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現天才
語文教師張老師在學校裏是老資格，不僅對學生想罵就罵，就是對年輕教師也時不時說些怪話，學校中的老師和學生都不敢惹他，更別說正面沖突了。但是，今天韓峰卻說他才是弱智，陸可兒說他無知。這讓他怎麽受得了，倏地一下從椅子裏站起來，跑到牆角，抓住了韓海的手臂，把他拽到了辦公桌的邊上，一臉鐵青地怒指着桌上作業本上的符號：“你倒給我說說看，哪一句是《觀滄海》？”
韓海的眼神中充滿了困惑，也帶着一絲惶恐。韓海本就是一個內向的孩子，被罰站牆角、又被拽來拽去，內心裏已十分驚恐，現在又被老師這般質問，他只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張老師認定韓海在語文本上的字符就是亂塗亂畫，沖韓海說：“你說不出來了吧！”
他又怒氣沖沖地轉向韓峰和陸可兒：“你們說韓海畫的這些狗屁是《觀滄海》！真把我們老師當成弱智了？現在，你們給我指出來，到底哪一句是《觀滄海》？否則就把這個‘弱智’給我帶回去，不把态度改造好，就不要再來學校了！”
韓海的神色木然，不知道該怎麽辦。陸可兒注意到了，韓海的單純讓他不知如何應對外部世界對他的不滿，除了惶恐就是麻木。而韓峰畢竟是一個男生，并不像自己能細微地觀察到韓海的心理狀态，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韓海重建信心。于是，陸可兒就在韓峰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韓峰聽了之後，點了點頭，就沖張老師說：“我們要見校長，讓他來作見證。我們要當場展示，韓海寫的就是《觀滄海》。如果校長看了之後，覺得不是，我們立刻帶韓海走，不再回來。但如果這些符號代表的就是《觀滄海》，那麽就請你收回說我弟弟是弱智的話，并向我弟弟道歉！”
在一邊的年輕班主任楊琴琴一聽，忙說：“韓峰，別把事情弄大了。見了校長，不好收場啊！”校長在初中是絕對的權威，年輕老師都怕校長。楊琴琴當然不希望自己學生的家長和張老師一起鬧到校長那裏去。但是，語文張老師對韓海很有偏見，加上韓峰他們的态度，讓他更加堅定了要勸退這個學生的心理。他冷笑道：“好，到校長那裏去最好！我也要讓校長見見韓海的‘弱智’！這樣的學生是不能留在學校的！”說着，他就拽起韓海往校長的辦公室跑。
陸可兒卻攔住道：“張老師，請不要拽韓海，他自己會走。”陸可兒神色嚴肅，不容置疑，頗有些威嚴。這種威嚴在女孩子的臉上很少見。張老師一愣，但最終還是一把甩開了韓海的手臂，向前面走去。陸可兒這才語聲柔和地對韓海道：“韓海，我們走。”
看到陸可兒對自己的弟弟這麽關心，韓峰心中湧起一股暖意。三個人跟了上去。班主任楊琴琴也擔憂地跟在他們身後，一同向着校長室走去。出乎韓峰和陸可兒意料的是，校長是一位女性，名叫趙麗，四十來歲，頭發盤起紋絲不亂，身材微胖，被藍色套裝包裹，神色嚴肅、不見笑容，射出的目光帶着一絲鷹隼的銳利。顯然，這是一位嚴苛的初中女校長。
一到女校長趙麗的辦公室，語文張老師就大告其狀，把韓海怎麽不用心、怎麽不守紀律、怎麽帶壞班風說了一大通，最後又把作業本呈給校長。
校長趙麗皺了皺眉頭，沖韓峰說：“你弟弟在作業本上塗鴉的東西是《觀滄海》？我怎麽看不出來？你可不能睜眼說瞎話！”韓峰說：“請校長借我弟弟一臺電腦，他會演示給你看。如果不是《觀滄海》，我們自動退學；如果是，請張老師向我弟弟道歉！”趙麗看向了張老師：“他們的條件，你能接受嗎？”張老師說道：“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我看他們就是在瞎說！”趙麗轉過頭來：“那好，韓海同學，你用我的電腦吧，我們要看看，你能給我們展示什麽。”
當時電腦還是很稀缺的辦公工具，在整個初中還只有校長和財務有辦公電腦。所以，要演示也只能上校長的電腦。韓海的眼中顯出了一絲猶豫，畢竟他對校長還是很畏懼的。韓峰看到了韓海眼中的膽怯，走上去在弟弟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給你展示的機會，去吧！”聽到韓峰這句話，韓海才像獲得了勇氣一般，走向了校長的電腦。
校長、張老師、楊琴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韓海的身上，楊琴琴的雙手緊緊地握着，她也是為自己的這個學生擔心。她對韓海并沒有偏見，反而覺得這個學生有些特別，她不希望看到他落得退學的下場。
韓海在電腦前剛剛坐定，眼中就如放光了一般，神情與剛才變得完全不同。一個人在錯誤的位置上，往往會毫無光彩，但是，當他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上，立馬就會光芒萬丈。如今坐在電腦前的韓海，就給人這麽一種感覺。他的手指娴熟地在鍵盤上飛掠起來，眼眸微微凝聚，盯着電腦，根本不用看鍵盤，一個個字符就在電腦上顯示了出來。
韓海對電腦使用的熟練程度，讓一旁的趙校長等人有些驚豔。語文張老師有些不敢相信，拿過了語文作業本，将上面的字符和韓海打出來的字符對比起來，竟然一個不錯，而韓海卻根本不用看，就随意地打了出來，這也說明了韓海的胸有成竹，這些對張老師來說猶如天書的字符，在韓海看來卻是信手捏來的東西。
在一旁觀看的韓峰和陸可兒臉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們知道韓峰所寫的代碼最終會呈現出什麽來。果然，不一會兒，韓海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下，微微擡起，就如一位鋼琴師彈完一曲。他說：“哥，我的程序編完了，可以看效果了。”韓峰點了點頭：“那就展示吧。”
其他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着電腦，只見韓海的手指又在鍵盤上點擊了一下，一個前端頁面就出現了，咖啡色的界面上，一個标題顯示了出來：觀滄海。随即，一個個字，緩緩地顯示了出來：作者曹操，朝代漢；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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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有文字，還有一個沉厚的男聲将這篇古詩給演繹了出來，給人一種非常享受的視覺和聽覺感受。
韓海所做的，就是相當于現在的PPT。但是，當時在商務、辦公領域還沒有PPT這一說。所以，韓海單憑敲敲電腦就作出了這樣的一張視覺和音頻來，讓趙校長、張老師、楊琴秦十分驚豔。就連，韓峰和陸可兒也很有些驚訝。在沒有任何參考的情況下，做出了這樣一張“PPT”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其中涉及到了頁面、程序和算法，對任何一名初中學生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看完了這一切，趙校長等人好一會兒都處于驚訝當中。
“張老師，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了吧？”趙校長轉向了語文老師張老師。趙校長雖然嚴厲，但是她很偏愛有才華的學生。此刻張老師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灰。他已經意識到，韓海在語文作業本上寫的其實是一些程序代碼，這些代碼在外人看來不可理解，但是一旦被鍵入電腦，就如活的生命一般可以執行命令，完成任務。這東西太神奇了。不僅僅是在上世紀末，直到如今，不是行內人，也仍然覺得這個事情很是神秘。
但是，張老師畢竟是一個老教師，放不下面子來跟一個學生道歉。他狡辯道：“沒錯，他在作業本上寫的程序，能夠在電腦上變成一首詩。但是，那些字符本身不是詩！不是《觀滄海》！所以，我是不會道歉的。”
趙校長聽他這麽說，就用手指往上推了推黑框眼鏡，盯着他說：“張老師，為人師表，從你我做起。既然錯了，就要承認，否則你怎麽影響學生，如何做學生的榜樣？”張老師還想強調：“可是，我從來……”趙校長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跟韓海道歉，畢竟你讓人家站了那麽長時間的牆角；另一個，你去家中休息一段時間，反省好了，再回來。”
趙校長的嚴格是出了名的，她向來言出必行，這讓自恃老資格的張老師也很是忌憚。如果讓他回家休息，就會影響工資，影響績效。張老師屈服了，只好對韓海說了一句：“韓海，張老師錯怪了你。現在向你道歉。”說完之後，轉身就快速走出了校長辦公室。這是張老師當老師以來，唯一一次向一個學生道歉。
等張老師走了之後，趙校長和顏悅色地道：“韓海同學，你在電腦上有特長，這很好，學校也會培養你。但是你其他的課也要學好，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是要完成，現在可以去上課了。”韓海聽校長這麽說，也不敢反對，神色又落寞下來，打算回教室。
“韓海，你等等。”韓峰忽然叫住了他，然後又轉向趙麗：“趙校長，我想把韓海帶走。我覺得他恐怕跟其他學生不一樣，一般人的發展途徑可能不适合他。”
聽到韓峰如此說，陸可兒和韓海都看向他，兩人的眼神之中都帶着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