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兩傾國

第84章 京中傳言

薛瑩美夢還沒做完，就被潘氏的話擊得粉碎。

“父親為何不同意？難道父親也覺得女兒沒有資格嫁入皇家嗎？”薛瑩變了臉色，這是她觸手可及的榮耀，薛相竟然拒絕！

“瑩兒，你先別激動，你爹可都是為了你好。”潘氏将薛相的話學了一遍。

薛瑩卻完全不認同。“為什麽總要拿三妹說事？我都說過很多遍了，三妹是三妹，我是我。三妹自己成了望門寡，那是她命不好，怨不得人。難道我也會這樣嗎？難道皇子們一個個都會出事？娘，爹年紀大了，膽子也小了，他最近又疼三妹，女兒若是嫁給七皇子，三妹必然心裏不痛快，爹為了這個就不許我高嫁。”她說着說着眼裏就含了淚，“娘總說女兒大了，如今有一門好親事又不答應，難道讓女兒一輩子嫁不出去嗎？”

潘氏看到薛瑩落淚心疼不已，過來抱住女兒，“瑩兒，你爹是想着你的。你爹說要在今科的進士裏面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薛瑩立刻不幹了，她掙開了潘氏的懷抱，“我就知道，爹不許我嫁入皇家，還要給我找一個寒酸書生，必然就是怕我高嫁礙了三妹的眼。爹現在的心裏只有三妹，我算什麽，不過是三妹的陪襯罷了！”

薛瑩的這番話連潘氏都聽不下去了，“瑩兒，你這說得是什麽話？你是家裏的長女，這些年所有好東西還不都是緊着你挑，挑剩下才有她們的？你爹雖然嚴肅，可是對你并沒有苛責半分，你如今怎麽會說出這麽傷人心的話？爹娘不讓你嫁給七皇子是為了你好，難道爹娘還會害你不成？”

這麽多年，潘氏是第一次對薛瑩說重話，薛瑩都有些驚呆了。潘氏看着薛瑩有些害怕的模樣自己先心軟了。她走過來剛想抱抱女兒，就聽薛瑩道：“三妹不也是爹娘的女兒，你們不是一樣把她嫁進皇家？她都嫁得，偏偏我嫁不得，你們就是偏心！”

潘氏怒極，伸出去的手直接給了薛瑩一記耳光。

打完之後母女倆都愣住了。“瑩兒，我……”潘氏看着薛瑩臉頰上鮮紅的手指印，無比自責。

薛瑩捂着自己的臉，“娘，您居然打我！現在連您也不疼我了！”她捂着臉扶在床上嚎啕大哭。

潘氏越哄越嚴重，最後還是謝媽媽勸潘氏先回去，讓薛瑩冷靜一下就好了。

潘氏回到房裏坐立不安，這是她疼了十八年的寶貝，平時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今天竟然動手打了，她自責不已。

等了半個時辰，潘氏實在坐不住，又去了唯櫻閣。茹眉出來說薛瑩方才已經不哭了，洗了臉，如今已經睡下了。

潘氏輕手輕腳地進來，見薛瑩确實睡着了，她幫薛瑩蓋好被子這才離開。

薛瑩根本沒睡，她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見潘氏。她一直以為，無論發生什麽事，潘氏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可這一次，潘氏不僅沒有站在她這一邊，甚至還因為她說潘氏偏心薛艾而打了她，難道真的被自己說中了嗎？

人就是這樣，思維一入魔障，那就再難救贖。沿着潘氏偏心薛艾這條線想下去，為什麽當初會讓薛艾做太子側妃？難道真的是因為覺得側妃的名分太低，委屈了她嗎？還是爹娘原本就想将這門好親事給薛艾？想到薛艾因為太子側妃的關系和雲逸公主交好，被明琦長公主看重，連一向生人勿近的鳳家大小姐都和薛艾成了朋友。薛瑩想到如果自己嫁給七皇子，這所有的一切不就成了自己的嗎？可是爹娘偏偏不許。

第二天一早，茹眉看到薛瑩的黑眼圈，心疼道：“小姐，昨晚沒睡好吧。”

想了一夜的薛瑩覺得爹娘靠不住，這門婚事要想成，只能靠自己。她也看到了鏡中自己的樣子，皺了皺眉，這副樣子可一點都不吸引人。“我沒事。”

薛瑩的老實讓擔心得一夜沒睡好的潘氏放心了。早飯後，她拉着薛瑩的手說了很多話，又讓謝媽媽去庫房拿了幾樣最好的首飾送給薛瑩。

薛瑩笑道：“娘，這些首飾我都不喜歡，我喜歡三妹常帶的那對白玉珠花。”這可就是故意為難潘氏了。

若是平日潘氏也許還會拒絕，可昨天她剛打了薛瑩，薛瑩這會兒沒鬧起來她已經覺得不錯了，加上薛艾現在不在府裏，她便讓茹眉去将薛艾的那對白玉珠花取來給薛瑩。

“茹眉，把三妹的妝奁都拿過來，我看着有好幾樣都喜歡呢。”薛瑩趕緊說道。

茹眉不敢怠慢，趕緊去平樂閣取來薛艾的妝奁。平樂閣的夢安和玉妍都随着薛艾出門了，剩下的小丫鬟也不敢攔，只是看着。

如今薛艾的妝奁裏可全都是精致的首飾。有一些是明琦長公主送的，更多的是馮靜蘇給的。薛艾人漂亮，戴什麽首飾都好看。不過她心思不在打扮上，所以平日裏戴的就那麽幾樣。馮靜蘇最早送她的那對白玉珠花她最喜歡，十日裏倒有五六日都戴着。這次去歷國，她怕暴露身份，加上她是以去明心庵靜修的名義離家的，所以任何貴重的首飾都沒帶，全都放在妝奁裏。

薛瑩好東西見過不少，但是馮靜蘇後來送的好多首飾她從沒見過，也沒見薛艾戴過，等妝奁一打開，她眼睛都有些發直。“娘，三妹這些首飾是哪來的？”她下意識就認為是潘氏或者薛相偷偷送給薛艾的。

潘氏搖頭，“這都是宮裏的樣式，我們家可沒有。”

薛瑩拿出幾樣看了看，确實，家裏的東西固然好，卻比不得薛瑩這裏的一件。“這些我都喜歡。”她這話是說給潘氏聽的。

潘氏無奈，“瑩兒，這麽多你也戴不完，好歹給艾兒留幾件。”

“她一個守了望門寡的人，戴這些漂亮貴重的首飾合适嗎？”她拿起一支累絲嵌寶石金鳳簪，看了看戴在頭上，“娘，我戴好看嗎？”

“好看。”潘氏也不敢過分說薛瑩，生怕母女感情真就生分了。想到薛艾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也許到那時，薛瑩的新鮮勁一過就不喜歡這些首飾了，到時候就能還給薛艾，她也就沒說什麽。

潘氏走後，薛瑩擺弄着薛艾的這些首飾，突然皺了皺眉，看着薛艾的妝奁，“茹眉，把這些首飾放進我的妝奁裏。”

“是。”茹眉将薛瑩的妝奁搬過來，她的妝奁早就是滿滿的。“小姐，怕是裝不下。”

薛瑩過來一樣樣挑着，把自己不喜歡的，樣式看着過時的首飾都挑出來，“行了，這些放到她的妝奁裏，然後送回去。”

茹眉将薛艾的首飾全都放到薛瑩的妝奁裏，又把薛瑩挑出來不要的首飾裝回到薛艾的妝奁裏，之後讓小丫鬟将薛艾的妝奁送回平樂閣。

有了這些貴重首飾，薛瑩打扮好了去找孫一涵，孫一涵正在家中看書。見她來了自然是高興的，一擡頭就看到了薛瑩戴着累絲嵌寶石金鳳簪，還有耳朵上戴着珍珠耳墜，“瑩姐姐，你的簪子好漂亮？哪裏買的？”

薛瑩和她坐在一處，擡手摸摸自己頭上的金鳳簪，笑道：“哪裏是買的？是我三妹的。”

孫一涵皺眉，“你三妹不是出城到庵裏靜修去了？”

“所以這些首飾都送我了。她也知道自己沒什麽機會戴了，幹脆全都送給我了。”薛瑩看着孫一涵羨慕的眼神，從茹眉手裏拿過一支珍珠步搖，“別說我不疼你，這支步搖送給你了。”

“多謝瑩姐姐。”孫一涵笑着接過來，“瑩姐姐，你這麽拿着你三妹的首飾送人，她知道會不會不高興啊？”

薛瑩輕蔑一笑，“我是相府大小姐，高不高興哪裏輪得到她？”

“也是。”孫一涵點頭。

兩人說了會兒話，薛瑩朝着孫一涵勾勾手，“和你說一個秘密，程夫人上我家提親了。”

孫一涵瞪大了眼睛，“給你？”

薛瑩紅着臉點點頭，“是給七皇子提的。”

孫一涵捂着嘴，“瑩姐姐，這麽說你要做皇子妃了！”

薛瑩只是紅着臉不說話，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

孫一涵拉着她的手，“七皇子是嫡子，我爹說以後會被立為太子的，到時候你就是太子妃，那以後你就是皇後了！”女孩子總是愛暢想，孫一涵越說越興奮，搭着薛瑩的肩搖個不停。

“噓！”薛瑩趕緊讓激動的孫一涵噤聲，“你小聲點，別讓別人聽了去。”

“怕什麽，你都是要當皇子妃的人了，誰敢說什麽？”孫一涵挺直了腰杆，狐假虎威的模樣。

“一涵，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可不要四處亂說。”薛瑩表現出了一個大家閨秀的穩重。

孫一涵吃吃地笑，“瑩姐姐你就是太謹慎，這都來提親了，還八字沒一撇？我看明天指婚的聖旨都要進你家了。”

薛瑩笑着，心裏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可還是忍不住暢想了一下。

兩人玩鬧了一會兒，薛瑩就告辭離開了。臨走時道：“一涵，我最近大概不方便出門，陪不了你了。”

孫一涵忙不疊地點頭，“我知道，你要繡嫁妝嘛，哎呀我得選個好禮物準備給你添妝了。”

薛瑩害羞轉身，眼中滿是苦澀。

薛瑩要嫁給七皇子這件事很快就被傳得街知巷聞，這當然要感謝孫一涵這個大嘴巴。這種事本來就是小姐們聚會最愛聊的事，孫一涵仗着是薛瑩好友，聚會時當別人問起薛瑩的時候，她就把這個消息公布出來了。

薛相聽說這件事十分憤怒，叫來薛瑩斥責了一頓。薛瑩低頭認錯，可是外面的傳聞卻越來越兇。

潘氏當然也聽到了傳聞，她十分擔心薛瑩的名聲，傳得這麽兇，薛瑩不嫁給七皇子，将來還怎麽嫁給別人？她把自己的顧慮和薛相說了，薛相指着潘氏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所以還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夫人，你知道為什麽傳聞這麽兇嗎？這都是皇後的手筆。她就是要用傳聞逼我們就範。一旦我們妥協，我們薛家就被皇後捆在了七皇子身上。瑩兒是我的嫡長女，到時候就算我不幫七皇子也沒人相信了。”

潘氏不懂這些前朝的算計，她只關心薛瑩的終身幸福。“老爺，可我們也不能不管瑩兒啊！這種傳聞可是壞女子名節的事，瑩兒以後還怎麽做人啊？”潘氏想到薛瑩以後有可能會和薛艾一樣，心疼得眼淚都下來了。

薛相當然也想保住薛瑩的名聲，可是這件事他絕對不會妥協，除非他真的要舍棄薛瑩。“為今之計，只有盡快把瑩兒嫁出去，到時候傳言自破。”

“可是……可是……”潘氏心虛，“可是瑩兒說她絕不嫁寒酸書生。”

薛相皺眉，“她也太不懂事了！”生氣歸生氣，他還是答應盡快給薛瑩找一個高門勳貴的人家。

不過有一點薛相疏忽了，在如今這種情況下，皇後擺明了就是要讓七皇子娶薛瑩，哪家還敢出來和七皇子搶人？別說高門勳貴，就是今科進士，也沒人敢娶薛瑩了。

唯櫻閣裏，薛瑩擺弄着一對翡翠镯子，發出通透好聽的聲音。她這一次是堵上自己的全部了，如果她不能嫁給七皇子，那麽自己的名聲也毀了。不過她心裏并不慌，薛相一共只有兩個嫡女，薛艾已經成了望門寡，難道薛相還能不顧她的名聲，和皇家硬扛嗎？

薛相确實不能，他是個做父親的，家裏有五個女兒，在一個女兒已經毀了名聲之後，如果再一個也毀了名聲，且兩個都是嫡女，那麽剩下的庶女怎麽辦？府中不僅潘氏整天求他答應這門親事，現在連汪氏和蔣氏為了自己的女兒将來能嫁個好人家，也站在了潘氏這一邊。他不想和皇家捆綁，甚至并不想捆綁其他權貴，可是到了如今，他非世家出身的弊端就出來了，在沒有家族撐腰的情況下，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扛住內外的壓力。

夕海居裏，薛芷擺弄着繡線，“娘，大姐這次真的能嫁給七皇子嗎？”

汪氏正低頭繡一幅青竹圖案，這個給薛相做的裏衣。“這件事必須成。只有大小姐嫁得好，你和藝兒才能高嫁。”

“所以娘才幫忙的？”薛芷還是有些不服氣，“女兒也不比大姐差什麽，她都嫁了七皇子了。”

汪氏抿唇微笑，“別這麽沉不住氣。你大姐嫁入皇家你嫁入皇家也會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