會兒就發現這場戲自己不僅要看，還要演。也罷，陪着煩人精演戲也不是第一次了，兩人的默契完全不需要提前套詞，一個眼神就夠了。

衆人散開入席，關雪淨私下對着鳳千姿豎了個大拇指。她是被馮靜蘇派來的，馮靜蘇讓她帶着鳳千姿過來演戲，看來是小艾被欺負了，馮靜蘇這是幫忙出氣呢。不過看目前的情況，這件事還沒完啊。

“千姿，你說薛大小姐回去會不會找小艾的麻煩啊？”

鳳千姿轉頭掃了她一眼，“你叫我什麽？”

“咳……”關雪淨被鳳千姿這一眼掃得心裏砰砰亂跳，臉都紅了。“表姐表姐。”她趕緊改口。

“雲逸公主讓你拉我來演戲，不就是要讓這位大小姐回去鬧嗎？小艾今天回家，”她看着薛瑩還是很不好看的臉色，笑得極為涼薄，“臺子都搭起來了，就看小艾怎麽演這出戲了。”

“我很好奇。”關雪淨蒼蠅搓手狀。

鳳千姿白了她一眼，“你會武功的。”

“啥？”關雪淨問完也明白了鳳千姿的意思，她會武功，想偷聽偷看誰還能攔着嗎？

“表姐，你想不想去看看熱鬧，我帶你去啊，絕對不會被發現。”關雪淨讨好道。

鳳千姿朝她笑了笑，給了她兩個字，“無聊！”

關雪淨伸手揉鼻子，自己這是再一次把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嗎？話說回來，千姿的馬屁實在難拍啊！

因為鬧出了這麽一個插曲，薛瑩吃了飯早早就回家了。臨走的時候她還聽見有人在背後議論自己。她憋着一肚子氣回到相府，一進門就把那對嵌寶蝴蝶簪拿下來摔在地上，好在她摔在了鋪着氈毯的地方，沒有把蝴蝶簪摔壞。

茹眉不敢勸，只是默默撿起蝴蝶簪收好，她很清楚，今天這事一出，這些三小姐的東西遲早都是要還回去的，如果弄壞了，又是一場麻煩。

“收起來幹嘛？都是這東西害我今天沒臉！”薛瑩氣得哭了起來，“什麽珍貴的生辰禮？真要是那麽珍貴，鳳千姿還能給三妹？她不過就是和三妹好，今天刻意讓我沒臉罷了。”她越想越氣，過來打開自己的妝奁，薛艾的十六件首飾都在裏面，她原本是要将這些首飾拿出來摔壞的，可是看到每一件都是珍品，平時自己得一件都會高興好久，她又舍不得了。

“小姐，您若真喜歡，就求夫人将這些首飾留下來，難得的好東西啊。”茹眉生怕薛瑩一意孤行，這麽好的東西，要是摔了，她看着都心疼。

“去婉寧苑。”

薛瑩到了婉寧苑就開始哭，直接把潘氏哭得一臉懵圈。“這是怎麽了？不是去欣王府赴宴嗎？出什麽事了？”

薛瑩也不說話，就是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潘氏心疼得不行，只好問茹眉，茹眉也不敢亂說，只說薛瑩被鳳千姿诘問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