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8·錯了
“很多起?”
洪冉點點頭, 忍不住嘆息:“是最近學業壓力很大嗎?從上個月開始光我自己就看了六起自殺的現場了,還都是大學生。”
她掰掰手指:“整個法醫室加起來, 大概有十來起吧。”
“不是說三個月五起嗎?”
“什麽五起?”洪冉愣了愣,随後意識到他在說什麽, “我說的不是B大,是整個A市的大學,而且……是從上個月開始計算。”
李肖然沉默了, 那這個數字就未免太驚人了。
這個月才過了十一天, 四十一天十來起大學生自殺事件,這件事絕對不可能那麽簡單。
“冉姐, 你把這三個月所有的自殺者的法醫鑒定都發給我。”
“诶?”洪冉有些詫異, “你們要立案調查?”自殺并不是刑事管轄的範疇,警方是完全可以不立案的。
李肖然點點頭, 他看着門外接到通知趕來的哭得泣不成聲的家長,眼中沉了沉:“嗯,總該有人給他們一個交代。”
洪冉樂了:“行啊,以後你們案子找我,我優先給你們出報告。”說罷,雙手插進白大褂裏, 潇潇灑灑地往回走,既然要刑事立案,她得再仔細檢查一遍。
這麽短時間這麽高的自殺率, 說是巧合太說不過去了。
不止是李肖然和洪冉有這樣的想法, 陸續趕到的特案組的組員都有這種感覺。說實話, 不應該,他們都不是新人,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些自殺都有關聯,但是世界上也沒有那麽巧合的事情,總有一個紐帶把這些看似巧合的事情聯系在一起,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個紐帶。
等所有人都了解這裏的情況後,李肖然把他們分了組。蘇漾和柯顧負責現在這起案件并且繼續追蹤萬元白的案子,許沁和曾郁負責統計近三個月自殺的學生資料,不限于B大。而他自己則和孫賢則走訪學校裏的學生。李肖然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別看他讀的是警校,但是警校裏的八卦也一點兒不少,學生間的傳聞有時候并非都是真實的,但往往也不是空穴來風。
柯顧聽了李肖然這個安排,眯了眯眼睛,直覺不太對勁。
但是這個不對勁他說不出來,但從小師弟回到學校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麽心理輔導的講座老師請自己不請小師弟?為什麽小師弟三年沒有回過學校?為什麽老師醉酒後讓他們好好的?為什麽李肖然不把走訪學生的工作安排給他們?還有……為什麽師母會知道他們在一起過?那是不是代表老師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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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後面隐藏的信息,柯顧不敢去想,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他不是害怕揭開真相後面的東西,他也不害怕他可能要背負的東西,他害怕的現在他還能跟蘇漾科插打诨,兩個人默契地同吃同住同工作,可以在害怕的時候相互倚靠,會不會一旦看見這背後的真相後,他們就真的回不去了。
倒是孫賢哀嚎了一聲,弱弱地舉手:“我可以不吃狗糧嗎?”今天的頭兒可不是孤身一人的頭兒,那是帶着家屬殺傷力翻倍的頭兒!
“不可以。”李肖然殘忍拒絕,“周铖不是警察,你得跟我一起。”
孫賢頓時哭喪了一張臉,只能垂頭喪氣跟在他們身後,忍不住哀嘆為什麽他沒有對象。
對!一定是這些犯罪分子的鍋!他連相親的時間都沒有好嗎!
``
新的死者叫彭浩,機械工程學院的大二學生,和萬元白不同的是,如果說萬元白是學霸,那彭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雖然能考上他們學校的高中學習都應該很拔尖,但有績點帝自然就有門門不及格的,彭浩就是屬于大學徹底放飛自我行列的學生,他的輔導員說他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就已經完全曠課了,每天都貓在宿舍裏打游戲。
“如果全曠課,我們學校不是要寄勸退通知書嗎?”蘇漾有些奇怪。
輔導員一愣:“您是……”
“我和師兄都是這個學校畢業的。”
輔導員略有些驚訝,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他們學校畢業的走學術路線的多,有考公務員的,但是很少會去做警察。而且師兄弟倆都是警察,這倒是挺少見的。
“你們以前是法學院的?”因為好奇,輔導員忍不住多打聽幾句。
“算是,研究生轉了犯罪心理學。”柯顧無意同他多說,當然輔導員聽見犯罪心理學幾個字就閉嘴了,生怕多說一個字就被看出自己的心思。
蘇漾忍不住多看了柯顧一眼,頓了頓催促道:“所以為什麽沒有寄勸退通知書?”
“他家情況比較特殊。”輔導員也很無奈,“按規矩說是要勸退的,但是他大一上學期,他家發生了一些變故,父親車禍身亡,母親在他父親過世的一個月後就改嫁了,之後把他帶大的奶奶也過世了,綜合考慮到這些情況,學院還是決定不對他做勸退處理。怎麽說呢,人之常情吧,雖然我們都知道要振作,但我們不是當事人,不置身事內永遠都體會不到當事人的心情。”
蘇漾了然,他卻想到了另一個層面,他們是不是該從這些自殺學生的就醫記錄入手?單純從彭浩的遭遇來看,他完全有可能去醫院進行過心理科的就診。萬元白雖然沒有彭浩這麽慘的遭遇,但是就他的朋友所說,之前也不止一次提過自殺的念頭。
跟輔導員聊完後,蘇漾把自己的想法跟柯顧說了說,柯顧也覺得挺有道理,正當他正打算打電話給曾郁的時候,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柯顧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小師弟:“怎麽了?”
“師兄……你還記得武興為的案子嗎?”
怎麽可能不記得,這才過去不到半個月,但柯顧知道蘇漾想說的肯定不是這個。
“你還記得武興為說他做過心理咨詢嗎?”
“你是說這些自殺的人,也有可能在同一個人那裏做過心理咨詢?”
蘇漾甩了甩腦袋:“最好不是,不然的話心理咨詢又要經歷寒冬了。”
心理咨詢本來在國內就是起步階段,現在逐漸正規化,也逐漸為人們所接受,如果真有把心理學當做犯罪工具的咨詢師存在,哪怕只有一個人,都會讓人對心理咨詢師這個職業産生不信任,可心理咨詢的基礎就是建立于咨詢人對咨詢師的信任之上。而在現在的這個咨詢時代,蘇漾根本不相信有什麽是可以一直隐瞞下去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之前的那個案件中,對于那位他們找不到信息的咨詢師,柯顧并不願意讓李肖然過早涉足的原因之一。
他們都知道現在的境況有多難得,所以每個人都想要守護這份來之不易。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那我們更要抓住他,前輩們的心血不能栽在這麽一個人手中。”
蘇漾松了手,也松了一口氣,或許是日積月累的習慣。如果說日常生活中,他恨不得跟柯顧唱反調氣一氣他,但是每到這種嚴肅真正的問題,蘇漾總是下意識地尋求柯顧的意見,生怕自己想的會跟師兄想的有什麽出入。
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跟柯顧想法一樣,因為蘇漾知道自己的性子,如果是他認定的他很難改變自己看法。而太多的事實證明了,柯顧想的往往是正确的,這才有了他今天的試探。
柯顧盯了蘇漾半晌,随後伸手把他的頭發往後撸,手指在蘇漾光潔的額頭上溫柔地摸了摸,随後屈起指頭在他腦門上直接敲了一記。
“蘇蹄蹄,我也不是什麽時候全都對的。”
“哪有?”蘇漾倒吸了一口冷氣,捂着自己腦門,有點委屈,“那你說說你哪次錯了?”
這個問題柯顧沒有回答,不過他們等到了曾郁的回複。
曾郁正在做所有自殺學生的資料庫,所以在柯顧詢問之後,很快就調出了就醫信息,不過和蘇漾和柯顧設想的最壞打算不一樣,這其中有1/3的人是去過醫院心理科就醫的,不過這些人去的醫院大部分都不一樣,負責問診的醫生更不是同一個人。有3/5的人去看過心理咨詢師,可這部分人跟之前就醫的也不完全重合,而且去的也都不是一個心理咨詢室。
這條路似乎被堵死了,蘇漾有些遺憾也有些慶幸,遺憾的是他們想錯了,慶幸的這個最壞的可能性并沒有成真。
不過,是不是還有什麽可以把他們聯系在一起的?
蘇漾隐約覺得自己抓到了一根線索,但是那根線索飄飄忽忽,若隐若現。
不過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換一條來,蘇漾和柯顧決定去找郝芮問問情況,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又隐瞞了多少。他們去停車場的路上路過了他們當年的教學樓,在路過一棵樹下時,柯顧頓住了腳步,在這顆蘇漾曾對自己表白過的銀杏樹下,柯顧低頭看着比起當年,褪祛稚嫩的小師弟:“五年前我就做錯過。我不應該一個人出國,寧可晚個一年半載,我應該等着你,把你一直拴住身邊的。”
蘇漾一窒,他慌忙低頭,眨了眨眼竭盡全力想将眼底的濕氣憋回去。可自從和柯顧重逢之後,他的淚腺顯然并不是那麽聽話。
“是我想錯了,那時候你總在心理咨詢室忙前忙後,也是你一點點撬開我的蚌殼,潛意識裏,我總認為你——”
“師兄!”蘇漾突然仰頭,鼻尖微紅,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幹,但他此刻神情卻突然興奮了起來,直接打斷了柯顧的話,“我知道了!我們錯過了一個地方,就是學校的心理咨詢室!”
一個更能夠讓學生放下抵觸心理,同時并不會産生任何就醫記錄的地方。