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二十

第30章

沈家家裏人已經準備好了午飯, 周父拎着禮品看望沈彌章爺爺, 寒暄一番後便入了座。周晗跟着周父坐, 沈彌章便在她旁邊, 那位江先生原本是在沈父身邊，見狀自然而然坐了過來, 沈家長輩樂見其成，并不多言。

周晗感覺到沈彌章臉上的笑意僵住, 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那位江先生的笑在周晗看來猥瑣的很, 他想挨着沈彌章坐, 沈老師只好不動聲色往周晗這邊來，她們兩人之間挨得緊緊的, 周晗一偏頭就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清香。

“來來來, 滿上，小江啊，你就當自己家, 随便點啊。”沈父笑呵呵拿着酒瓶倒酒，小江連忙起身雙手接過, 道：“哎, 謝謝老師。”

“彌章喝酒嗎？”

沈彌章疏離笑笑擺了擺手, 對他道：“不了，我酒精過敏。”

周晗聞言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沈彌章，她家那麽大個酒櫃裏面擺的各種玻璃瓶，還有杯架上大小不一的高腳杯, 酒精過敏？

沈彌章沖她眨了眨眼，端起面前的果汁輕抿了一口，仿佛在說：“敢說出來就殺你滅口。”

周晗也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她才不湊這個熱鬧呢。

沒人在意她們兩人微不足道的互動，那邊小江滿意點了點頭，道：“嗯，老師家的孩子肯定乖，我想你也不喝酒。”

“......”周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喝酒的女孩就是壞女孩？

幾個男人喝開了，見小江這邊沒酒了，沈父便将酒瓶子遞了過來，對沈彌章道：“彌章，給你師兄倒酒。”

那邊小江滿面通紅，癡笑着看沈彌章，周晗只覺得他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起身接過酒瓶，莞爾道：“學生在怎麽能讓老師做這種事呢？我來我來。”

說着，不等人拒絕她便滿上了酒，沈家是教師大家，她搬出尊師重道這樣的理由，又有周父在這裏，沒有人敢說她什麽。

小江吃了癟又不能說什麽，還得客氣謝謝她，連忙接過酒瓶不敢再讓她倒。沈父讓沈彌章給他倒酒倒沒什麽，周晗可是縣長的女兒，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周父面前放肆。

幾個大人很快将話題岔開了，沈父笑呵呵對周父道：“周縣長，來嘗嘗這個皮皮蝦，劉副市長早上讓人送過來給我父親的。”

沈父将妻子剝好的蝦擺到周父面前，周晗也帶了手套剝蝦，嘗了一個果然十分鮮嫩。她正想跟沈老師說，見她依然只是吃着面前的菜，對于肥嫩的皮皮蝦們無動于衷。

奇怪，頭一次做飯給她吃的時候，沈老師吃蝦不是吃的很高興嗎？今天這麽淡定？

周晗狐疑看她一眼，莫名覺得沈老師好像有點哀怨呢？她再一看桌上，出了她們倆其餘女人都是剝蝦剝個不停，但大多都進了丈夫碗裏，這才明了。要是沈彌章動手剝蝦，沈父肯定又會叫她剝給小江。沈吃貨寧可不吃也不想給身邊這個男人剝蝦。

哎，沈老師真可憐，飯都不能好好吃。

周晗心疼了沈老師一會兒，沒過一會兒沈老師碗裏就出現了一只白白胖胖的蝦肉，有一半被醬油染得微黃，看着十分誘人。

沈彌章眼前一亮，夾過那只蝦放進嘴裏，眉眼當即舒展開來，給了周晗一個甜甜的笑。

周晗心頭一顫，默默低下頭不動聲色深吸了一口氣，朝那盤皮皮蝦再次伸出魔爪。

沈老師也太犯規了，禦姐萌起來殺傷力居然這麽強......

幾個男人喝的都有些多，說話的音調都上揚了，沈父對小江道：“我們彌章也不小了，過了年24，談個戀愛，25結婚26生孩子，正好。”

小江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哎，老師您說的對，女孩子的重心以後還是在家裏嘛，彌章又是老師，以後教自己孩子也好。”

沈彌章在一邊聽着，臉上的笑早就斂了起來，只低頭吃飯，不參與他們的對話。她就算要嫁人，也不會這樣早給自己埋進墳墓裏去。

“像周夫人那樣事業和家庭都能兼顧的人太少了，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以後安安心心相夫教子，跟你媽一樣就好，學校以後我讓你陳伯伯打個招呼，不當班主任。”

沈彌章的姑姑也道：“彌章當初還想讀研究生來着，我們都勸她，女孩子讀個大學就可以了，好男人又不是你書讀得多就能找得到的，你看她親小姨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查出來癌症後老公還不是跟別人跑了？也是她活該，一家沒什麽好東西。”

沈彌章聞言，擡眼冷冷看向一向沒有什麽口德的姑姑，然而她顯然沒有什麽收斂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嘲諷道：“你看，我每次說她還不高興，我說錯了嗎？她媽當年能做出抛棄孩子的事，要不是我嫂子，彌章能好好長這麽大麽？你看報應到妹妹身上了吧？不過她小姨面向不好，一看就是短命的。”

沈彌章臉色越來越難看，收在桌下的手緊緊握着都泛了白，她正想說什麽，不成想身邊的周晗率先站了起來。

周晗鄙夷看着她，嗤笑道：“您是親生的嗎？沈家不是教育世家？沒教過您死者為大？您這樣還能當老師？”

周父見事态不對，雖然不齒沈彌章姑姑的行為，但也只能管教周晗，沉聲道：“周晗！怎麽和長輩說話呢！”

周父若是真看不下去就會讓她閉嘴出去了，周晗知道他的脾氣，心裏又多了幾分底氣，淡淡道：“有些人只長年紀不長腦子，我不覺得她是長輩。”

“我相信，你如何待別人別人就如何待你，都是半個身子在土裏的人了，您還是給自己積點陰德，免得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又有人說您看着就是短命相。”

說完，周晗加了句“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後就出了屋子，沈彌章忍住眼淚，頭一次起身“頂撞”長輩，冷冷道：“我最後叫您一聲姑姑，我小姨是好人，對我更好，小時候她護着我，現在我長大了，該我護着她。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她壞話，不僅是在我面前，但凡有風言風語傳到耳朵裏，我跟你沒完。”

說完她也轉身出了屋子，沈家一家人連帶着小江都愣了半晌，沈彌章姑姑幾乎難以置信，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孩子罵了還不算，一向乖巧的侄女竟然這樣威脅她。

桌上氣氛愈發僵硬，有外人在，沈父只得趕緊打圓場，見自己女兒宛如一個潑婦，氣得沈老爺子罵了句：“沒分寸的東西！”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周晗才出屋子，聽見沈彌章的聲音，便在屋外等了一會兒，果不其然沈老師很快便出來了。見她還在，沈彌章勉強勾了勾嘴角，道：“剛才謝謝你。”

周晗微微搖頭，答：“我只是看不慣她。”

她看着沈老師兔子一樣紅的眼睛，心裏一陣陣心疼，帶着幾分笑意輕松問：“要不要散步消消食？”

沈彌章紅着眼點了點頭，兩人便朝着村外走去。唯一好走的只有那條他們來時經過的水泥路，兩個人沿着蜿蜒崎岖的路慢慢走着，周晗摸索了一圈口袋，翻出紙巾遞了過去，道：“我聽丸子說過一點，還以為你不會說什麽呢？”

沈彌章擦了擦眼睛，淡淡道：“說什麽？說我好欺負？”

雖說總結一下大概是這個意思，周晗為了自己基友的性命着想還是采取了委婉的說法：“Emmm沒有啦，就是感覺你對家裏人比較能忍。”

沈彌章并不介意，微笑了笑，望着遠處連綿的高山，語氣帶着說不出的懷念：“我爸媽離婚之後，小姨一直照顧我，有大病小病是她帶着我去醫院，有什麽好吃的肯定會給我留一份。她工作很忙，可從沒一次落下我的家長會，高三的時候每周變着法子給我做好吃的送去學校......”

想起小姨，沈彌章的眼眶又紅了，周晗連忙又遞了紙巾過去，卻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恨自己嘴笨。

再往前走就到了鄉裏的集市上，雖然不是趕集的日子，也有不少人的商鋪在，沈彌章擦幹眼淚，吸了吸鼻子，道：“欺負我可以，欺負我小姨不行，誰欺負我小姨我跟誰拼命。”

這時候的沈彌章眼中帶着周晗從未見過的堅定，可看來還是像個令人心疼的孩子。周晗想起前幾次自己哭的時候沈彌章安慰她的模樣，拉着她停下腳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柔聲道：“小姨一定在天上守護你呢，她會很高興的。”

沈彌章有幾分僵硬，慢慢才放松下來，雙手環住了她的腰，将臉埋在她的脖頸處好一會兒，才退出了她的懷抱，莫名有些害羞，低頭望着地上的石子，并不說話。

見她不哭了，周晗這才放了心，輕松道：“你看我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扯平扯平。”

她四處望了望，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就邁開腿快步朝前面去。沈彌章一頭霧水，跟着她到了一家店鋪裏，就見周晗眉開眼笑又拉着她出來，拆了一只棒棒糖遞給她：“吶，原味的。”

“還好這家店有個年輕小姐姐，不然沒帶現金什麽都買不了。”周晗吐槽了一句，看沈彌章沒有接那只棒棒糖，偏頭問：“不要嗎？”

哎，虧她還想着投喂點甜食讓沈老師心情好一點，只能自己吃算了。

周晗撇撇嘴，正想往自己嘴裏塞，一只涼涼的手迅速從她手中奪過那只棒棒糖，周晗整個人都被那一下涼住了，看美滋滋吃着棒棒糖的沈老師，打量了她身上穿着的大衣，問：“沈老師，你不冷嗎？”

“四肢冷，但是穿多了也沒用，習慣了。”

周晗伸手碰了一下她握着棒棒糖的那只手，将自己羽絨服口袋朝她伸了伸，道：“你把手放進來，我們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