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淩波老宅
她确實是才見到過這棵樹,人有三急,半個時辰前,她就是扶着這顆歪脖子樹從草叢中出來的。如果草叢中仍有她剛才留下的‘印記’的話,說明他們真的在繞圈了。
當然了,自然是沒有人會願意去驗證的。
季長豐也探出頭來,正色道:“若真是迷路了,不如沿途留個記號,也好辨別。”
金小玉斜眼看他,小聲擠兌她:“作為一名路癡,這個話題,你沒有發言權。”抓着能擠兌他的機會,她絕不放過。
他也不惱,一笑:“說起來,還是小玉給我的啓示,想必是管用的。”
啓示……這是在說她在草叢裏拉的那坨翔嗎?
季長豐是個考究的人,出遠門也沒忘帶着香料和調料,她就動起這兩樣東西的腦筋。 “你那些香料啊,調料的都貢獻出來吧,沒了他們也死不了。”金小玉戳戳他。
他看了她一眼,不接話,轉而把六兒叫了進來:“去打點野兔什麽的,打打牙祭。”
金小玉被無視了,她很生氣,背過身道:“就知道吃,吃吧吃吧,吃死你們。”
不一會,六兒滿載而歸,一只野兔,六個野果。最神奇的是,居然還有捆了只狍子回來。
她對六兒的認可又上升了一個高度。真是居家旅行常備首選啊,萬能的六兒!
既迷之,則安之。他們要在困苦的壞境中,充分享受人生的樂趣。在季長豐的號召下,他們開始燒烤。
那肉香肆意,撒上佐料,順風那麽一吹呀,聞者皆流哈喇子。
金小玉當然也聞到了,朝那裏吃得正熱火朝天的漢子們瞄了好幾眼。估計他們吃得實在太歡樂了,以至于都沒有接到她眼神中訊息。
她在包裏翻了半天,除了馍馍還是馍馍。她幽怨地撕着馍馍,把它們想象成兔腿的滋味,惡狠狠地大口咬着。
好幹啊!好想吃肉啊!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只一看就知道皮酥柔嫩的烤兔腿,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莫非是上天都聽到了她的心願?
順着兔腿往上看,是季長豐氣定神閑的臉。
她這個人不好面子,向來是有杆子就往上爬,臺階就往下滑。美食當前,她是不會和自己過不去的。毫不客氣地就接過了兔腿啃了起來。
真是美味,濃而不膩、味美香醇。她含着肉,嘴裏含糊不清地道:“這誰烤,太好吃了,都可以封神了!”
在他眼裏,狼吐虎咽的樣子也甚是可愛,摸摸她的頭頂:“好吃就好,喜歡吃,以後一直烤給你吃。”
她被這烤兔腿征服地徹徹底底的,忙不疊地點頭。
他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笑得越發燦爛了,遞了水囊給她:“喝口水吧,慢點吃,都是你的。”
這時的她,難得的聽話順從。
他跳上馬車,坐到她身邊道:“現在覺得調料有用處了?我讓六兒把狍子和野兔的血接了下來,以血做标記,經濟又環保。”
一路撒血,想到這個畫面,她覺得好好詭異啊……以後的行人,看到還不吓得肝顫呀。
說完,他偏過頭,笑着問她:“你說是不是呢?”
她看了看她手上的兔腿,又看了看架子上的袍子肉,非常沒出息地點了點頭。
他高興地又摸了摸她的頭。
酒足飯飽後,他們整頓出發,一路歡快地撒着狗血……哦,不,是兔血。
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者淩波谷很是邪門,山林樹石都十分相似。之前他們只顧着趕路,沒有注意周圍的環境。這次他們沿途标着記號,卻越走越把自己繞迷糊了。
走一段路發現标過有血的記號,趕緊改道。再走一陣,覺得終于找對了路,卻又回到原先的地方。
鬼打牆?
金小玉跳下馬車:“這山路不能走了,這樣下去,走到天黑我們也出不去啊,不如趁早原路返回吧。”
一路沉默的貳萬說道:“恐怕我們這時連原路都找不到了,不破陣,就只能困死。”
“破陣?你的意思是我們誤入了別人布下的陣?”六兒叫道。
不太可能吧,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來往過客能有幾何?誰會吃飽了撐的在這裏暗布迷陣。
她對六兒說:“你也知道貳萬是堪輿出身,定向思維職業病,可以理解。”據她所知,貳萬也只是個略懂皮毛的神棍罷了,他算的卦,十之有九是扯淡。
貳萬也不否認,只是眉頭緊皺。
“我們繼續趕路吧,貳萬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穩妥些總不會錯。我們走得慢些,邊走邊摸索,費點時間總能找到路的。我們在山中過一夜也可,六兒打的袍子肉還剩不少。”季長豐在梅園村和山寨一事處理得妥帖,大家都對他都很是服氣,見他這麽說了,相繼上馬繼續趕路。
天色沉沉,轉眼就要天黑了。一道亮光沖破黑雲,閃了一下,天空複又暗下。接着,便是隆隆的雷聲。
“不好,怕是要下雨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找不着路本就得露宿山野,偏還遇上雨夜。
衆人有些心灰灰地嘆氣,一條眼尖,瞧見一個老翁在遠處山道口上。
興奮地踱馬至車窗下,道:“公子,那邊有個老翁,不如我們上前問個路吧。”
金小玉一聽,撫掌大笑:“太好了,真是天不絕我。”
豆大的雨夾雜着小片的雪花已細密地落下,打在車頂上“叭叭”直響。有了老翁作為目标,他們行得十分順暢。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他們一行人已趕到他跟前。
那老翁沒打傘,背上背了一小捆柴火,渾身濕噠噠的,有些訝異地看着他們:“你們是何人,何故夜雨行走?”似是對來歷不明的他們很是有戒心。
老翁年邁,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精神看上去不錯,但是氣色卻不大好。
季長豐披着油衣,下車向他行禮:“在下季某平望人士,我攜胞弟和家仆欲前往冕光采買些貨物,借道淩波山,沒成想雨夜迷路。不知老丈是否熟悉這淩波谷中路線,指點一條明路?”
金小玉在車上把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下了,嘴角一抽,贊嘆季長豐扯謊的好功夫。面上表情那麽真摯,嘴上說得卻沒句真話。
哼,也不知道他跟她說的那些子,是不是也都是信口開河的胡話。
那老翁見他談吐不俗,略略放下心:“公子言重了,這山谷多岔道,的确是常常有人迷路。樂意效勞,只是雨夜路滑,不宜趕路吶。”他捋一捋胡子,面露難色。
要一個老翁,在冬季雨夜帶路,想來确實有些強人所難。
又是風又是雨又是雪的,金小玉看着三餅他們都冷得有些發抖了,便好聲詢問:“不知老翁家住何處,我們能否借宿一晚,等雨停了也方便趕路。”
那老翁踟蹰了一下,點頭應了,她趕緊把他接上車,讓他與六兒并排坐,便于他指路。
她心裏犯着嘀咕,搭上貌美的姑娘,她進了賊窩。不知這會搭上了花甲老翁,又要遇上什麽事?呸呸呸,別自己咒自己。
黑雲翻滾,一道閃電劈下來,一瞬之間亮如白晝。她被唬了一跳,轉瞬就忘了剛才所想。心裏只剩下慶幸,在這樣的暴雨天,他們有個屋檐可避,已是萬幸了。
他們一整天都在淩波山谷中游蕩,早已累得人困馬乏的。還在老翁似是對這裏地勢極為熟悉,彎了好些個彎道,終于看見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
衆人歡呼,皆是松了一口氣。
下馬車的時候,金小玉體貼地扶着老翁。季長豐悄悄拉住六兒,悄聲問:“這一路,可有什麽可疑之處?”
六兒搖搖頭,回道:“主子放心,我已問過貳萬,他也沒看出問題來。”
季長豐點點頭,心裏卻有些隐隐不安,年逾花甲,卻獨自上山,豈能不讓他起疑,況且通常他的預感都很準确。他吩咐道:“這淩波山異象頗多,今夜萬事小心。”
大家一窩蜂進了老翁家,只是雨勢過大,除了季長豐和金小玉,其餘人都淋濕了身。
老翁姓張,這小山村只有幾戶人家,都是張姓。
張老翁寡居,但是房間打掃得很幹淨。一進屋,他就忙活着燒水沏茶。在這森冷的冬夜,喝上一杯熱茶,十分暖心。
“張老,您的屋子好新啊,看上去就像才建沒兩個月似得。”嶄新又幹淨,真難想象六十的老翁可以把屋子保持的這麽好。
張老翁愣了一下,沏好了六杯茶道:“小公子好眼力,确實上月才剛修葺過。”
金小玉連連謝過,把茶水遞給三人組。衆人飲畢,才見季長豐和六兒慢慢踱進屋。
他問:“敢問老丈,那處大宅住的是哪戶人家?”
他指的是離張老翁家不遠的一戶高院,白牆黑瓦,大紅燈籠高挂,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哦,你說的是張員外家。”老翁把茶水端給他倆。
季長豐接過,卻不急着喝,反而饒有興致地問:“我們一行六人哪能給老丈添這麽多麻煩,便想着去拜訪下張員外,或許可借宿他家?若要收房資,都好說。”
張老翁的家雖然幹淨整潔,但是除了一張床外,真沒多餘的地方可以睡人。而那員外家高門大院的,廂房總該有幾間的。
确是這麽一回事,張老翁先行去打探。沒多久,他回來了。本就皺紋橫生的臉,笑起來紋路更顯深壑:“張員外應了,他家中今日擺酒,邀你們前去同樂呢。”
員外家的大門一早就打開了,兩個門童一左一右地站在裏面,笑迎着他們。
他們跨進了院子,卻見張老翁還站在門外,季長豐問:“老丈不一同進去嗎?”
張老翁若有似無地瞟了一樣門檻,笑着推拒:“不勝酒力,今夜淋了雨,想回家早些休息。各位,請務必盡興。”
衆人只得作罷。
張老翁沒踏進門中半步,門童也沒踏出門半步。
兩個小門童同時把門關上, “咚”沉重的門緩緩合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